陶可坐在馬路牙子上擺擺手,示意他們快走。


    小曹三步一回頭地進了校門,陶可抱著頭發了半天呆,拿出名冊撥電話。


    仍然是沒有開機。


    名冊上有這個孩子的標準照片,長相清秀,眼神微微有些yin鬱。


    陶可把花名冊正過來看,顛過去看,翻頁看,抬在頭上看,放在腳下看,背著光看,開動天眼用透視看…


    “沒有別的聯係方式,”他重重歎了口氣:“怎麽辦?”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學生,大半夜孤零零在外麵,無法聯絡,不見蹤影,叫人怎麽辦?關鍵是陶可心裏清楚這孩子可能在做什麽,所以他更沒主意。他唯一能做的,隻是盡量把人支開:若真是非找著不可,那知情人越少越好。


    半分鍾後,原本已經離開的一個學生又回來了:“陶老師…”


    “嗯?”


    “那個,”他遲疑著:“燕楊…我陪您去茉莉路找找。”


    “茉莉路?”


    “茉莉路是酒吧街,”學生咬著下唇:“我暑假裏打工,給那邊的店送過啤酒,看見過燕楊。”


    “不!不用了!”陶可跳起來:“你快回去睡覺吧!謝謝你!!”


    陶可又推又勸把學生送走,一個人站在路邊等出租。整整半個小時,空曠的大路上連車影子都看不見一個,他這才終於體會到一點為人師的感覺,可謂心急如焚。好不容易遇見輛拉客的黑車,加到五十塊錢才答應去茉莉路。


    他已經在這個城市整整呆了七年,可主要的活動範圍絕不會超過學校方圓五百米。這個在周邊城市都很有些名氣茉莉路,真是頭一次來。


    此時已經是半夜兩點,仍有些通宵營業的酒吧門口,閃著忽明忽暗的霓虹燈。街上人氣頗旺,有年輕的情侶攜手走過,還有三三兩兩的人群,窩在角落裏抽煙說話。


    陶可一眼望過去,不禁有些泄氣:“這麽多店…”


    這城市是怎麽了!某書生心想:放著那麽多聖賢書不讀,跑到這資本主義的地兒來燒社會主義的錢。


    他掏出花名冊,認認真真再看了照片,便義無返顧衝進了第一家。可剛邁進去沒兩步,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立刻把他轟了出來,驚得他幾乎沒了勇氣。在他的意識中,酒吧就像西方電影裏一樣,是個安靜而私密的場所,卻不知酒吧在中國落地生根後,早已悄悄同化了舞廳和卡拉ok。


    陶可煩躁地撓頭,他有個弱點:怕吵。但凡書讀的太多的人,都有些怕吵,就算是自己說話,也是低聲輕語,像是怕嚇著自己似的。


    陶可在回學校和繼續尋找之間掙紮好久,終於決定還是留下來:不管那學生本人怎麽想,至少是對他的父母負責。一對年近半百的夫婦,是職工農民也好,是白領官員也好,把一個孩子培養成大學生,總是不容易的。他們在家裏滿心憧憬,以為你勤於學習,成人成材;你卻在外胡天黑地,揮霍青chun。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誰?


    陶可歎了口氣,撥通了葉臻的電話。


    葉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責怪:“你怎麽還不睡!”


    陶可喃喃說:“老師…”


    葉臻說:“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你有事求我,怎麽了?”


    陶可艱難開口:“你借兩個碩士生給我吧…”


    “?”葉臻說:“這麽晚讓我上哪兒找人去,你遇到什麽困難了?”


    “…”陶可支支吾吾:“學生丟了…”


    “在哪兒?”


    “茉莉路。”


    “酒吧街?”


    “嗯…”


    “你別離開,”葉臻收線前說:“站在某個標誌性建築旁邊,等著。”


    陶可看著電話發了一會兒楞,便靠著一棵樹站著。踢了十五分鍾石子後,葉臻的車到了。


    “若不是刻意尋找,我絕對發現不了掩藏在黑暗裏隻露出一雙綠熒熒眼睛的你。”


    陶可哭喪著臉,遞上學生照片:“就是這傻小子。”


    葉臻斜了一眼:“這要是我的學生,早勸退了。”


    陶可說:“葉臻你就別說狠話了,幫我找找吧,要不然許大pào非抽我的筋不可!”


    葉臻看著天說:“有事相求,‘老師、教授’喊得歡;一不如意就直呼名諱,毫不客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瘋魔不成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微笑的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微笑的貓並收藏不瘋魔不成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