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車勞頓,等他們走走停停來到越州城的時候,距離武林大會開始隻剩下了三四天的時間。


    武林平靜已久,閑不住的江湖中人對即將舉辦的武林大會大都滿懷熱忱,提前了幾乎半個月,越州城中就處處可見負劍扛刀行為豪爽的江湖人士。


    除了少數受到邀請的門派,其他大多數人隻能住進越州城中,人多了,城中客棧也就生意爆滿了,管你是武林新秀還是江湖名宿,後來的人幾乎都沒了好位置,要麽是幾個人湊一起住個大客房,要麽是將就將就住個簡陋的下等房。


    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有幾個是好脾氣的?一時間,城中由於爭奪住房而起的衝突就不知發生了多少起,差點跑斷了城中衙役的腿。


    好在葉斯年並不需要擔心這一點,越州城乃是大城,無回教在這裏有許多產業,其中就有備好的宅院。


    馬車從人流如織的客棧門前經過,直直往城南而去。


    車拐過一條街道後,隻聽人聲鼎沸好不熱鬧,葉斯年輕挑車簾往外瞧去,入目除了佩劍的江湖人士,竟皆是竭力叫賣的生意人,不禁眉梢微挑,有些疑惑。


    此時自然該是全能徒兒的表現時刻,敏銳地察覺到自家師尊眼中的不解,雲不棄一邊小心地駕著馬車,一邊笑著為自家師尊解惑道:“師尊,今日是十五,恰有一場集市。”


    眼中劃過一絲恍然,葉斯年打量的目光不禁添上了一些趣味,他掃了眼各種打扮都有的來往行人,耳邊聽著天南海北的口音夾雜的吆喝聲,想到自家徒兒一直待在島上很少接觸外人,心中一動,忽地開口道:“要不要去瞧一瞧?”


    雲不棄詫異地眨了眨眼,他自是知道自家師尊喜靜的性格,島上也並不是沒有集市,但師尊從來沒有哪怕去過一次,現在怎麽生起了這樣的念頭?


    雖然心中滿是疑惑,但雲不棄向來是不知道拒絕自家師尊的,於是聞言便立刻答應了一聲,將馬車趕到一旁停下。


    葉斯年掀開車簾剛要往下走,就見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伸到了麵前。


    雲不棄臉上揚起一抹稍顯殷勤的笑,目光灼灼地抬頭看著俯視自己的師尊。


    男人正是最好的年紀,身材因為練武的緣故顯得修長而健碩,黑衣掩蓋住了他身上線條流暢的肌肉,卻完全掩蓋不住那種撲麵而來的,讓人想要凝住呼吸的成熟男性的魅力。


    伸出去的手繃緊了一些,雲不棄眨了眨眼,掩去眼中越來越灼熱的光芒。


    雖然對自家徒兒關懷備至的照顧早已習慣,但葉斯年此時還是不覺有些無奈。


    心中雖然對他大庭廣眾之下的行為覺得有些不妥,但對上徒兒期待滿滿的眼,葉斯年瞬間就將那種不妥的感覺拋之腦後了。


    自家徒兒孝順自己罷了,有什麽妥不妥的?!


    兩手交握,葉斯年在雲不棄燦然的微笑中借力下得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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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釵玉簪!買回去送給娘子嘞!”


    “木梳、錦囊、錢袋!便宜賣啦!過來瞧一瞧哎!”


    “糖葫蘆!一文錢一串啊!又甜又大的糖葫蘆!”


    “……”


    各種各樣的吆喝聲傳入耳中,許久不曾接近過這種熱鬧又喧囂的場合,葉斯年唇邊閃過一絲笑意,對身後呆愣住一般的徒兒打趣道:“怎麽?沒見過?”


    “啊?”雲不棄驟然回神,將手猛地藏進身後,目光茫然地看向滿眼打趣的師尊。


    葉斯年微微挑眉,鳳眸輕輕一掃,瞄了眼他藏在身後的手,卻沒有逼問什麽,反而收回目光心情很好地重複了一遍道:“本座……我問你是不是沒見過。”


    藏在身後的右手緊緊握緊,雲不棄掃了眼麵前熱鬧的集市,笑了笑道:“當然見過,每當集市,城中必然會來很多很多人,每當那時,我便可以得到比往日更多的銅板,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說著,雲不棄像是很懷念一般勾了勾唇,看向師尊道:“但之後,師尊出現了,於是每一時每一刻都成了最美好的時刻。”


    葉斯年剛開始時還有些心疼,在聽到他最後一句時心疼的情緒驟然一消,斜睨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雲不棄一笑,也不解釋,直接扯著他的衣袖就往集市深處走去,邊走邊道:“師尊,我帶您去吃好吃的!”


    葉斯年搖了搖頭,雖然嘴上不說,但到底還是被他那一番話影響到了,此時見他做出扯著自己衣袖的不合適動作,也沒了出言斥責的心思,順著他的心意就往前走去。


    當先走在前頭,雲不棄見身後的人沒有拒絕,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得逞的光。


    “這個糖炒栗子怎麽樣?”雲不棄聳了聳鼻子,雙目閃閃地回頭看向師尊。


    甜糯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聞上去確實算得上不錯,葉斯年對上徒兒那雙亮閃閃的眼,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複,雲不棄立時笑眯眯地拉著他走上前去。


    殷勤的店家一邊給他們裝糖炒栗子,一邊笑嗬嗬地打量了他們幾眼,口中讚道:“這位小兄弟可真是長得俊俏!您那兄長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也不知是哪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麽龍章鳳姿好人品的公子!”


    雲不棄接過老板遞過來的紙袋,聽到他的話不禁心中一動,對他將師尊錯認成自己兄長的事也不反駁,反而笑嗬嗬地點頭默認了。


    圍觀了許久的葉斯年不禁挑高了眉,但他自己也沒有和不相幹的人解釋的習慣,隻以為自家徒兒也是如此,遂也沒有太過在意。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放任不管的。


    斜睨了一眼身旁笑得一臉得意的雲不棄,葉斯年微微抬高了聲音,道:“你叫我什麽?”


    “阿兄啊!”雲不棄笑著朝他伸出手,掌心躺著幾枚剝好的板栗。


    “沒大沒小!”葉斯年鳳眸一瞪,低聲斥道:“誰讓你這麽叫的!”


    雲不棄嘿嘿一笑,道:“不是說要掩飾身份?旁人若知師尊尚如此年輕便收了徒,定會心生疑慮,說不定就會對咱們關注起來,雖然咱們不怕麻煩,但麻煩還是越少越好嘛!”


    “強詞奪理!”葉斯年無語地橫了他一眼,但還是伸手拿過了他掌心的栗子。


    雲不棄見他並沒有強烈反對,心中詭秘的心思越發高漲,但麵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臉上的笑容幹淨又陽光,他笑嘻嘻地彎起雙眼,像是一個惡作劇得到滿足的小孩兒一般。


    於是,熱鬧的集市上,葉斯年就聽身後的徒兒沒大沒小地不停叫著自己——“阿兄”


    “阿兄!你看那裏有賣糖葫蘆的!”


    “阿兄!那裏的木梳看上去還不錯!”


    “阿兄!我走不動了……”


    “阿兄……”


    “阿兄……”


    少年的聲音縈繞在耳際,婉轉親昵,叫著阿兄的時候帶著絲絲撒嬌的意味,煞是牽動人心。


    但不知為何,明明是正常的稱呼,葉斯年卻從心底冒出一絲難言的羞恥感。


    就好像……


    就好像這兩個字後藏著什麽隱秘的心思一般。


    但是……


    葉斯年目光掃過身旁滿臉興奮周身溢滿陽光氣息的徒兒,覺得自己的想法簡直莫名其妙。


    不過是小孩兒喜歡玩罷了,哪來的隱秘心思?


    想到自家徒兒從小便是一個人,被自己帶回教中後也沒有什麽玩伴,葉斯年這才恍然發覺自己有些不稱職。


    雖然徒兒一直沒有表現出需要玩伴的樣子,但自己怎能忽略這麽大的問題?


    簡直該死!


    陷入自責中的葉斯年卻忘了,雲不棄願意接觸的從來隻有他一個人,當年不是沒有人試圖和他做朋友,但都無一例外地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在幼年的雲不棄心中,他和師尊,會永遠在一起,互相隻有彼此地永遠在一起。


    玩伴什麽的,不過是礙眼的、可能會分走師尊注意力的電燈泡而已。


    他自然不會允許那種人出現。


    師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竟含著掩不住的心疼,饒是雲不棄向來擅於揣摩自家師尊的心思,此時也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


    好好的正逛著集市呢,這股心疼的情緒是從哪裏來的?難道是自己表現太過,讓師尊誤會自己以前生活太苦沒有見過世麵了?這……


    這到底是好是壞?


    雲不棄麵露糾結地看著手中的銀質指環,有些拿捏不定。


    他隻是想盡量給自己爭取些機會占便宜而已,如果真的讓自家師尊心情不好的話,那就萬萬不值當了!


    他這廂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那邊葉斯年已經從那股自責心疼的情緒中走出來了。


    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多多注意自家徒兒的身心健康問題,葉斯年難得在麵上顯出了一絲和顏悅色來,柔聲道:“不棄,喜歡這個?”


    雲不棄差點被反常的師尊嚇得扔了手中的指環,要知道,自從自己十歲後,一方麵是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另一方麵是為了鍛煉自己的心性,師尊就再也沒有直接在臉上露出這般柔和關懷的表情來了。


    尤其是……這般溫柔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不棄……


    不棄……


    那兩個字從師尊的口中吐露出來,竟然……竟然如此的勾人!


    徒兒臉上的詫異清晰可見,葉斯年自然不會錯過,眼中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他抿了抿唇,直接伸手遞給老板幾枚金葉子,道:“夠不夠?”


    “夠了夠了!”老板看了眼麵前打扮不凡的公子,忙連連點頭。


    葉斯年這才掃了眼身旁呆住的徒兒,道:“喜歡就留著吧。”


    說罷,他便轉身往旁邊的攤位瞧了過去。


    雲不棄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眼師尊欣長的背影,又低頭看向手中材質算不上好,但雕工還不錯的指環。


    終於,緩緩收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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