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拔劍!


    "嗆"的一聲,劍已出鞘。


    無忌拔劍,隻因為他已別無選擇,就算他不借暴露身份,也同樣救不了曲平。


    但他卻可以殺了唐缺,和曲平一起衝出去。


    這樣做雖然冒險,卻值得一試。


    他是不是應該這麽樣做,還是應該犧牲曲平?為了顧全大局,又何妨犧牲一個人!


    可是他自己又怎麽能問心無愧?


    他隻有冒險……


    隻要他今天能衝出去,以後就一定還有機會。


    他這一劍絕不能失手!


    劍鋒薄而利,劍鍔,劍柄,輕重,長短,都鑄造得完全合於規格,絕不是普通的鐵匠可以鑄造得出來。


    他相信這一定是唐家堡裏鑄造暗窯的工匠所鑄成的劍,用的一定是他們鑄造暗器時所剩下的精鐵。


    用唐家的劍,殺唐家的人,豈非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他已準備出手。


    曲平忽然道:"等一等。


    唐缺道:"你還想說什麽?"


    曲平道:"我已經沒有什麽好說了,我隻不過想替你省下十萬兩銀子而已。"唐缺道:"哦。"


    曲平道:"我也會殺人,而且是免費的,要殺人又何必找他?"唐缺道:"你難道要我找你?"


    曲平道:"殺別人我也許還沒有把握,要殺我自己,我保證絕沒有任何人比我殺得快。"他是不是已經看出了無忌的痛苦?所以決心犧牲自己?


    唐缺大笑,道:"好,好極了。"


    他忽然出手,用兩根又白又胖又短的手指,捏住了無忌手裏的劍尖。


    他的出手快而準確。


    這個看來比河馬還笨的人,身手競遠比任何人想象中都高得多。


    無忌剛才那一劍若是出手,如果想一劍刺中他的咽喉,幾乎是不可能的。


    現在無忌已不能出手了,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他的不幸?


    唐缺正在用那雙尖針般的笑眼看著他,悠然道:"我想你一定不會跟一個快要死的人搶生意的。"無忌隻有鬆開手。


    唐缺倒提起這柄劍,將劍柄慢慢地遞給了曲平。


    曲平慢慢地伸出手。


    他還是連看都沒有去看無忌一眼,他的神色已變得很平靜。


    因為他已下定了決心。


    他確信自己的決定絕對正確,確信自己的犧牲是值得的。


    曲平的指尖,已觸及了劍柄。


    無忌沒有阻攔,也不能阻攔,他求仁得仁,死已無憾。


    想不到唐缺卻又不讓他死了。


    唐缺的手輕輕一抖,一柄三尺二寸長的青鋼劍,猛然就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他用的是陰功!


    他的陰功練得遠比唐玉高得多。


    曲平吃了一驚,道:"你幹什麽?"


    唐缺道:"我忽然發覺這柄劍可以斷,你這個人卻不能死。"曲平道:"你為什麽忽然間改變了主意?"


    唐缺笑了,眯著眼笑道:"我這個人的主意本來就隨時會改變的,變得比誰都快。"


    曲平道:"我為什麽不能死?"


    唐缺道:"因你活著對我更有用。"


    曲平道:"有什麽用?"


    唐缺道:"我至少可用你來釣魚。"


    曲平的反應並不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釣的魚當然是千千,如果用曲平做餌,幹幹無疑會上鉤的。


    曲平的人已飛撲而起,向唐缺撲了過去。


    然後他就發現了一件事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武功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差得多。


    他一直認為一個人並不一定要靠武功才能成功,機智,鎮定,人緣,都比武功重要。


    現在他才知道他錯了。


    因為他幹的是這一行,在他生存的這個環境裏,武功不但是極重要的一環,而且是一個人的根。


    如果你是一個商人,你就絕不會放下你的算盤,如果你是個文人,就絕不能放下你的筆。


    因為那是你的根。


    如果你忽略了這一點,不管你有多聰明,不管你的人緣多好都一定會失敗的。


    現在曲平終於明白了這一點了,他已經從痛苦的經驗中獲得了教訓。


    他的身子剛撲起,唐缺那雙又白又胖的小手已經點到了他的學道上。


    他倒下去時,正又聽見唐缺在說:


    "如果我不讓你死,你想死隻伯還不太容易。"院裏很陰涼,因為院裏有很多樹。


    唐缺就站在一棵技葉很濃密的樹下,也不知是槐?是椿?還是銀否?


    對於樹,無忌知道的並不多,對於人,他知道的卻已不少。


    雖然他不知道這棵樹是什麽樹,卻已知道這個人是個什麽樣的一個人了。


    這個人無疑是他平生所見到過的人之中,最可怕的一個人。


    他從未想到這個人有這麽高的武功,這麽快的身手。


    這還不是唐缺可伯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他的變化。


    他的主意隨時地都在變,讓別人永遠猜不透他心裏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他這個人也隨時地都在變,有時聰明,有時幼稚,有時仁慈,有時殘酷。


    有時候他做出來的事比白癡還可笑,有時候做的事讓人連哭都哭不出。


    現在曲平已經落入他手裏,以幹千的脾氣,如果知道曲平的消息,一定會不顧一切,冒險到唐家堡來救人的。


    她能救得了誰?


    到了唐家堡之後,她唯一能做的事,恐怕就是等著別人把繩子套上她的脖子無忌隻希望能在她還沒有聽到這消息之前,就把曲平救出來如果他是個三頭六臂的隱形人,說不定能夠做到的。隻可惜他不是。


    銀票都是嶄新的。


    雖然大多數胖子都比較髒,比較懶,唐缺卻是例外。


    他有潔癖。


    不喜歡女人的男人好像都有潔癖,他們都認為男女間的那件事是件很髒的事。


    無忌慢慢走過去,把銀票還給唐缺。


    唐缺道:"你不必還給我。"


    無忌道:"我從不免費殺人,也從不無故收費。"唐缺道:"我要殺的人並不是隻有那位趙公子一個。"無忌道:"你還要我替你殺誰?"


    唐缺笑了笑,道:"我要你去殺的這個人,你應該隻收半價才對。"無忌道:"為什麽?


    唐缺道:"因為你討厭他,他也討厭你;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無忌道:"你說的是小寶。"


    唐缺道:"除了他還有誰?"這實在是件很意外的事,誰也想不到唐缺居然會要人去殺小寶的,但是誰也不會反對,小寶並不是很討人喜歡的人這麽樣一個人如果死了,誰也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無忌更不會。如果唐缺昨天就要他殺小寶,他絕不會覺得有一點為難。現在情況卻不同了。他已經知道小寶就是"西施\也是他唯一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他忽然發現唐缺每次要他去殺的人,都是他絕對不能殺的。


    可惜他又偏偏不能拒絕。


    唐缺道:"你想不到,我會要你去殺他?"


    無忌道:"我想不到,我以為你們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唐缺道:"好酒會變酸,好朋友也會變壞的。"無忌道:"為什麽?"


    唐缺道:"因為我不喜歡一個沒有鼻子的朋友。"他眯著笑眼,悠悠地問道:"你是不是認為這理由還不夠好。"無忌道"好像還不夠。"一


    唐缺道:"對我來說卻已足夠了。


    無忌道:"為什麽?


    唐缺道:"以前我喜歡他,早不過因為他有下張長得很好看的臉。"他說得已經很露骨。


    無論多好看的一張臉上,如果沒有鼻子,也不會好看的。


    他當然不願再看到這麽樣一個人,更不願再被這個人糾纏。


    這理由已足夠。


    唐缺忽笑道:"我記得你殺人好像隻問有沒有十萬兩銀子可拿,並不問理由的。


    無忌淡談道:"我隻不過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殺他而已。"唐缺道:"如果我是真的要殺他,你怎麽樣?"無忌道:"有錢可賺的事,我當然不會拒絕。"唐缺微笑,道:"那麽這筆錢你就已賺定了,而且賺得很容易。"無忌也不能不承認:"要殺他的確不難。"


    唐缺道:"三天夠不夠?"


    無忌道:"你想要他什麽時候死?"


    唐缺道:"最好不要過三天。"


    無忌冷冷道:"那麽他就絕對活不到第四天早上。"唐缺笑道:"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讓我失望的。"無忌道:"但是我還有條件。"


    唐缺道:"什麽條件?"


    無忌道:"我總不能坐在房裏等著他送上門來讓我宰。"唐缺道:"你要怎麽樣?"


    無忌道:"你至少應該通知附近的暗卡警衛,讓我可以自由行動。"唐缺說道:"這一點,我當然會做到的。"


    他笑得更愉快:"現在,好像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已經可以吃飯去?"無忌道:"現在我的胃口雖然不好,多少總可以陪你吃一點。"唐缺道:"那就好極了。


    夜。夜涼如水。


    這一天就這麽糊裏糊塗的過了,除了肚子裏塞滿了用各式各樣方法燒成的雞鴨魚肉外,無忌簡直連一點收獲都沒有。


    非但沒有收獲,而且多了難題,曲平、小寶都是他的難題。


    現在他的行動雖然已比較自由了些,卻更不敢大意。他提出了那條件後,唐缺一定會更注意他的。


    唐缺絕不會真的讓一個身份還沒確定的陌生人,在她們的禁區中隨意來去。


    他答應無忌這條件,很可能也是種試探。他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有用意,無忌不能不特別小心。現在限期已經剩下了四天了,無忌卻隻能躺在床上,瞪著房頂發呆。


    他很想好好睡一覺,睡眠不但能補充體力,也能使人鬆弛。


    可惜他偏偏睡不著,越想睡,就越睡不著,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這裏一向很安靜,到了晚上,很少還能聽到什麽聲音。


    可是現在窗外卻忽然有聲音響了起來,有人在呼喝,有人在奔跑,就在無忌已經準備放棄睡眠,準備決不睡了,卻又偏偏睡著的時候,這些聲音就響了起來。


    他覺得很可笑,一個人在無可奈何的時候,除了笑一笑,還能怎麽樣?


    他覺得很奇怪!聲音是從窗外那片樹林裏發出來的,好像又有奸細出現,驚動了暗卡埋伏。


    這次他明明還睡在床上,難道唐家堡真的還有別人是奸細?


    他忍不住披衣而起,推開窗戶看出去,樹林中果然有人影火光閃動。


    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是奸細?還不誰冒險到唐家堡的禁區裏來?


    不管是誰來了,都是來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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