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初三,黃昏。


    黃昏時的天氣,還是和晨午同樣晴朗,太陽剛剛開始西沉,一碧如洗的睛空,多采多姿的夕陽總是令人心情愉快的。


    軒轅一光的心情卻不太愉快。


    他在那兩條據說是“附近三百裏內最繁華”的街道上,像呆子一樣閑逛了半個多時辰,看著一些偷偷從家裏溜出來的大姑娘媳婦,為了買點便宜貨,和花粉店裏年輕的夥計們拋著媚眼,吃她傻笑。


    因為,除此之外,別的事便引不起他的興趣。


    然後他又在一家古玩字畫店裏逗留了很久,盡力裝出很有鑒賞力的樣子。


    他甚至還去買了一包粽子糖,然後又偷偷地丟進陰溝裏。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趙無忌和唐家之間的恩怨,本來跟他完全沒有一點關係。


    可是他喜歡趙無忌。


    每個人都常常會為一些自己喜歡的人,去做一些自己並不喜歡做的事。


    □□


    現在他總算已坐下來,叫了壺他喜歡喝的香片。


    小河裏的流水很清,花圃裏的鮮花芬芳而美麗,他背後靠著根很大的柱子,用不著擔心唐家的毒藥暗器,會從後麵打過來。


    他的手距離桌子很近,隨時都可把桌子掀起來當盾牌。


    他總算覺得舒服了一點。


    ——唐家的那三個人是不是已看見了他?會不會跟到這裏來?


    各式各樣的小販,在茶座裏走來走去,手裏提著的籃子裏,裝著各式各樣的新鮮瓜果,甜鹽茶食,蜜餞精餅。


    八九個瘦弱衰老的乞丐,默默地坐在欄杆上,等著別人的施舍。


    他們並沒有裝出那種令人憎惡的卑賤餡媚的表情,卻顯得說不出的疲倦,一種已深入骨髓,對自己完全絕望的疲倦。


    ——在這些人裏麵,會不會有唐家的人?


    三十多個茶座,隻有十多個客人。


    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正在用一塊山渣餅哄著她一個哭鬧不停的小孫子。


    三個肥肥胖胖的生意人,正在為了價目爭得麵紅耳赤。


    兩個老頭子在下棋。


    一對年輕的夫妻,遠遠的坐在一個角落裏,喁喁細語。


    另外一對中年夫妻,卻好像陌生人一樣坐在那裏,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丈夫正在專心對付一個肉包子,妻子卻在看著那對年輕的夫妻癡癡的出神。


    她想到他們也曾經有過恩愛的時候,可是春去秋來,花開花謝,那種時候早已過去,她的丈夫還可以到外麵尋花問柳,她卻隻有在髒衣服和油膩的鍋碗中度過枯燥的下半生。


    還有個身材高大,衣著華麗的男人,背負著雙手,站在後麵的欄杆外,麵對著那彎小河,仿佛正在欣賞著這暮春黃昏。


    ——這些人裏麵,不會有唐家的人,也沒有趙無忌。


    他一直沒有看見無忌,他也不想認真地去找,反正無忌一定會在附近的。


    一壺茶已經很快喝完了,走了那麽多路,總難免會口渴的。


    他正想叫人來加水。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三個人從外麵那條碎石小徑上走了過來。


    二


    三個人都穿著青衣衫,白布褲,一個肥胖臃腫,一個猴頭猴腦。


    另外一個高瘦老人,手裏托著管煙杆,腰身很長,腰幹挺得筆直,走起路來上半身紋風不動。冷峻嚴肅的臉上,全無表情。


    看見這三個人,軒轅一光的瞳孔立刻收縮。


    他已看出這三個人中,至少有兩個是從川中一路盯著他下來的。


    尤其那猴頭猴腦的年輕人,就算扮成個大肚子孕婦,他也能一眼認得出來。


    現在他們果然來了。


    這年輕人和那胖子都不足慮,最難對付的無疑是那抽旱煙的老頭子。軒轅一光甚至有點擔心。因為他懷疑這個老頭子很可能就是名震江湖的唐二先生。


    □□


    這老頭子當然不是唐二先生,而是唐紫檀。


    他心裏正在冷笑。


    因為唐玉雖然決心不讓他們認出來,他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兩點破綻。


    ——那個一直在哭的小孩,隻穿了襪子,沒有穿鞋。


    ——這小孩哭得太厲害。一個跟著老祖母出來的小孩,本來絕不應該哭得這麽凶。


    一個慈祥細心的老祖母,帶著小孫子出來玩,也不該忘了替他穿鞋。


    唐紫檀立刻斷定!


    ——這老祖母就是唐玉。


    ——這個小孩是在熟睡中,被唐玉“借”來用的。


    唐紫檀很想走過去,給這年輕人一點教訓,教給他一點禮貌,讓他知道老年人還是應該受到尊敬的。


    這種事當然不會真的做出來,他們畢竟都是唐家的人。


    唐家內部雖然也像其他的家庭一樣,難免會有些爭執。


    但是他們在對付外人時,卻絕對聯合一致。


    現在他們要對付的是趙無忌。不管怎麽樣,能夠想到“借用”別人家的一個小孩來掩護自己,總是件很聰明的事。


    唐紫檀相信趙無忌和軒轅一光都絕對不會想到這一點。


    所以他對這次行動更有信心。


    □□


    但是他看不出誰是趙無忌。


    談生意的三個人太肥胖,下棋的兩個老頭子太衰老。這些都不是可以偽裝的。


    那兩對夫妻也不像。


    兩個妻子的確都是女人,兩個丈夫年輕的一個眼神虛弱,顯然是因新婚房事過度,年長的一個目光遲頓呆板,都絕不是有武功的人。


    剩下的就是兩個賣零食的小販,和一個提著大水壺的堂倌。


    這三個人一個缺了半邊耳朵,一個滿臉麻子,正準備替軒轅一光去加水衝茶的那個堂倌,粗手大腳,顯然是勞苦出身。


    趙無忌並不是勞苦出身,也沒有缺半邊耳朵,更不是麻子。


    究竟誰是趙無忌?


    唐紫檀很想把這些人,再仔細觀察一遍,可惜,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軒轅一光麵前。


    □□


    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象,一定會大吃一驚。


    這時候趙無忌根本不在花月軒。


    三


    軒轅一光一直在注意唐紫檀。


    這老人腳步輕健,兩邊太陽穴微微凸起,走路時雙肩紋風不動。


    這些都是武功高手的特征。


    一個有經驗的武林高手,準備要對付一個人時,當然會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這個人身上。


    現在他的目標是軒轅一光,但是他沒有太注意軒轅一光,反而對那個一直在逗著孫子的老太婆顯得很有興趣。


    不管多老的老頭子,都不會對一個老太婆感興趣的。


    能夠讓老頭子感興趣的,通常也是年輕的小女孩。


    難道這老太婆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軒轅一光也來不及仔細觀察了,因為這時候唐紫檀他們已到了他麵前。


    □□


    正在往茶壺衝水的堂倌,仿佛也感覺到三個人的來意不善,吃驚地向後退了出去。


    軒轅一光卻很沉得住氣,居然對他們笑了笑,道:“請坐。”


    他們當然不會坐下去。


    唐紫檀冷笑道:“你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軒轅一光道:“不知道!”


    他笑了笑,又道:“如果你是個小姑娘,我一定會以為你看上了我,所以才一直盯著我,隻可惜,你比我還老還醜。”


    唐紫檀棺材板一樣的臉上,還是絲毫無表情,他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也不想鬥嘴。


    唐猴卻忍不住道:“我們的確看上了你一樣東西,準備把它帶回去。軒轅一光道:“你們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腦袋?”


    唐猴道:“對了。”


    軒轅一光大笑:“這顆腦袋我早就不想要了,你們趕快拿去,越快越好!”


    可是他們並沒有動手。


    三個人忽然解開了外麵的青布衫,露出了腰畔的一個革囊。


    革囊旁邊還掛著一隻鹿皮手套,唐紫檀的一隻已磨得發光。


    這正是唐門子弟的標誌,江湖中大多數人隻要一看見,就已魄飛魂散。


    軒轅一光卻笑了。無忌的判斷一點都沒有錯,他們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趙無忌。


    現在他們也跟他一樣,也在故意拖延,等著趙無忌露麵。


    ——無忌為什麽還不出手,他還在等什麽?


    軒轅一光笑道:“你們這個袋裏裝的是啥子?是不是”


    他沒有說下去,他的心卻沉了下來。


    他終於看到了趙無忌。


    趙無忌居然不在這花月軒裏,居然還遠遠地站在一座假山上,好像準備隔岸觀火。


    他想不通無忌這是什麽意思?他隻知道這三個人遲早總是會出手的。


    隻要他們一出手,他就死定了!


    四


    夕陽滿天。


    小河裏水波閃動,花園裏有個女孩子偷偷地摘下了一朵紅牡丹。


    這時胡跛子也在附近,在一個很奇怪,很特別,絕對沒有人能想到的地方。


    他相信絕對沒有人能看得見他,但是他卻可以看到別人。


    每個人他都能看到很清楚。


    他看見唐紫檀他們三個人走進花月軒,看到唐紫檀對老太婆的那種奇怪眼光。


    他心裏覺得很好笑。


    唯一讓他想不通的是,趙無忌為什麽直到現在還沒有露麵。


    現在唐紫檀他們都已把鹿皮手套戴上,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管趙無忌是不是出手,他們都要出手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又有件奇怪的事發生了,一件胡跛子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他幾乎忍不住想逃走。


    但是他絕對不能動,絕不能露出一點吃驚的樣子來。


    否則他也死定了。


    五


    唐紫檀慢慢地戴上了他的鹿皮手套。陳舊的皮革,溫暖而柔軟。


    這是隻小鹿的皮。


    他十七歲的時候,親手捕殺了這隻小鹿,一個辮子上總喜歡紮著個紅蝴蝶的小姑娘,親手為他縫成了這隻手套。


    他和他二哥都喜歡她。


    後來他雖然得到了她,他的二哥卻得到了江湖的聲名和榮耀。


    現在那個辮子上紮紅蝴蝶的小姑娘已在地下,唐二先生的聲名和榮耀卻仍如日中天。


    當時那個小姑娘如果嫁給了他的二哥,情形會變得怎麽樣?


    人生就是這樣子的,你得到某些東西時,往往就會失去另外一些。


    所以他從不後悔。


    每當他戴起這隻手套時,他心裏就會泛起種異樣的感覺,總會想起那些難忘的事,想起那辮子上紮紅蝴蝶的小姑娘,在燈下為他縫手套的樣子。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本沒有殺人的心情。


    可是每當他戴起這隻手套時,總是非殺人不可!


    □□


    就在這個時候,驚人的變化,忽然發生了!


    那個粗手大腳的堂倌,忽然將手裏提著的一大壺滾水,往朱掌櫃的頭上淋了下去。


    賣瓜菜的麻子,忽然從籃子抽出把尖刀,一刀刺入了朱掌櫃的腰。


    缺耳朵的人把一籃子芝麻糖往唐猴臉上灑過去,芝麻糖下麵竟藏著石灰。


    唐猴大吼,衝天拔起,手裏已抓了把毒砂。


    他的毒砂還未發出,那三個肥肥胖胖的生意人已撲過來。


    三個人身手居然都極矯健,行動配合得更好,一個人以桌子作盾牌,一個人撒出個繩圈,套住了唐猴的腿,另外一個人吐氣開聲,“砰”


    的一拳打在唐猴背脊上,力量猛烈驚人。


    唐猴的背脊立刻拍斷,落在地上時,整個人都已軟癱如泥。


    就在這個同一刹那間,下棋的兩個老頭子已出手,竟以江湖少見的打穴手法,用三十二枚棋子打唐紫檀的穴道,手法又快、又重、又準、又狠,竟是一流的暗器高手!


    唐紫檀一個肘拳打倒麻子,骨頭碎裂聲響起。


    他的身子已箭一般地竄出,一片黑蒙蒙的毒砂,夾帶著四枚毒蒺藜,也同時灑了出去。


    這一擊是否能得手,他已顧不得了,他的目的並不是傷人,而是自救。


    老人的筋骨,雖然已經硬化,可是曆久不懈的鍛煉,使得他的身手仍然保持敏捷。


    他的眼在空中魚尾般一驚,身子已飛鳥般掠出欄杆外。


    他早已算準,隻有後麵的這條小河,是他唯一的退路。


    他相信他在水裏的功夫,也仍然和他的輕功提縱術一樣,絕不比任何年輕人差,隻要他能躍入水裏,就絕對安全了。


    想不到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到了聲輕叱!


    “回去!”


    那一直背負著雙手,臨河遠眺的華衣人,忽然轉身,揮手,寬大的袍袖卷起一股勁風。


    他的氣力本已將竭,整個人都被這股勁風帶動,身不由主,退了回去,落下地時連腳步都已拿不穩。


    被他打斷肋骨的麻子還倒在那裏,痛得滿臉都是黃豆般大的冷汗,這時忽然咬了咬牙,就地一滾,手裏的尖刀毒蛇般刺出,刺入了他的腰。


    冰冷冷的刀鋒,就像是情人的舌尖般輕輕滑入了他的肌肉。


    他甚至完全沒有感覺到痛苦。


    可是他的心已冷了。


    以他多年的經驗,當然知道什麽地方是致命的要害,這一刀實在比毒蛇還毒。


    這麻子的出手好狠。


    麻子一擊命中,刀已撒手,原地滾了出去。


    他知道這老人絕不會放過他的,卻沒有想到暗器來得這麽快,光芒一閃間,兩枚毒蒺藜已打在他的左頸後。


    他也沒有感覺到痛苦,可是他的心也已冷了。


    中了這種毒藥暗器的人,會有多麽悲傷的結果,他也聽說過。


    他的身子突然撲起,奪過那個缺耳人手裏的刀,一刀就割刺了自己的咽喉。


    他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


    唐紫檀還是標槍般站在那裏,隻要不拔出這把刀,他就不會倒。


    他隻要還能夠站著,他就絕不肯倒下去。


    沒有人再出手。


    骨頭硬的人,無論成敗死活,都同樣會受到別人的尊敬。


    那高大的華衣人忽然歎息,道:“你是條硬漢,不管你是死是活,我的人都絕不會再動你。”


    唐紫檀盯著他,道:“你是誰?”


    這人道:“我姓張,張有雄。”


    唐紫檀啞聲道:“南海七兄弟的張有雄?”


    張有雄道:“是的。”


    唐紫檀道:“我們有仇?”


    張有雄道:“沒有。”


    唐紫檀道:“你是為了趙無忌?”


    張有雄道:“是的。”


    唐紫檀道:“你為什麽要替他做這種事,你不怕唐家報仇?”


    張有雄道:“因為他拿我當朋友,為了朋友,我什麽事都做。”


    對江湖男兒來說,這理由已足夠。唐紫檀忽然長長歎息:“隻可惜我沒有交到你這種朋友。”


    他已將死在這個人手裏,奇怪是,他對這個人並沒有怨恨。


    他恨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臨陣退縮,出賣了他的人。


    那小孫子早已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了,“老祖母”仿佛也嚇得縮成一團。


    唐紫檀本來連看都不想看他的,剛才他如果出手,他們並不是絕對沒有機會。


    唐紫檀本來還對他抱著希望,想不到他竟是這種懦夫。


    現在唐紫檀已完全絕望了,卻還是不想出賣他。


    他們畢竟都是唐家的人,既然他這麽怕死,為什麽不索性成全他。


    但是,他看見他們因他而慘死,心裏有什麽感覺?以後他活著是否能問心無愧?


    唐紫檀終於還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中包含了氣憤和怨恨,也包含著惋惜和憐憫。


    這時候他已感覺到內部在大量出血,血並沒有從他刀口裏流出來,卻從他嘴裏流了出來。


    他忽然笑了。


    因為有個他一直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現在終於找到了答案──他絕不會有一口用紫檀木做的棺材。


    □□


    於是他拔出腰上的刀!


    六


    刀鋒拔起,刀口裏標出來的鮮血,幾乎濺到無忌衣服上。


    軒轅一光看見他進來的,雖然他並沒有解釋為什麽直到現在才來的理由,可是軒轅一光知道他一定有很好的理由。


    現在唐家的三個人都已倒下去,這件可怕的事終於已結束。


    年輕的妻子縮在她丈夫懷裏,蒼白的臉忽然紅了起來。


    她又怕、又羞、又急,簡直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她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褲襠已濕透。


    年紀比較大的那個丈夫情況更糟,幾乎每個人都能嗅到他屁股下發出的惡臭。


    他的妻子反而比他鎮靜得多,正在想法子,應該用什麽法子,讓她的丈夫站起來。


    那個老祖母已抱起了她的孫子,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無忌忽然道:“請等一等。”


    老祖母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麽,無忌卻已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吃驚地抬起頭,看著無忌。


    無忌卻笑了笑,道:“老太太,你貴姓?”


    老祖母的嘴,一直在動,卻發不出聲音。


    無忌義問:“這孩子是你的孫子?”


    老祖母點點頭,把孩子抱得更緊。


    無忌道:“晚上天氣已漸漸涼了,你為什麽不替他穿上鞋子?”


    老祖母好像吃了一驚,好像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孫子沒有穿鞋。


    孩子又在她懷裏哭起來,無忌臉上雖然在笑,眼睛卻冷如刀鋒。


    老祖母彎下腰,忽然把這孩子拎起,用力住無忌臉上砸去。


    無忌隻有伸手接住,這個彎腰駝背的老祖母,卻已箭一般竄出了欄杆。


    孩子在無忌的手裏又哭又叫,又踢又打。


    老祖母身形展動,竟施展出“蜻蜓三抄水”


    的輕功身法,在花圃間接連三個起落,已掠出了六七丈外。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輕叱!


    “漏網之魚,你想往哪裏逃?”


    叱聲中,一條人影從花圃間飛起,迎上了這個老祖母,一拳擊出。


    看見了這個人,老祖母竟似已嚇得完全沒有招架閃避之力,一聲驚呼還沒有發出,咽喉下的軟骨和喉結已經被打碎了。


    無論他知道什麽秘密,都已永遠沒法說出來。


    他倒下去時,眼淚也已湧出。


    因為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人竟會對他下這種毒手!


    誰也想不到這個人的出手這麽狠!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他不但年輕,斯文,秀氣,而巨臉上總是帶著溫柔動人的微笑。


    那個剛才偷偷摘了牡丹的小姑娘,一直在偷愉地看著他,仿佛也看得癡了。


    他也看著她,笑了笑,才向無忌這邊招呼,叫道:“你們誰過來,把這位老祖母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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