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戎站在高架橋上,一手抱著司南,一手架著望遠鏡,嘴角微微抽搐。


    通向機場的高速公路一夜之間變得熙熙攘攘,漫山遍野全是南下的喪屍潮,連綿延續到遠處的民用機場,數量足以用十萬計。


    除非長翅膀,否則絕無可能越過這觸目驚心的喪屍潮,再去偷一架直升機。


    “我們得開車南下了。”周戎蹭了蹭司南的臉,十分紳士地征求意見:“小司同誌有異議嗎?”


    司南始終處在半昏睡狀態,渾渾噩噩環著周戎的脖頸。


    周戎滿意道:“很好,行動計劃全票通過……戎哥很民主的。”


    suv上物資比周戎想象得還多,多到讓他有點吃驚的地步。如果他們以正常速度南下的話,這車上的食物足夠他們吃到抵達南海,甚至連挑食的小司同誌都不會有什麽意見。


    周戎放下車後座,用毛毯鋪成一個窩,把司南小心平放在上麵,解下衣服查看他的傷口。


    司南全身滿是細小的傷痕,多到幾乎數不過來,腹部和四肢上有些軟組織創傷,分不清是暴力拷問還是格鬥所致。他的手腕、手肘更是慘不忍睹,周戎認出了那是電擊形成的跳躍損傷,一時憤怒得無以複加。


    為什麽要淩虐他?


    什麽人會在這種末世裏隨身攜帶電擊器?


    周戎把毛巾打濕,用自己的體溫捂暖,再一點點擦拭司南全身,動作輕柔得猶如撫摸一塊絲絨。司南在半夢半醒間十分溫順,他太疲憊了,甚至在毛巾經過咽喉、心髒等致命部位時,也隻是象征性地躲避了兩下,旋即被周戎摟在懷裏,便不吭聲了。


    天色漸漸暗沉,昏暗的車廂中,他全身有種象牙般細膩的雪白,因為連續兩天脫水脫鹽的原因,本來單薄而悍利的身體線條顯得愈發瘦削。周戎比劃了下,覺得自己現在一條手臂就能把他腰圍滿環過來,心底不由微微有些發熱。


    “司小南小同學……”周戎嘴裏哼哼著,換了塊幹淨毛巾,把司南的臉和頭發也仔細擦拭幹淨,滿意地親親他眉心:“嗯,我們司小南是個愛幹淨的好同學,是不是?”


    司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周戎畢竟是個年輕力壯的、雄性荷爾蒙爆棚的alpha,這要是擱平常,頭天訓練少了,第二天早上醒來頂著床板都想日。雖然病毒爆發後每天都在疲於奔命,但隻要閑下來,晚上肯定做春夢。


    更要命的是小司同誌非常非常黏人,即便是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都不肯放開拉著周戎的手,周戎去換毛巾那幾秒鍾空隙,他還會不滿意地小聲哼,哼得周戎一股熱血往頭頂上衝。


    “想戎哥不?”


    司南:“嗯。”


    “戎哥帥不?”


    司南又:“嗯。”


    周戎反複親他唇角,滿意得不行,讚許道:“乖,我們小司同誌也很帥……隻要別再玩失蹤就更帥了。”


    溫暖的車廂裏,omega信息素甜美芬芳的氣息緩緩彌漫開來,刺激得周戎一會硬一下一會硬一下,簡直恨不得犯錯誤。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咬了咬司南後頸那一小塊鮮嫩甜軟無比的肉,卻沒敢真咬破皮,然後拉起毛毯狠狠心把司南裹成一個卷,覺得自己此刻高尚得都能吊打柳下惠了。


    但昏昏沉沉的司南並不感激周下惠,被裹起來的時候甚至掙紮了一下,閉著眼睛,有點不滿意的模樣。


    周戎探身去後車廂翻了翻,想找點容易消化的東西來投喂司南,突然在角落縫隙裏看見了一個登山包。


    他沒開車內燈,怕光線引來喪屍群,咬著手電打開了登山包,隻見裏麵是兩把拆成零件的槍械和子彈,匕首、電池、手套等,另外還有些證件,名字生日等不用說是假的。


    周戎目光觸及證件上那張白人的臉,隱約眼熟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拿手電照著仔細端詳了片刻。


    突然他腦海恍然一下,意識到了那熟悉感從何而來——確實以前見過極度相似的麵孔。


    a國前任副總統!


    他還沒下放去118保密部隊的時候,這人隨使團來訪過!


    世上相似麵孔的人太多,再加上幾年記憶衝刷,周戎一時也不敢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斷。但電光石火間他聯想起了更多的東西,b軍區通訊處裏那封來自a國的密函,最後簽發署名的,其姓氏就和a國前副總統一模一樣。


    尋找丟失的軍方要人,混血omega,切忌用刺激手段令其恢複神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周戎悚然看向司南,後者正蜷縮在毛毯裏,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眉心細細皺著。


    世上會有這麽巧合的事?


    但如果他們要找司南……


    漂洋過海不遠萬裏,末世處處險象環生,司南身上有什麽東西,是他們拚死也要追索的?


    周戎找到幾包高蛋白巧克力粉,是軍用的野外高能量食物,便用水衝成糊糊,把司南的頭枕在自己大腿上,一勺勺小心喂給他。


    司南對糊狀的食物非常抗拒,吃得十分痛苦,幾乎每口都要用各種手段哄騙半天才能咽下去,喂了幾勺就不肯再吃了。周戎沒辦法,隻得把他抱起來,往屁股上拍了一下作為懲罰,然後自己把甜膩膩的巧克力糊吃了。


    後車廂裏還有各種壓縮餅幹,周戎叼著手電翻了半天,對a**方在食品設計上缺少創新精神這點深深不滿,最終總算翻出半箱帶肉鬆的餅幹,如獲至寶。


    “很好,小司同誌,以後這就是你的專用零食箱了。”周戎喃喃道,把一路翻出來的楓糖罐、巧克力、奶粉等都丟進餅幹箱裏去,掏出馬克筆,在紙箱上寫了“司南專屬”四個字。


    所幸司南對加了楓糖的奶糊糊接受度比較高,斷斷續續吃了半碗。周戎又從單兵口糧中拆出了脫水耐貯蛋糕,豆腐幹大一小塊,全喂給司南吃了,看著他吃得微微發紅的嘴唇,心裏十分滿意。


    “喜歡嗎?”他隔著毛毯把司南卷兒抱在懷裏,小聲問。


    司南似乎有一丁點意識,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嗯。”


    “你是a國人嗎?”


    “……嗯。”


    周戎想了想,斟酌片刻,問:“他們……那三個人,為什麽要抓你?”


    司南眉毛擰了起來,潛意識仿佛經曆了某些非常痛苦的回憶,發出微弱的掙紮。


    “為什麽抓你?是不是你帶了什麽東西?”


    司南用力別過頭,扭動的頻率越來越大。周戎一手抱不住了,雙臂把他扣緊在自己大腿上,卻見他神情越來越焦躁,胸腔也急促起伏,繼而發出細微而尖銳的聲響,那是在倒氣!


    “沒事、沒事了……”周戎見狀不對,立刻把他緊緊按在懷裏,用力撫摸他的頭發和脊背,在耳邊不斷重複:“別怕,是戎哥的錯,不問你了……沒事了,別怕……”


    好半天司南的掙紮才漸漸平複,伏在他臂彎裏,眉心還緊緊鎖著。


    “戎哥錯了,不問了好嗎?”


    周戎用胡渣蹭他冰涼的臉,蹭得司南不樂意地躲閃。


    他呼了口氣,不敢再問相關問題。


    然而溫暖的身體還緊貼在自己懷中,靜謐的車廂裏,甚至連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聞。過了片刻,周戎心又有些癢癢的,忍不住咳了一聲:


    “司小南?”


    司南昏昏欲睡。


    “你喜歡戎哥嗎?”


    “嗯。”


    周戎還沒來得及七上八下,就被這清晰肯定、毫不猶豫的嗯字給打蒙了,半晌愉悅地“嘶”了一聲,又不懷好意問:“你喜歡顏豪嘛?”


    簡直太乘人之危了,要是顏豪在的話估計得衝上來揍他。


    這回司南遲疑了好幾秒,“……嗯。”


    周戎:“?!”


    “……”周戎心念電轉,問:“你喜歡春草嗎?”


    “嗯。”


    “……郭偉祥呢?”


    “嗯。”


    “丁實呢?!”


    “嗯。”


    周戎悲憤道:“不要那麽多‘嗯’!具體說說!”


    司南發出了抗拒的“唔唔”聲,大概意思是不想具體說說。


    周戎像頭吃食吃到一半被人強行奪走了的狼,坐在那抓了抓耳朵,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換了個方式問:


    “那麽在所有人中,你最喜歡的是不是戎哥?”


    司南扭了下,看起來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小小聲地:“嗯。”


    百花齊放,禮炮齊響。


    周戎誌得意滿,覺得人生正在自己眼前徐徐鋪開一條金光大道,眼見就要走到辦喜事收禮錢、喝交杯酒送入洞房的巔峰上去了。


    他仰天長笑數聲,捏捏司南削瘦的臉頰:“很好,戎哥也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說著他在司南額角上親了口,踩著油門發動汽車,在夜幕降臨的曠野中駛向下一座城鎮。


    ·


    臘月底,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周戎夜晚開車,白天才敢稍微睡會兒。他仔細辨別喪屍大潮的行跡,盡量撿荒野無人、地勢高陡的路線,緩慢而安全地一路南下。


    沿途所有城鎮和村莊,都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


    天高地遠,北風呼嘯。腳下遙遠的村落寂靜空曠,田野裏的荒草隨風壓向一邊,隱約可見螞蟻般的渺小的人影在田埂上緩緩移動。


    那是喪屍。


    某個陰天的中午,周戎把車停在半山腰,前後設置好路障後,鎖好了車門,把昏睡不醒的司南裹成卷兒枕在自己大腿上,俯在方向盤上小睡了片刻。


    不多會他便被悉悉索索的動靜所驚醒,睜眼一看,隻見司南竟然醒了,維持著枕在他大腿上的姿勢不斷掙紮,仿佛非常的不舒服。


    這幾天周戎親親抱抱蹭蹭都已經很習慣了,順嘴就在他眼皮上親了一下:“怎麽了?”


    司南立刻抬眼望向他,眼睫張開非常明顯的扇形,瞳孔裏明明白白寫著困惑,仿佛在問你為什麽隨隨便便親我?


    “!!”周戎立刻反應過來,心道不好。


    但他沒表露出絲毫心虛,而是坦坦蕩蕩迎向司南的目光,神情充滿了春天般的溫暖和慈愛:“醒了?哪裏不舒服?”


    “……”司南腦子還很迷糊,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睜開,帶著倦意沙啞道:“……熱……”


    周戎摸摸他的手心,確實很熱,就把毛毯稍微鬆開些許:“現在呢?”


    司南往上掙了掙,頭頸更舒服地靠在周戎結實的腿上,又吐出一個字:


    “水。”


    周戎:“……”


    周隊長感到非常痛苦。因為姿勢略微變化的關係,現在司南的臉幾乎貼在了他大腿中間,alpha沸騰的雄性熱血又一股腦向下衝去了。


    “小司同誌,”周戎喂了兩口水,見司南扭頭不要了,才語重心長地低頭問:“咱倆能就目前的姿勢問題嚴肅認真地談一談嗎?”


    司南閉上眼睛,發出輕微穩定的鼻息。


    小司同誌顯然不想談。


    周戎又陷入了這幾天不斷循環的硬——消停下去——又硬——消停下去——再硬的輪回。他癱坐在駕駛席上,感覺那個部位的敏感度瞬間提高了幾百倍,隔著厚厚的迷彩褲,都能感覺到omega溫熱的鼻息一下下噴在上麵。


    讓我犯錯誤吧,他絕望地想。


    小司同誌很喜歡我的,說不定我犯過錯誤以後他就更喜歡了呢?


    那天中午短暫又突如其來的清醒之後,司南醒來的預兆逐漸變多。第二天周戎喂他脫水蔬菜拌午餐肉時,他甚至朦朦朧朧地叫了聲“戎哥”;第三天早上他正靠著周戎的肩膀睡覺,突然在車輛前行的顛簸中醒了,軟綿綿地問:“……我們要上哪去?”


    周戎叼著煙,悲哀道:“開房。”


    漢語博大精深,司南的理解水平顯然沒到那個層次,迷迷瞪瞪地“哦”了一聲。


    然而周戎確實是奔著開房去的。晚上天黑之前,他找到山野間一棟護林隊的二層水泥房,宿舍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但已經很久沒住人了,周遭落滿了灰塵,廚房裏還有半罐煤氣和鍋碗瓢盆。


    他把車巧妙地堵在大門處,成為嚴嚴實實的屏障,車門正對樓道出口以隨時應付突發情況。然後花了半天時間清掃衛生,整理床鋪,燒開熱水,小火上慢慢燉煮著一鍋溫暖噴香的菜肉粥。


    “司小南?”周戎蹲在床邊,捏捏司南熟睡的臉,溫柔而嚴肅地教訓:“今晚辭舊迎新,聽話,咱倆都必須洗個澡,不然不能去晦氣。”


    司南發出平穩有規律的鼻息。


    “你再不醒的話,戎哥就幫你洗了哦。”


    周戎等了片刻,自言自語道:“看來確實是想讓戎哥幫你洗……好吧。”


    他小心翼翼把毛毯打開,脫下司南的外套和襯衣,又把鞋脫了。然後他做了會心理建設,反複默念社會主義八榮八恥和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才脫下司南的長褲,盡量不去看懷裏光裸的身體,把司南抱進浴室,放進了熱氣騰騰的浴缸。


    這一路來顛沛流離,如今能洗到一個熱水澡,是多麽奢侈的事情。


    司南剛躺進浴缸,就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朦朦朧朧抱住了周戎的手臂。


    “別亂動,水灑出來了,嘶……”


    周戎坐在浴缸邊,撿了塊肥皂頭,胡亂在司南浸透了水的身上抹了幾把。這對他來說確實非常困難,倒不僅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問題,而是司南本人非常不配合,半夢半醒間似乎對周戎的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總是掙紮著想抱住,弄得水花到處都是。


    周戎上半身被濺滿了水,軍裝襯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讓他頗有些煩躁。


    “小司同誌,請配合一點。”周戎點著他鼻尖認真說:“再這樣打你屁股了哦。”


    小司同誌鼻腔中發出模糊的呢喃,沾滿水汽的頭發濕漉漉貼在修長的脖頸上。


    周戎不敢細看,趕緊別過頭去喃喃道:“待會再打。穿上衣服了再打。”


    omega信息素混雜著溫熱的水蒸氣,讓周戎的心髒無端跳得厲害。他屏住呼吸,出去喝了幾大口冰水,沸騰的熱血終於稍微冷靜下來。


    趕緊一鼓作氣把澡洗完,煎熬過去就沒事了。


    周戎這麽下定決心,隨手把濕漉漉的襯衣脫了,赤|裸上身隻穿長褲,推門走進浴室,然後當頭一愣。


    ——就他出去這短短幾分鍾時間,司南竟然醒了。


    司南坐在熱水裏,剛清醒有些懵懂,低頭看看自己,又抬頭看看正露出健美彪悍肌肉的周戎,愣著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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