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究竟為什麽一見到梁生就說對不起呢,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剛剛在家他不小心把放在門後麵的暖瓶給碰倒摔碎了。(.$>>>棉、花‘糖’小‘說’)


    這對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肯定也不算什麽大事,頂多挨兩句大人的罵,也不痛不癢的,但是對於從小遭遇特殊的梁聲而言,在他的印象裏,曾經就因為這樣一件差不多的小事,他挨了他大伯和舅老爺好一頓毒打之後就被立馬送走了,所以在他看來,他難免就有了些許的後怕,加上這幾天梁生本就和他提過要將他送到寄宿學校去的事,於是這麽前後一聯係,小孩立馬就慌了神,含著眼淚趕忙蹲地上把碎的暖瓶給收拾了,還小心翼翼地都給裝垃圾袋扔了,因為平時梁生都有留些零錢放在他身上,於是他特地拐到巷子口外麵的一家商店買了新的暖瓶內膽又求老板給幫忙換上了,可是做完這一切他還是覺得又驚慌又害怕,這一上午既沒有複習算數又沒有背單詞,隻顧著聽門口的聲音,而等梁生好不容易滴溜著飯盒回來給他送飯時,第一時間聽到動靜的小孩便趕忙跑到門口乖乖地把自己犯的錯給老實交代了。


    “窩……把暖水瓶給碰倒了,地上的水我給拖幹淨了……膽我也換掉勒……哥,窩錯了……”


    聽完這一切的梁生自然是覺得又無奈又好笑,畢竟看著地上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連個碎玻璃渣滓都沒有,要不是小孩自己主動承認,他還真沒看出來這暖水瓶已經換了個內膽了,不過轉念一想,梁生又覺得心裏挺欣慰的,自己家這小東西還真是又聰明又敏感,一顆幹淨剔透的心裏滿滿的都是誠實和善良,連句謊話都不會和自己說,和當初這個年紀的自己還真沒有絲毫的相像之處,所以當下他便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還含著眼淚的小孩的腦袋,接著擰了把他的鼻子沒好氣地道,


    “下次別去用手碰那些碎玻璃渣子,等我回家再收拾,一個破暖瓶摔了就摔了,你傷著碰著了哥心疼知道嗎?”


    “哥……”


    聞言錯愕地瞪大了眼睛,本以為會挨一頓罵的小梁聲徹底沒了言語,那些含在嘴裏結結巴巴的解釋驟然停了下來,促使他下意識地就抱住麵前的男人半是委屈半是依戀地又喊了聲。


    “哥……”


    “誒,在呢。”


    一聽見小孩的聲音立馬就爽快地應下了,小梁聲其實論年紀也是個初中生了,但因為這兩年過的不好,所以骨架都沒長開整個人都瘦瘦小小的,梁生伸手就能抱起來,此時他手上一使勁就把小孩給摟懷裏了,而順勢抱住他脖子的小梁聲心裏一時間也亂糟糟的,複雜難受得很。


    這幾天他一直都在害怕梁生把自己送走的問題,如今看著年輕男人溫柔的眼神,他又仿佛沒那麽害怕了,因為他隱約明白,男人對自己的那些照顧和愛護都是實實在在的,就如同他向自己承諾的那樣,是那麽的真實而可信,可是等兩個人一起吃完午飯,忐忑了好幾天的小梁聲還是等來了那個他一直害怕著的消息,梁生還是要把他送到市裏的一所寄宿學校,而這也意味著在大部分時間裏,他都再也沒辦法見到麵前這個男人了。


    “別怪我,聲聲,但是你得學會自己照顧好自己,雖然我也……但是我……我不能耽誤了你。”


    難得臉上帶上了幾分認真的說話模樣,梁生自己一時間有些心情複雜,但終究還是照著係統給的建議給說了,他說完之後,小孩好半天也沒說話,隻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可是看樣子就是快哭了,這把梁生弄得為難,畢竟他自己怎樣都好,就是見不得麵前這孩子受半點委屈,所以心裏一番掙紮後他立馬便後悔了,而就在他伴著係統連續性的警告聲想說一句要不咱們不去了,實在不成材也沒事哥養你一輩子時,一直沒說話的小孩忽然點點頭來了這麽一句。


    “好。”


    “嗯?”


    一聽這話就愣住了,梁生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還特別傻了吧唧地看了小孩一眼,而小孩倒是挺乖巧地把自己碗裏的飯菜都給吃了,一直到碗沿上連一粒米都沒有才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用一種讓梁生一下子怔住的語氣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窩都曉得的,窩要好好讀書,給你爭氣,窩不能一輩子都靠你,窩總要長大的……等窩長大了,就算哥你哪天不能要我了,我也能和你在一起,有人欺負你,我可以幫你,我也可以給你買好吃的,掙,掙大錢,然後,然後咱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在一起。”


    *


    兩天後,趁著雙休日梁生把小孩的一係列入學手續辦好,又親自將小孩送去了那所名叫二中的寄宿學校。


    為了能讓自家小孩能有個好點的精神麵貌進新學校,走之前梁生還給他特意買了好幾身新衣服。本就生的好看的小梁聲被這麽一捯飭倒顯得像個精致體麵的小童星似的,而等那天他們兩一起買完東西從百貨公司出來時,這哥倆居然還意外被樓底下一家照相館的老板給叫住了,硬是想求小孩照一張藝術照做他們的門麵。


    對於這件事梁生這臭美的自然是美的不行,畢竟這從側麵來說也說明了他自己這長相挺招人喜歡不是,不過想到自己快和小孩分開了,以後一禮拜才見一次了梁生又挺糾結的,於是等被那照相館老板拖著他們進了店後,梁生一琢磨就同這老板說,自己幹脆給點錢讓他拍幾張他和小孩的合照,誰想這老板還挺上道,直接便說隻要小孩樂意給他們當個門麵,拍多少都免費,所以最後就是多少年都沒照過相的一大一小隔著時光和歲月的痕跡,在這個小小的照相館顯得十分寒酸老土的向日葵背景裏一起合了張影。


    照片洗出來需要好幾天,急著入學的小孩肯定是等不了,去的那天梁生就和那些頭一次送小孩出遠門的家長似的緊張又難受,先是給小孩準備了一大頓有的沒的東西,送去學校的時候還差點就跟進去了,最後還是在係統的一番忍無可忍地教育下他才強忍著目送著小孩一個人提著他的行李袋子和臉盆進了學校,可是一轉頭梁生回了自己瞬間空空蕩蕩的家,他這臉立馬就垮下來了。[]


    雖然他是個成年人了,雖然那些小孩還在害怕的東西他早就不怕了,可是骨子裏他們都一樣的怕孤獨。梁生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拯救了小孩,可是相對的,也是因為這個幼年版的自己,這個糟糕的,頹唐的,一無是處的男人才決定以一種全新的姿態繼續自己的人生,所以說,與其說是他給了小梁聲一個家,倒不如說是他們都給了彼此一點能夠繼續努力,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心。


    “係統,我有點想聲聲了……”


    深夜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沒有了那個總是貼著自己的熱乎乎的小腦袋,梁生這心裏還怪不習慣的。明明後天他就要出發去首都了,可是他這腦子裏就是什麽菜譜啊流程之類的都不想去想,他一心隻惦記著小孩會不會冷,會不會餓之類的他自己都有些嫌棄的娘們兮兮的問題,而就在他忍不住和自己唯一的損友係統傾訴時,本以為得不到任何回答的梁生卻聽到這個一直顯得過於冷漠理性的科技產物來了這麽句。


    【滴——係統檢測數據顯示,幼年寄主也在想你。】


    一聽這話先是一愣,半響梁生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胸口意外顯得暖洋洋的,連帶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沒了,他現在隻想親自摸摸小孩那個軟乎乎的腦袋,逗逗他也好,和他隨便說些什麽也好,而就在梁生懷揣著這樣複雜而隱秘的情緒逐漸陷入夢想的時候,另一邊,屬於城市的另一端卻呈現出極為不一樣的景象。


    “你他媽……輕點,我……我明天要去b市……啊!!”


    劇烈喘息著仰靠在床頭,額發汗濕的瞿朝神色陰沉地發出一聲咒罵,伏在他身上的壯實男人卻不為所動。這場交歡開始於幾小時前,但是也不知道今天某個畜生是吃錯了什麽藥,硬是扒著他糾纏到現在也不肯停下。因為下半身殘疾,其實瞿朝本人對性/並不熱衷,可是劉崢嘯發起騷來瞿朝也沒什麽辦法,隻能每每都忍著心底的不耐煩和他胡來,而在感受到自己的後麵又是一陣發燙的熱感時,瞿朝先是極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卻還是啞著聲音開口問了一句。


    “還來不來?”


    陰沉著臉帶著些許高潮後的疲憊,瞿朝這麽一問劉崢嘯便笑了,摟著他的脖子便親了親他紅腫的嘴唇。瞿朝也不躲不避的,就由著他親,而等劉崢嘯終於耍完流氓和瞿朝分開些距離後,咱們劉大佬這才慢悠悠地來了一句。


    “不來了,你明天還要去b市呢。”


    這話一說瞿朝就挺煩躁的瞄了他一眼,臉皮挺厚的劉大佬不動聲色的一笑,下床便把地上散落的襯衫撿起來又給瞿朝擦了擦身上的汙漬,瞿朝安靜乖順地任由著劉崢嘯伺候他的一切,等洗完澡又換了身幹淨衣服,劉崢嘯穿戴穿戴好才彎下腰給坐在床邊的瞿朝小心地套上了棉襪子。


    “明天我叫了小程開車送你,你路上當心著點,我給你找了個護工跟著過去,有什麽要注意的我都交代好了,你回來之後我估計也不在y市,老頭子讓我去躺西北,有位大領導要見,有點東西要給……”


    說到這兒欲言又止地停住了嘴,劉崢嘯知道有些事不能隨便和別人說,哪怕是瞿朝也不行,而聽到這麽說,瞿朝倒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著帶著種嘲諷的語氣慢慢地開口道,


    “g省那位嗎?也對,他兒子那事你不都給善後了嗎?現在是還要去送錢送家底討好是吧?你老子自己樂意做別人的狗,你也要跟著學,遲早有一天……”


    說到這兒到底是沒說下去,劉崢嘯自然是清楚瞿朝這貨色下麵的話是什麽,也懶得和他生氣,畢竟他們倆從來都是願打願挨,自己找上這麽個人就已經做好了被他使勁折騰的準備,所以當下他隻是用有些無奈地語氣歎了口氣,接著半開玩笑似的瞪了他一眼道,


    “有你這麽咒自己老公的嗎?我死了你不守寡了!放心,老子我但凡有一口氣在都得好好活著草的你哭爹喊娘了,你就別想著我早點死你可以改嫁了……”


    劉崢嘯這混賬東西的話讓瞿朝直接罵了句滾,不過看神色倒也沒剛剛那麽生氣了,心裏知道這瘸子這麽說也是為自己好,所以劉崢嘯又婆婆媽媽地和他絮叨了幾句,才下樓讓等在外頭半天的司機送他去機場了,等他走了之後,瞿朝倒是自己一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而眼看著這被某個人打理的整潔幹淨,竟意外有幾分溫馨居家氛圍的公寓,這個殘疾的瘦削男人半響卻是帶著些煩躁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傻逼。”


    粗魯的話語和平時在飯店員工以及梁生麵前冷淡傲慢的形象完全不同,瞿朝接受過高等教育,又以殘缺的身體成就了如今的這番事業,自然性格比普通人堅定穩重許多,隻不過這些一到劉某人麵前就完全亂了套,畢竟他們倆對於彼此都說都似乎和其他人不同,而究其原因,其實倒要追溯到瞿朝和劉崢嘯還隻能算是個少年的時候。


    瞿朝這雙腿廢掉的時候他才十七歲,在此之前他是天之驕子,家裏條件不錯,父母關係和睦,他本身學習成績優異從沒有讓家裏人操過心。這樣出色的瞿朝一直到高中之前都是沒有經曆過任何挫折的,他的未來有很多選擇,因為每一條路他都可以走的很順利,他可以輕輕鬆鬆地考到理想的大學,他不像一般的書呆子那樣整天啃書本,他的長跑和球都還踢得不錯,如果說在老師眼裏唯一算得上的缺點的話,那或許就是瞿朝整天就愛和一個學習成績差勁,不學好的孩子玩,而那個人就是劉崢嘯。


    劉崢嘯和瞿朝不同,雖說他們兩打小就認識,但是很不幸的是瞿朝有的東西,劉崢嘯統統都沒有。他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沒有愛他的父母,他做夜場小姐的母親長期酗酒把他從出生打到十六歲,不僅沒有教給他一點做人的基本道理,還把他教的染上了抽煙,偷錢的惡習。這個有媽生沒爹教的可憐仔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而他不幸的人生裏唯一算得上是幸運的一件事就是他有一個好哥們叫瞿朝。


    他挨了打會幫他打回去,他沒錢會主動借錢給他,雖然動不動就對著他羅裏吧嗦個沒完,但是劉崢嘯被人打的和狗一樣的時候會來找他的隻有他。他的那個媽從來都不會管他,劉崢嘯甚至覺得,就算是他哪天被混混打死在外頭了,這個自私惡心的老女人都不會落下一滴淚,可是同樣的劉崢嘯也清楚地明白,繼承了這個女人全部東西的自己同樣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人渣。


    他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應該和瞿朝保持些距離,不過瞿朝一主動找他他就立馬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他劉崢嘯這輩子就這麽一個朋友,他把他當兄弟,當寶貝,就算是拚了命他也不舍得失去他,明明他高二那年就沒錢再去學校上學了,可是一到晚上放學的時候他還是會在那個他們一起呆過高中的門口等瞿朝出來,胳膊裏夾著個籃球的高個子少年幹淨又精神,他不覺得和劉崢嘯這麽個看上去就很傻逼的小混混在一起回家有什麽丟人的,相反敢欺負劉崢嘯都已經被他給收拾了。那時候的劉崢嘯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癟三,長他一歲的瞿朝就像他親哥一樣的護著他,什麽都慣著他,結果就是因為這樣的關係,瞿朝的腿就這樣被給廢了,而無論時間過去多久了,劉崢嘯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他母親欠下了賭債就這麽跑了,高利貸找上劉崢嘯的時候他甚至已經半個月沒見過自己的親媽了,這些慣常混社會的人從來不會和人仔細講道理,在暴打了劉崢嘯一頓並沒有發現任何值錢的東西之後帶頭的那個胖子直接便發狠地說了句要了他兩條腿,當時的劉崢嘯還是個沒出息的癟三,所以他哭著喊著給那些人叩頭,隻想換個活下去的機會,可是這些放貸的見慣了這種場麵,哪管他是不是未成年,是不是沒親爹,四五個人上去給了劉崢嘯又一頓好打,便拎著鋼筋要打斷了腿。


    可是最後的最後,劉崢嘯卻還是安然無恙了,因為有個傻子替他擋了這一劫,用自己的兩條腿抵了劉崢嘯的兩條腿。鋼筋打在他腿骨上的時候劉崢嘯甚至能聽到那種骨骼斷裂時候的可怕聲響,而眼看著臉色慘白的瞿朝的褲管都被血染紅了,之前已經被打的和攤爛泥沒什麽兩樣的劉崢嘯忽然就像發了瘋似的衝上去,拿起邊上的鋼管就往那個動手的胖子腦袋上砸了下去。


    這一砸劉崢嘯這輩子徹底翻了天,他殺了人,瞿朝廢了腿,盡管劉崢嘯第一時間把他往醫院裏送了,可是瞿朝還是殘了,蹲在局子裏的時候劉崢嘯就和個廢物似的一直在哭,警察以為他是殺了人所以害怕,可是他卻不知道這個還沒成年的傻逼哭的是他最好的哥們的那雙腿,而就在劉崢嘯幾乎以為自己接下來的半輩子都得在牢裏過的時候,他那自打他出生就沒出現過的爹居然找上門來了。


    g省的劉元磊劉爺,混黑的大多都知道他的名頭,不過鮮少有人知道他和有個小姐生過個兒子。這樣的兒子劉爺有很多,死在外頭的那肯定是更多,在大多數情況下劉爺都不怎麽在意這種小事,可是有天他卻忽然得知,自己的這個兒子殺了人。


    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把一個成年人的腦殼都砸開了,警察到的時候他還在砸,硬是上了七八個人才把他給拷在地上。


    當時聽了這事劉爺沒由來地覺得有趣,畢竟他十五六歲的時候還真沒有這個魄力,所以出於一點私心,他用了點手段把這事給私了,而等他慢條斯理地在局子裏見到這個叫劉崢嘯的小子的時候,他看著和自己赫然有五分相像的小子沒由來地就露出了笑。


    “你以後就是我的兒子了,殺過人做過惡就是長大了,以後上天下海誰都攔不了你,誰攔你你就殺,總有一天,劉爺這個名號是你的,你聽見了沒有,崢嘯?”


    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天生說話就帶著股陰冷可怖的味道,劉崢嘯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被獄警毆打的鼻青臉腫的臉上卻滿是麻木。他的腦子裏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隻想知道瞿朝到底怎麽樣了,還好不好,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迫使他完全地和瞿朝的人生軌跡錯了開來。


    他被自己的老子押著送到了西北軍營,在一群兵痞子堆裏熬了整整四年,除了挨打還是挨打。他無數次想從劉元磊那裏問問瞿朝的消息,可是除了一句你出來了我就告訴你,其他的他什麽都無法得知。在咬著牙度過那段可怕的軍旅生涯之後,劉崢嘯似乎已經從一個隻會挨打的癟三成了一頭真正的野獸,而等到有一天,劉元磊終於同意讓他回y市接管自己手頭的事務時候,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劉崢嘯就連眼神都不再有一絲所謂溫情了。


    ……


    說是沒來得及準備什麽,但是為了那一桌國宴梁生其實也有好幾天沒睡好,他給自己列了好幾十個甜點的方案,但是思前想後的卻都覺得不太穩妥。


    國宴的配置從來都是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一點心,這些菜為了能讓在座的重要賓客和領導們都吃飽,所以在食材用量和熱量上都會有很精確的考量,作為最後的一道餐點,梁生負責的這道甜品既然不造成喧賓奪主,讓領導們吃不完的現象,又要足夠美味可口,最好還能起點錦上添花的作用,所以這對於梁生來說,還真是個費腦子的事。


    瞿朝給他找的那位沈鶴齡師傅雖說開始的時候是一副不大靠譜的樣子,可是看梁生一直任勞任怨地跟在自己後頭且有還真有幾分悟性,便半推半就的開始傳授些自己的私藏了,這幾天他有意領著梁生開始往一些早集市去,因為y市本身地理位置特殊,進有海退有山,山珍海味都能嚐鮮,所以光是這種類型的大型市場就有近十個。


    雖說身為大酒店的大廚完全沒必要做這些親自買菜的工作,可是老爺子明麵上是領著梁生陪自己逛菜市場拎菜,深層次的意思其實是要給他介紹了不少市場內部的門路,因為生鮮蔬果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吃個新鮮,最好最鮮的到底還得看這些批發商,一個好的大廚對於食材的掌握那必須是麵麵俱到,所以這沈鶴齡老爺子才會幾十年如一日的每天起早逛市場。關於這點,梁生起初也沒發現,後來他和瞿朝說起來,他家一貫高深莫測的瞿老板一邊喝著咱梁師傅親手燉的甜湯一邊才撩了他一眼道,


    “你那麽大個腦袋是白長了嗎?他樂意帶著你就是把你當徒弟了,這老頭在b市待了很久,那一桌上的人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都瞞不過他……嘖,你這湯也太甜了……”


    順手放下了手中的這碗赤豆元宵,瞿朝一副不悅的神情明顯有些嫌棄,他是梁生今天特意找來給自己試菜的,這一個下午也算是把各種中外各國東南西北的點心嚐遍了,但瞿朝這人一看就是個嘴挑的,一下午差點沒把梁生給擠兌死,梁生苦著臉在飯店後廚房給自家老板做了一道又一道的點心,可是就是連句表揚都沒聽見,而一直到都快到吃晚飯的點了,他們兩才聊到沈鶴齡老爺子的這件事。


    “嗯?也沒和我說什麽啊,就整天說他給哪些老領導們怎麽怎麽做菜的……他倒是有提過有位姓鄧的領導是g省人所以口味都是甜口,來來來,老板您再嚐嚐這個……”


    這般說著把剛剛那碗赤豆元宵給隨手放邊上了,梁生給瞿朝遞了濕巾讓他擦手又給他小心地從鍋裏乘了碗剛起鍋的點心。因為鍋裏白氣直冒,梁生拎著個大壺不斷的往裏麵衝水,瞿朝也不太能看清楚這究竟是什麽,他隻隱約嗅到了一股芝麻的甜味和一股黃豆的香味,而與此同時,梁生已經將剛剛就在另一邊一個小瓷鍋裏蹲著的芝麻糊糊給舀了一勺,先是用那大鍋裏白花花的東西蓋進了碗底,接著便用色澤黑亮的芝麻糊做配動作利落地弄出了八卦陰陽圖的造型。


    “這是……”


    從梁生手裏接過這小瓷碗的時候明顯有點意外,畢竟看他剛剛在那兒搗鼓半天他還真沒看出這小子究竟想幹什麽,結果現在一看居然是這麽個不值錢也算不上稀奇的吃食,瞿朝先是扯了扯嘴角,接著立刻就撇了梁生一眼。


    “你就準備到時候給那些大領導們吃豆腐腦?”


    “誒,這叫太極——豆腐腦,我可琢磨好幾天呢,這豆腐腦是城南菜市場門口的張阿姨家多年不外傳的秘方,芝麻糊是她自己用小石磨磨出來的,又細又香,要不是我上次英雄救美又認了她做幹媽,這秘方我還要不來呢……”


    一臉笑眯眯地無視瞿朝不信任的表情,梁生靠著料理台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弄的瞿朝倒有些好奇了,畢竟麵前這小子每次都能給他驚喜,如今他既然這麽說了,瞿朝倒要給個麵子嚐嚐了,這般想著,靠坐在輪椅上的蒼白男人就麵無表情的用勺子刮了一層這看著就白嫩溫潤的豆腐腦,眼見和墨汁似散發著甜香味道的芝麻糊浸過豆腐腦,他張嘴嚐了一口,下一秒卻難得露出了有些緩和的表情。


    舌尖仿佛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包裹住了,下意識地吞咽了口水之後那種甜而不膩的舒適感覺又很快消失了,因為過分的軟嫩香滑,豆腐腦的餘味完全的留在了瞿朝的舌苔上久久不散,這甚至勾起了他一點想再吃一口的興致,明明他並不嗜好甜食,但竟意外地覺得這碗豆腐腦清淡可口很是不錯,而眼見自家老板這副明顯十分滿意的樣子,梁生咧起嘴剛想乘機邀邀功,便看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誇你一句,是不是尾巴又要翹上天了?”


    “誒,怎麽會呢,不過瞿哥您準備怎麽誇我呀……”


    一副狗腿模樣地就差搖尾巴了,梁生以前做人家跟班小弟的時候磨練出來的厚臉皮如今放到了正常的職場溜須拍馬上,那自然也是很受自己上司的喜歡的,像瞿朝雖然清楚他的那點小心思,卻總會順勢給他點甜頭,畢竟梁生這小子的性格為人還有些對他胃口,所以當下他便衝梁生慢條斯理的招招手,而眼見這細皮嫩肉,長相漂亮的小子帶著笑湊到自己身前,帶著眼鏡麵無表情的殘疾男人先是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這才勾著嘴涼涼開口道,


    “人美菜也美,不如跟了我?”


    “……啊?!”


    嘴裏的唾沫星子都差點噴出來,梁生先是被瞿朝這話搞得一愣,而瞿朝見他這副二百五一樣的樣子已經玩味地笑了起來。


    梁生看他一笑便知道這陰陽怪氣的家夥又在戲弄自己,所以當下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而瞿朝倒是在之後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梁生,我聽老龐說你有個弟弟?”


    “嗯,對,十一歲上初中了。”


    下意識的回完才反應過來,梁生挑挑眉有些意外瞿朝居然會問自己有關小孩的事,而瞿朝倒是低著頭擦了擦自己的手掌,接著又問了一句。


    “平時成績怎麽樣?”


    “挺好的啊……比我聰明多了,作文寫得好,數學也好,還會英語呢哈哈。”


    一說起自家小孩就開始臭得瑟,梁生之前留心過小孩的作業之類的,自然知道他在學習方麵還是挺不錯的,隻不過因為家庭因素他一直沒個安穩的學習環境,所以一直以來都過的挺艱難的,這次把他送進那所寄宿學校之前就有個入學考試,小孩的成績很是漂亮,那位班主任和自己打電話的時候還特別誇獎了一句,不過瞿朝這麽問還是挺讓梁生疑惑的,而瞿朝似是看出了他的疑問,隻意味深長地回答道,


    “好好教吧,還小還來得及,我也有個弟弟,就是沒教好,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誒,您還有弟弟啊?今年十幾了呀?其實這小孩不聽話也不能光由著他,實在不行打兩頓就老實了!”


    梁生的話讓瞿朝沒由來的想笑,他眯起眼睛看著麵前這二百五,挺想幹脆告訴他自己口中的那個人就是某位劉姓黑社會大佬看看他是什麽反應,隻不過心底的疲憊還是戰勝了一切,最終他隻是垂下眸淡淡道,


    “打不過,隻有他打我的份,趕都趕不走,牲口一個。”


    “啊?”


    梁生一聽這話有點傻眼,他總覺得瞿朝話裏有話的,可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意思,而瞿朝在自顧自的結束了這麽一個話題之後轉而直接進入了下一個話題,而梁生一聽他就這麽從教育弟弟的問題轉到這上麵立刻也有些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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