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皇帝傳召,季將軍季灝入宮。


    季灝如今擔任著禁軍統領一職,可謂是皇帝心腹。


    但是對於這次傳召,季灝確實十萬分不願意,不為別的,就是他媳婦兒那別有深意的眼神,都看著他渾身不自在。


    “陛下。”季灝跟著老太監的指引,找到了蕭嶼。


    蕭嶼衣衫懶散,露出略有些蒼白的胸膛,盤腿坐在荷塘斷橋上,而被放在他手邊的是兩個小小的白玉杯和一個月光酒壺。


    “……”季灝就更加覺得背後一哆嗦了。


    趕緊恭恭敬敬的站在旁邊。


    蕭嶼抬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你我之間不必那麽客氣。”


    “嗯……”不不不,還是客氣一點好。


    季灝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十分鄭重而嚴肅的說道:“陛下,君臣之道,不可亂矣。”


    “唉,就連你如今都變得如此客氣,朕真的要去做什麽孤家寡人了?”蕭嶼見他真的不願意坐下,幹脆也不用杯子,直接拿著酒壺就往嘴巴裏灌酒。


    蕭嶼酒量本就一般,又是按照這架勢來給自己灌酒,不過幾口,臉上就已經是一片通紅,連胸口也泛著微微的紅。


    “我真不明白,她們碧落一族的是不是腦子都有些毛病?她非得給我選秀做什麽?是嫌這宮裏頭太清靜了嗎?”蕭嶼絮絮叨叨的說道:“還有那個誰……我家好好的一個禦花園,都給謔謔成啥樣了?簡直讓人沒眼看,連樹都能被壓斷,還能被拔起來,竹子都快啃沒一半了……一點都不好看,倒像成了養熊場了!”


    季灝沉默著沒有說話,但聽著蕭嶼的抱怨,覺得那些老臣非要張羅著給他選個皇後,還真是應當!


    蕭嶼紅著眼睛看向季灝,“你來說說看,那女人是不是腦子有病?為什麽非得去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難道她給我選了我就得要?”


    “不是啊陛下……您如今也這個年歲了,若是一直沒有後宮,也沒有子嗣,的確是讓臣心動蕩的。”季灝小聲的勸道。


    蕭嶼目光定定的看著他,看的季灝全身發毛。


    “他娘的……”蕭嶼才終於開口,像是剛才終於確認,“你也是個笨蛋。”


    季灝:“……?!!!”


    “可是陛下宮裏沒有一個女人,也終究是不成的呀。”季灝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拋出腦後,萬分真誠的說道。


    蕭嶼拿起旁邊的白玉杯子,狠狠的朝著遠處掄了過去,隨著咚的一聲落下,杯子濺起兩三點水花,在黑夜中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誰說宮裏沒有一個女人?”蕭嶼反問道。


    季灝:“……?”


    皇宮裏當然是有女人的,不管是那些數量眾多的宮女,還是太皇太後或者是流雲秋葉。


    流雲秋葉?


    季灝默默的在心裏豎起了拇指,能夠當上皇帝的果真非凡人。


    他還真沒見過幾個如同流雲秋葉這般性情古怪的女子。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陛下,太妃娘娘畢竟是先帝的人,還請三思。”


    季灝內心瘋狂咆哮,皇帝,你就算真的想撬牆角,也不能撬自家老爹的吧?


    蕭嶼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不過將心裏埋藏這麽多年的話,終於傾訴與口,令他的眼角都帶了幾分得意。


    “那又如何?”


    老太監他們是一直站在不遠處伺候著的,此刻自然也聽見了自家皇帝的話,卻恨不得立刻變成個聾子。


    季灝的目光在周圍打量了一遍,知道自己如果不開口,恐怕周圍的沉默就能把他給淹死。


    但是,他一個當臣子的又能怎麽勸?


    難道是跳進這冰冷的湖水裏?以死薦軒轅?


    想了下自家媳婦孩子熱炕頭,季灝幹脆一屁股坐了下來,將還剩下的那一杯酒倒進了嘴巴裏,酒液柔和甘甜,但仍然有著爽快的辣勁。


    “陛下,您確定知道您現在是在說什麽嗎?”


    “你以為我喝醉了?”蕭嶼皺了一下眉頭,“我並沒有醉,我隻是一直沒敢說出來而已。”


    怕被勒死!


    “可是陛下,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不會有任何一個大臣答應的!而且就是葉妃娘娘自己,恐怕也不一定會同意。”季灝喝了酒,腦子反而比平日裏更加清醒了幾分。


    蕭嶼從登基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四年時間,最開始的那年因為蕭恒離世,他借口避開了選秀之事,可是剩下的這三年裏,想要避開那些人,也並非容易。


    也就是說,蕭嶼的想法早已形成,而非簡單的見色起義。


    蕭嶼肯定是不會怕那些大臣的,否則早在這三年裏就屈服了。


    那麽他一直沒有表明心意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流雲秋葉過於凶猛。


    季灝回想了一下當年流雲秋葉幫著自家對嶽父的情景,再次打了個哆嗦。


    確實很凶!


    但是老太監這一次倒是十分察言觀色,立刻讓人送了披肩和烈酒過來。


    蕭嶼又喝了兩口酒,神色越發堅定,甚至帶了幾分狠厲之色。


    “我說了,那又如何?”


    “陛下,我覺得你幹的這事兒吧,可能會在史書上留名字,還是不太好的那種。”季灝委婉的說道。


    蕭嶼卻擺擺手,並不怎麽在意:“人言可畏,但以後叫人改了便是……再說了,先帝所做之事可比我過分的多了。”


    “這……”季灝的內心再一次瘋狂咆哮,兄弟,難道你已經墮落到要和先帝比較了嗎?


    求求你振作一點啊!


    蕭嶼並沒有要振作的意思,但是卻動作靈敏,一骨碌的爬了起來。


    “陛下?”季灝奇怪的看了過來。


    這是要作甚?


    蕭嶼將修長蒼白的手指放在唇邊抵住,輕輕的噓了一聲。


    這就令季灝越發奇怪了。


    老太監朝著一個方向走過去,略帶著一些冷清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公公?你怎麽今日也在這裏?陛下也在?”流雲秋葉問道。


    老太監笑嗬嗬的回答道:“娘娘今日好興致?怎麽有空到這池邊來?”


    流雲秋葉指著自己身邊的大黑說道:“遛蛇。”


    夜色黑暗,老太監一時之間還真沒注意到,爬在流雲秋葉身邊的大黑。


    “啊呀——”驟然看見,老太監被嚇得向後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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