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屋簷下的紅燈籠已經高高掛起。


    都是一家子人,沒那麽多講究,況且他們也沒打算邀請什麽親朋好友過來。


    但別的規矩能免則免,按大嫂梅舒雲說的那些都是些繁文縟節,不過有兩樣主要的流程還是免不了的。


    一拜堂,祭告天地。


    隻有在拜過天地之後,這種婚事才算是神靈作證,天地響應。


    這第二項自然就是洞房花燭,春宵三刻。


    季淮修已經連著兩日都沒有看見花眠了,平日裏不覺,晚上的時候就覺得懷裏空落落的,沒有什麽東西抱著,總有些有冷風拂過。


    平時小媳婦兒老愛往他懷裏鑽,說是取暖,但其實他自己抱著人的時候,也覺得暖呼呼的,說起來……花眠睡相不好,蘇卿蘭一把年紀了,經得起她這麽壓著嗎?


    可別兩個人到時候睡著睡著打起來了……


    那他就不知道幫誰了。


    ……


    季灝幾個兄弟不管那麽多,這會兒已經在暗戳戳的準備實行另一個流程。


    灌酒!


    鬧洞房肯定是鬧不得的,季淮修那邊怎麽想先別管,蘇卿蘭已經是把花眠當成自家親閨女一般,肯定是先出手將他們給收拾了。


    季灝眼珠子一轉,找自家兩個兄弟湊了點銀子,就去打了幾鬥酒回來。


    但是季常儒口袋比他臉還幹淨,原先在山上打獵賺的銀子早就全交給了蘇卿蘭,現在是一個銅板都掏不出來。


    於是兩人就將主意打到了季言川身上。


    他在學堂當先生,每個月少說也有二兩銀子的,平日裏閑來無事,又經常抄書賺錢,他肯定有私房錢!


    “你們做個人吧!”


    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積攢的老婆本,這會兒全變成了眼前清亮的美酒,季言川欲哭無淚。


    最後捏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灌酒!必須得灌!”


    “對對對!老二說的就是對。”季灝笑得滿臉奸計得逞。


    季常儒就更是讚同了。


    他平日裏可沒少被這個弟弟欺負,這回摩拳擦掌,正是機會難得。


    灌死他!


    ……


    老爹現在下落不明,一家子誰也不願意說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但是拜高堂的時候,卻還是隻有蘇卿蘭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上麵。


    花眠頭上頂著同樣做工華麗的紅蓋頭,垂下眸子,也隻能看見腳下的路。


    梅舒雲扶著她走,鴻碩鴻文兩個小家夥也換上了喜氣的衣裳,幫著娘親在後麵拖著裙擺。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在耳邊響起。


    想著這大晚上的,也不能吵著鄰裏街坊,他們也沒有買上很多鞭炮,就意思意思炸兩下。


    旺財跟自家兄弟們也乖乖的蹲在角落裏,沒敢竄上前去。


    季淮修快走了兩步,抓住了她的手。


    “你拿著紅綢啊。”花眠小聲的提醒道。


    “嘿嘿。”季灝笑著過來幫忙,打趣說道:“老四該不是光想著洞房花燭,啥都忘了吧?”


    季淮修:“……”


    其實比起紅綢子,他更想拉的是小媳婦的手。


    季淮修撇了自家大哥一眼,當然看得出來他的不懷好意,反駁道:“大哥那時候忘的可比我還多。”


    提起自家當年的婚事,季灝就忍不住想要折腕。


    那時候自家三個弟弟年紀還小,可是他軍中狐朋狗友兄弟夠多,被灌酒到後半夜可差點沒能回去。


    以至於……


    季灝悄悄窺了一眼正扶著花眠的梅舒雲,耳朵不自覺的有些發燒。


    都老夫老妻了,他想啥呢!


    季淮修拉著紅綢子,牽她走到蘇卿蘭麵前。


    “一拜天地,敬蒼天,佳偶天成。”


    二人朝著門外跪了下去。


    縱然沒有鼓瑟嘉賓,卻有著同樣炙熱的心,天地共鑒。


    “二拜高堂,敬父母,情如東海。”鴻碩鴻文兩個孩子的童聲響起。


    他們朝著蘇卿蘭鄭重的拜了下去。


    蘇卿蘭捂著嘴不敢叫自己哭出來,眼淚滾滾。


    “夫妻對拜,紅花並蒂,永結同心。”


    紅綢寸寸靠近,兩人的頭靠在了一起,都跟著笑起。


    花眠被梅舒雲和蘇卿蘭兩人扶著送進了被特別裝飾過的婚房。


    “老四啊,大婚這種喜事可不能不喝酒的!來來來,大哥敬你啊!”季灝端著兩杯烈酒,把人攔住。


    季淮修想也沒想到拒絕,“不了大哥,還是讓二哥和三哥陪你喝吧。”


    “誒誒,老四可沒有你這樣禍水東引的!當新郎官的人哪有不喝酒的?”季言川也同樣不懷好意的湊了過來。


    季淮修:“你有沒有當過怎麽知道?”


    季言川:“……”


    擦!


    更應該喝了!


    必須得喝!


    必須得是不醉不罷休!!!


    “你給我過來。”季常儒則幹脆了許多,直接動手將人拽到桌麵,“老四,這酒你不喝,可就別想回去洞房了哈。”


    “嗯嗯。”兩個哥哥跟著點頭,將酒杯推到季淮修麵前。


    季灝笑容邪性:“老四,剛才不是還在笑話我嗎?逃是逃不掉的,還是趕緊喝了吧!”


    季淮修手指抽動。


    他這三個哥哥皆是有備而來,他要是單獨對付季言川還算是頗有勝算,但是若再加上季灝和季常儒,那就沒辦法了。


    “好。”季淮修眼珠子轉動,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大哥。”


    求放過!


    “老四,你既然喝了大哥的酒,那總不能不喝我的吧?”季言川笑著又給滿上。


    “……”季淮修看出來,這三人絕對是打算車輪戰。


    其實哪怕不是這三人輪著來,他也酒力不勝,絕對喝不過在軍隊裏練出來的季灝。


    看來他們不隻是打算把他喝趴下。


    平日裏也就罷了。


    可是今日……


    想到靠近時,花眠身上散發出來的青草香中帶著一點淡淡的花香,季淮修自然不願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麵。


    季淮修又喝下一杯。


    “還有我還有我……”季常儒趕緊出聲。


    看見季常儒如法炮製,端了酒杯過來,不禁提醒他說道:“三哥,你可還沒有成婚呢,若是以後等你成婚的那日……”


    必然是隻有被報複的份。


    季常儒絲毫沒有把這威脅放在眼裏。


    “不怕,反正我沒媳婦兒!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頂多我過幾日再洞房。”


    季淮修:“……”


    很好,算你狠!


    你這樣活該娶不到媳婦的!


    於是再次被迫喝下一杯的季淮修,臉上已經浮現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大哥,我方便一下。”


    要求合情合理。


    “行。”季灝幾個當兄弟的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大手一揮道:“快去快回,還有下一輪呢。”


    然而季淮修剛一拔腿,幾個人就看出不對。


    可惜已經來不及,隻見季淮修快步衝到前院,衝還在外麵收拾東西的蘇卿蘭喊道:“娘,大哥他們灌我酒。”


    “……”已經反應迅速按住季淮修肩膀的季灝隻能訕訕收回手。


    “你們這是幹啥呢?”蘇卿蘭雙手叉腰:“你們弟弟成婚也沒個收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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