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瑋隻是聽著,一時沒有開口回應,陳掌櫃隻得自個將話說出來,“賈公子,不怕你笑話,鄙人今日前來,是要在貴報上刊登金福齋的廣告。唉,真是慚愧,當初沒能聽從公子的建議,如今隻能亡羊補牢了。”


    賈瑋不易覺察地搖搖頭,這時才開了口,“陳掌櫃,咱們是老熟人了,我就實言相告,你還是暫且放棄在晨報做廣告的想法。當時我同羅掌櫃有個同業排斥的約定,除了青雲軒可在各版麵做廣告,其他珠寶樓隻能在便民廣告版麵做廣告,便民廣告版麵雖也能起到一定效果,但對於貴店這樣的知名商家,收效甚微,不做也罷。”


    陳掌櫃愣愣地聽罷,不由急道,“賈公子,就不能再想想辦法?”


    賈瑋苦笑地道,“有辦法,我還對你藏著掖著不成?”


    想了想道,“陳掌櫃,今年你就別指望了,等到明年再說罷。明年晨報將進行各行業廣告競價,晨報各個位置的廣告,價高者得。珠寶行業也一樣。盼貴店能競價成功。”


    陳掌櫃聽他說到這個地步,也知確實沒指望了,忍不住歎了口氣,神色頹然,正待拱手告辭,此時文書陸文崇再次推門進來,口道,“陳掌櫃,你那隨從有急事找你。”


    陳掌櫃本來就要告辭,聽了此話,忙起身對賈瑋道,“賈公子,告罪。”說著,匆匆往辦公房外走去。


    賈瑋便也起身送他出去。


    來到廊上,隻見兩個下人模樣的小夥子迎上前來,其中一個膚色略顯黝黑的,一麵擦著汗珠,一麵急衝衝對陳掌櫃道,“老爺,不好了……”


    “張才,我不是讓你們陪著大小姐逛街麽?你怎麽跑來了?”陳掌櫃皺了皺眉頭,站住腳步,嗬斥道,“慌裏慌張的,什麽不好了?好生說來!”


    說著,掉頭向身後的賈瑋歉然說道,“下人粗魯,真是失禮了。”


    賈瑋怎會計較這些,隻是笑笑。


    不過,張才讓陳掌櫃喝斥了一句,卻是有些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另一名小夥子,模樣兒機靈些,忙替他說道,“老爺,張才哥剛剛地跑來說,大小姐在南城逛街時被一位紈絝公子當街調戲,結果動起手來,將那紈絝公子的隨從、以及紈絝公子本人皆給打傷了。”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大小姐可有受傷?”陳掌櫃聞言,登時流露出擔憂焦急的神情,望向張才,連聲追問道。


    他口中的這位大小姐,是他大兄的女兒,因在家族小姐中排名在前,大家都稱大小姐。和他不同,他在外頭經商,他大兄卻是蘇州鄉下的一個地主,由於自幼習武,又靠著祖萌,年輕時曾當過蘇州府清軍廳的教習,在蘇州府也算是個吃得開的人物,後來上了年紀,也攢了大把銀子,便辭了教習,在蘇州鄉下買了上千畝的地,每季地租豐厚,日子倒也愜意滋潤。


    他大兄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卻是最為偏愛這個大侄女。


    大侄女從小不愛女紅,反而受其父影響,喜歡使槍弄棒的,平日裏總纏著家裏的護院動手,他大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次大侄女自個提出要到京城來玩,他大兄便派人一路送至京城。


    也就是前幾日剛剛才到。


    他這個當兄弟的,自然沒有二話,專意騰出一個小院來,供大侄女居住。


    昨兒,大侄女在鼓樓逛了半日,今兒又去南城逛街,誰知才去了一個多時辰,竟出了這等事情。


    “老爺,大小姐並無受傷,隻是跟隨的一個貼身丫鬟受了驚嚇,自個摔到地麵,手心擦破了皮……”張才老老實實回稟道,收著聲兒,擔心再次惹得陳掌櫃不快,又挨一頓嗬斥。


    “對方幾個傷得重不重?”


    聽說大侄女並未受傷,陳掌櫃一顆心暫時放下,至於丫鬟的事兒,哪有閑心去聽,轉而打聽起對方的傷情。畢竟是在京城,敢當街調戲女子的紈絝哥兒,多半便是衙內,若是傷得輕還好說,若是傷得重了,可是棘手得很。


    “對方傷得倒是不重,就是那紈絝公子,也隻讓大小姐一腳踢在迎麵骨上,起不了身,另外,他額頭撞到旁邊的木柱上,腫了個大包……”張才說道。


    聽到此處,陳掌櫃麵色一緩,既然隻是這種小傷勢,倒是無妨,至多賠個禮,再不濟,賠些銀錢也就罷了。再怎麽說,錯在對方,當街調戲民女,挨了打,還當真理直氣壯不成?


    正這麽想著,張才又道,“老爺,那個紈絝公子雖沒怎麽受傷,卻揚言此事沒完……他還說他薛家在江蘇,就連巡撫也得讓三分,在京城也沒怕過誰……”他本來過來,便是要說此事的,但是讓陳掌櫃訓斥了一句,卻是渾忘了,此刻猛然記起,急忙稟道。


    此言一出,不但陳掌櫃吃了一驚,就連賈瑋也是心念一動。


    陳掌櫃鎖著眉頭問道,“他怎麽說到咱們江蘇去了?”


    張才道,“就是因為大小姐在街上同丫鬟說話,帶著蘇州口音,這位紈絝公子才上來搭訕,說他是金陵人氏,同大小姐是他鄉遇故知……有的沒的說了一通,死纏著大小姐不放。大小姐原本不與他一般見識,後來見他走到哪跟到哪,這才惱了,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這位薛公子是不是身材高大,膚色白淨,細皮嫩肉,臉兒有點胖……”


    不等他說完,賈瑋忽然上前,開口詢問,並隨口說出幾個特征。


    張才連連點頭,“正是,正是,就是這般模樣……”隨後一怔,“公子,你認得此人?”


    陳掌櫃也是怔了怔,向賈瑋望去。


    賈瑋這時大概可以確定惹事生非的就是薛蟠,不由按按額角,前陣子薛姨媽正托他為這廝物色相親對象呢,沒想到這廝死性不改,平日裏胡天胡地不說,今兒還當街調戲女子。


    不過,從張才的話中,倒是可以看出,此次還算規矩,隻是死纏爛打而已,並沒有動手動腳。


    嘿,他鄉遇故知……這廝幾時也背了幾句詩了?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薛蟠的事,他既然撞上了,不好不管,便對陳掌櫃坦言,“實是巧得很,此人是我的一位表兄,素有些紈絝習性。陳掌櫃不用擔心他威脅,自然一切有我。”又對張才道,“你來之時,那邊情形怎樣?”


    張才道,“都還在那兒,那薛公子讓隨從去找人過來,我們家大小姐見了這陣勢,也不怕他,就等在那兒。”他得知賈瑋同這位姓薛的紈絝是表兄弟,便不再一口一個紈絝公子,改口稱做薛公子。


    “這個倔女子!”聽說大侄女居然等在那兒,陳掌櫃不由重重頓了頓腳。


    對方既然去叫人,十有八九,會再起爭端的。


    不論是傷到了對方,還是被對方傷到了,皆非好事。


    “陳掌櫃,別再多想了,咱們現下一塊過去看看。”賈瑋說道。


    “好。”陳掌櫃點點頭,同賈瑋一道往院外而去。


    賈瑋適才說了,此事一切有他,有賈瑋跟著,他自是覺得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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