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是江欣怡。”


    ……


    唐晏殊與向言默的臉同時隱匿在黑暗中,誰都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隻能互相猜測著。


    聽到她嘴裏說出“江欣怡”三個字後,向言默的表情是冷凝重加著可怕,以及一點點好似孩童般的無助。


    何人能讓他這般過,好像還真的沒有。


    此時他是如此害怕她給出的反應,最害怕的當然是她就這樣一走了之。


    對,就是一走了之。


    他不敢說話,甚至於都屏住了呼吸,他在等她後麵的話。


    隻是半晌後,她都沒再繼續說什麽。


    他知道她就在身邊,可是給他的感覺像是他旁邊並沒有人一樣。


    這種感覺讓向言默猶如置身到冰天雪地裏。


    半晌後,他終是按耐不住說道:“不要聽她的片麵之詞,唐唐……是不是我的孩子還有待定論。”


    “……”


    原本在黑暗中好似無聲無息般的唐晏殊終於扭頭,此時雖然兩人挨的那麽近,她卻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所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因為郭天佑?”


    “那天郭天佑跟你那麽說話,你打電話給陸瑤詢問後,你就知道了,對嗎?”


    “是!”向言默在黑暗中想伸手攬住她,但最後還是沒這麽做,“我知道我不該瞞你,但這件事跟以往的很多事都不同……”


    “因為你自己都不確定唐唐是不是你的孩子!”唐晏殊直接打斷他的話,她的聲音突然大起來,像是頃刻間瓢潑而下的大雨,狠狠地更是同時淋在兩人身上。


    兩人彼此都寒意頓生。


    一時間,向言默緘口。


    唐晏殊深呼吸了一下,“我還以為江欣怡說的都是鬼話呢,原來不是啊!想想也是,六年前你和她的關係會造出個孩子來,真的是太正常不過了,她對我說的時候,我竟然還在想肯定是假的。”


    “……六年前,我和她的關係我不會替自己解釋什麽。”向言默此時隻覺自己像是在受鞭刑般,不管是從內心還是身體都在接受強烈的痛苦碾壓,“但是,你現在先不要下定論,唐唐未必是我的孩子。我已經讓陸廷聯係最權威的鑒定機構,很快就會有結果,真的很快。”


    “所以你先不要給我判死刑,好嗎?”


    向言默這輩子還沒這麽低聲下氣過,即便是之前為了初初也從未如此過。


    “如果他是呢!”唐晏殊不想這麽說,可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如果唐唐真的是你的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我會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但是我也絕不會放棄你!”


    向言默回答的幹脆,絲毫沒有猶豫。


    等他說完後,唐晏殊久久都沒有說話,他內心著急難安,隨後他又補充道:“晏殊,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不要再說了,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等結果出來後,請你一定要誠實相告,不要再做任何手腳。而在這段時間裏,我也會好好考慮你剛才說的話,然後做出我的決定。”


    她是感性的,但同時也是理智的。


    江欣怡跟他的事情她知道早在六年前就結束,原本她也不想去翻什麽舊賬,隻是現在有人將一切再次翻開,她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


    對於忠誠,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他這個男人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


    有時候一言九鼎到令人無法適應的地步。


    “你對唐唐來說很重要,這六年都是你在養育他,對他來說你這個媽咪比親生的母親重要。”向言默輕聲說道。


    “是嗎?”唐晏殊想起今天見唐唐時的場景,“那你就錯了,其實對唐唐來說親生的母親比較重要。之前他會那麽喜歡我,是因為他不知道他是我領養的,以為就是我親生的孩子。現在他知道了,他已經不再那麽愛我。”


    “今天見到他的時候……他都不願意跟我回來,連讓我多抱一會兒都不願意。”


    “晏殊。”向言默意識到或許比起知道唐唐可能是他的骨肉外,更讓她難過的是唐唐對她的疏遠,“他還小,別在意。”


    “……”


    “很晚了,早點睡。”說完,唐晏殊就從沙發上起身。


    她還沒邁出去步子,向言默亦是站起了身來,對她說:“你站在這裏別動,我去開燈。”


    唐晏殊微微頓了頓,拿出一直握在手裏的遙控開關,手就這麽一按,整個客廳就亮如白晝。


    “不用,謝謝!”


    向言默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的眼睛發疼,他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唐晏殊已經離開回房去休息了。


    她速度太快,再加上剛才的光亮,向言默都沒能好好看看她有沒有哭。


    想緊跟過去,但是她已經將房門緊緊關上,沒轍,他隻能重新坐到沙發上,愣是就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最後還是抑製不了牽掛她的心,拿出手機給她發短信。


    “哭了嗎?”


    她沒有回複。


    他繼續發,“哭了沒有?”


    她依舊沒有回複。


    他鍥而不舍,“我隻想知道哭了沒有,回答後我就不煩你。”


    她仍是沒有反應。


    “晏殊,不要為任何人流眼淚,即便那個人是我,任何人都不值得讓你難過。”


    這條信息發出去,他原以為她依舊不會有什麽反應。


    沒想到,這次她很快就回複過來。


    “煩不煩,像個羅裏吧嗦的老頭子,我!沒!有!哭!”


    罵他老頭子?


    向言默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被罵了,心情還能好到爆炸一般,他像是個二十幾年的小青年,兩手捧著手機笑著給她發短信,“沒哭就好,早點睡,我就在外麵的沙發上,有事叫我。”


    “你不回去?”唐晏殊回複過來。


    “不敢走,就怕你一言不合就跑了,我要死守陣地,就算陣亡都在所不惜。”


    “……”


    這一夜向言默睡得很不安穩,至於到底有多不安穩隻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跟他僅有一門之隔,他能睡得安穩……似乎不大可能。


    翌日。


    唐晏殊醒的早,她洗漱完走出房門時就瞥見正睡在客廳沙發裏的他。當時買家具的時候沒想到這裏還有一個男人出沒,所以沙發有點小,至少容不下一個身高一米九的高大男人。


    此時向言默窩在沙發裏,雙手當做枕頭枕在腦袋後麵,雙腳縮著,看上去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身上穿的衣服也還是昨晚的那件,因為和衣睡關係,看上去皺巴巴的。


    唐晏殊也沒叫醒他,徑直走到了廚房去做早餐。原以為經過一晚上整理心情後,她對唐唐的事會看淡很多。


    在走進廚房後,看見那些專門為了給唐唐做兒童套餐而買的餐具時,心裏亦是難過無比。


    唐晏殊晃了晃腦袋,拿出吐司麵包放進烤麵包機,然後又拿出火腿、培根以及雞蛋,做了兩個簡單的三明治


    站在廚房裏將自己的那一塊三明治吃完,隨後唐晏殊看著餐盤裏的另外一塊,盯著看了會,又瞄了眼客廳裏正在睡夢裏的男人,伸手拿過三明治,想了半晌還是把三明治丟進了垃圾桶。


    剛扔完,唐晏殊就聽見從客廳裏傳來響動聲。


    她知道他肯定是醒了,她若無其事的將廚房裏的東西整理好,然後轉身走出去,就在廚房門口碰見他。


    抬眸,兩人視線恰好撞上。


    他問:“有我的早飯嗎?”


    “沒有。”


    他繼續追問:“真沒有?”


    “沒有,我現在要去上班了,要是你願意待在這裏就待著。”


    唐晏殊說著就走到玄關口,彎腰去穿鞋,她穿著正式的工作套裝,就這麽一彎腰的動作卻是盡顯了女人該有的所有風情萬種。


    向言默恰巧看見這一幕,他差點就直接衝過去抱住她,就在他想這麽做時,意外看見了被丟棄在垃圾桶裏的另外一塊三明治。


    動作一下就頓住了……


    而就在此時唐晏殊已經走出了門去。


    ……


    兩天之後,江欣怡跟唐唐被警方找到,在一幢破舊的即將被拆遷的舊樓裏。


    警方將他們帶到了警局,然後叫來了唐晏殊以及向言默。


    唐晏殊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在不算大的辦公室裏唐唐緊緊抱著江欣怡的胳膊,小臉上掛著淚珠,眼神帶著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人,同樣也看著開門進來的……她。


    “唐唐,媽咪來了,別哭好嗎?”唐晏殊說著就走過去,想要去擁抱他,“來媽咪這裏,來啊!”


    “……”


    唐唐不吭聲,眼神帶著陌生感,他將頭一扭,小手緊緊摟著身邊的江欣怡,“媽媽,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你不是說要帶唐唐離開這裏的嗎?我們回家啊!”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懾住了,孩子竟然叫擄走他的人媽媽,而且對這個人很親昵,反而對自己的母親那麽疏離,這……


    向言默聞訊趕來,走進辦公室時就看見唐晏殊單手抱臂,另外一隻收掩嘴,他知道她是在難過。


    江欣怡一看見向言默進來,眼眶一熱,直接拉著唐唐衝過去,“向,向總。唐唐真是你的親骨肉,當年那個晚上你還記得嗎?你喝醉了,所以並沒有做任何保護措施,就是那個晚上,我們有了唐唐啊!”


    “我沒有關係,隻要你認唐唐就好。”江欣怡無比激動地說:“反正我這輩子也算風光過,已經夠了,現在我隻想要我的孩子能認祖歸宗,能有大好的前程。”


    說完,江欣怡伸手緊緊拉住向言默的衣袖。


    向言默眉頭瞬間緊皺,手一揚直接揮開,“江欣怡,沒想到你的膽子會這麽大。”


    “向總,你不要怪我,我知道你不想要我這種女人生的孩子,可……可是唐唐畢竟是你的親生骨肉。”江欣怡說的無比委屈,今天她並沒有化妝,臉色蒼白的近乎白紙,讓人瞧著不禁會同情這個女人。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男人,然後低聲說:“唐小姐把唐唐養的這麽好,我也是放心了,以後你們……一家人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不!我隻要媽媽!”唐唐不肯,“既然你是我媽媽,那以後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唐晏殊實在看不去,她舍不得看了眼唐唐,然後轉身離開,就怕自己會當場哭出來。


    她當寶貝似疼愛的兒子,現在竟然……


    說不認她就不認她了。


    當門緊緊合上的時候,唐晏殊突然意識到如果唐唐真的是他的孩子,好像她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裏麵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此時,從走廊的不遠處走來兩個人,向豌一看見唐晏殊站在那裏,就立刻走過去,而跟她在身後的陸廷亦是跟上。


    “小乖,聽說唐唐被綁架了?”向豌緊張問道,一臉的著急,“現在人找到了嗎?人呢?快給我看看我的孫子。”


    唐晏殊有點懵,向言默不是對她說瞞著他父母嗎?


    怎麽……


    “伯母,唐唐現在已經找到了,他沒事,您放心吧!”唐晏殊細心安撫。


    聞言,向豌的一顆心才安定下來,她撫著心口,“找到就好,找到就好。那現在唐唐人呢,我去看看他,小家夥肯定是嚇壞了,沒讓那個罪犯逃走吧?可一定要將那人繩之以法啊!”


    “伯……”


    唐晏殊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剛想說話,身後的那道門就被打開。


    向言默一臉慍怒的走了出來,隨後跟著一起出來的是江欣怡……以及唐唐。


    唐唐臉上掛著淚珠,看著就讓人心疼。唐晏殊看見了就想去抱他,但是伸手後又縮手,因為唐唐看她的眼神已經今非昔比。


    向豌一見到唐唐就激動地想過去抱,哪知唐唐將腦袋一扭,“走開,不要碰我,你們都是傷害媽媽的壞人、壞人。”


    “唐唐……我是奶奶啊,你不記得奶奶了嗎?上次不是跟奶奶玩的很好嗎?”向豌原以為是孩子經曆了這些所以嚇壞了。


    又想伸手去抱,卻被唐唐直接揮開,他哭喊著,“你們都是壞人,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媽媽……”向豌發現不對勁,孩子嘴裏喊著媽媽,可是為什麽雙手緊緊抱著一個陌生女人,“唐唐,你媽咪在這裏啊,你抱著不認識的阿姨做什麽?”


    “……”


    此時向言默冷眼掃向站在自己母親身後的陸廷,“陸總監,這是怎麽回事?”


    “向總,對不起!”陸廷點頭恭敬道:“今天老夫人……”


    “默默,你別怪陸廷,是我聽到了風聲才給他打的電話。”向豌出言解釋道:“還要謝謝他把我載來這裏呢!對了,那個敢擄走我們唐唐的混蛋呢,我要去好好教訓他。”


    “……”


    江欣怡咬了咬唇,她緊緊牽著唐唐的小手,“老夫人,我就是那個擄走唐唐的人,都是我不好,現在我把唐唐還給你們……我……”


    向豌亦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她看著眼前麵色蒼白的女人,眉頭緊鎖,突然間冷聲道:“誰給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安靜的會所包廂內,唐晏殊獨自坐在沙發的一角,而江欣怡則跟唐唐坐在一起,向言默坐在向豌的右手方,而向豌則是坐在首位上,陸廷負手站在她身後。


    這一刻包廂內的氣氛凍結到可怕。


    向豌冷著臉看著江欣怡,半晌後才出聲問道:“江欣怡江小姐對嗎?”


    “你剛才說唐唐是你的親生骨肉,是嗎?”


    江欣怡愣了愣,“是的,唐唐是我的孩子。”


    “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兒子的孩子,你想表達的是這個嗎?”向豌繼續問道。


    “是……”


    “很好。”


    向豌突然從沙發上站起身,“江小姐,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借著孩子走進莫家嗎?我知道或許江小姐不是那樣的人,不過……我還是會有這樣的顧慮,你說唐唐是你的孩子,好像也是口說無憑的話吧?”


    “我,我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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