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公寓,五樓a座風師叔的房子裏,全員到齊,卻是難得的一片寂靜。


    客廳中央,風師叔拉出一張方桌,正在做開壇的準備。小路則昏睡在後方一張長條椅上,等著老道士替他作法凝聚元神。


    「mc?」終於,娃娃房東爆出大吼。「小路有mc?」


    方才小路「肚子」流血,一路沿著大腿、小腿漫下來,居然是因為他——初、潮、來、了!


    王劬呆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彷佛跌到第四次元,四周的人體全被外星人占領。即使有人宣布阿湯哥是變性人,他都不會更意外了。


    「男生怎麽可能有……mc?」他困難的吐出兩個英文字母,猶如它們會咬人。


    「這道理還不簡單嗎?男生不會來『俺兮』,所以咱們小路當然是個女娃兒。」風師叔繼續準備開壇的道具。「小路的命底太陰,除非生為男身,取個賤名,否則準養不過十歲。」


    他是整團人馬之中,唯二氣定神閑的人。另一個人,自然是小路的老媽曾春衫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瞞騙大家。」她歉然望了眾人一眼。「隻是小路出生不久就差點夭折,後來雖然勉強救了回來,身體卻一直不硬朗。直到我們母女倆遇上風師叔,風師叔幫小路批命看相,發現她命中帶著陰煞,如果當女孩兒養,陰上加陰,前途大大的凶險。我就隻有小路這個女兒,如果她出了事,我……我也隻好陪她一起去當鬼。為了不冒這個險,才把這件事瞞住大家,讓你們以為她是個男孩。」


    眾人輕哦了一聲,上當的感受比較淡了。


    「小路自己知道她是女孩兒嗎?」孟祥琴比較擔心的是,小路未來會不會性別混淆。


    「我怕小路知道之後,會吵著要穿裙子、當女生,所以幹脆連她一起瞞。」曹春衫搖搖頭。「幸好她從小認識的人不多,又沒有什麽機會看見男人的身體,所以也不太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她大概以為『男孩』就長得像她這樣。」


    眾人又哦了一聲,上當的感受更淡了。連當事人都不曉得自已是男是女,那他們上當也是很正常的事,將來說出去比較不會被笑。


    「春衫姊,風師叔說『小路』是賤名,那你本來想替她取什麽好名?」


    好事天王沈楚天又來軋一腳。自從四年前退出職棒界,找死黨王鑫投資開了一係列運動健身中心之後,好日子過多了,難免開始覺得無聊。


    曹春衫漾開了樸實的笑靨。「小路原本應該叫『曉露』,『曉』就是春眠不覺曉的『曉』,『露』就是金風玉露一相逢的『露』。」


    大家夥頓時抖落一地雞皮疙瘩。若要叫曉露,幹脆改名叫「煙雨」和「蒙蒙」算了,要走文藝路線也不是這麽叫法。


    「還是賤名好,大家都叫習慣了。」王鑫連忙拍板定案,先把後話堵死。


    「那以後怎麽辦?總不能教小路一輩子扮成男人吧?」吳語凝腦中亂糟糟的,疼愛了五、六年的小男生居然變成女孩子,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錯!現在恢複成女兒身的時間到了。」風師叔得意的持著八字胡。「小路初次來潮,便表示肉身已經發育成熟,元神凝聚,隻要經過我施法,替她采陽氣,護陰氣,陰陽兩氣互相調合,元神自然鞏固,再不怕被陰邪入侵,非但如此,連她畏光的體質也一並轉變,以後毋需再擔心被日光曬散三魂七魄。」


    「所以,今天可說是小路以正常人的身分生活的第一天。」曹春衫終於露出一絲喜色。


    「可是……」蕭繁紅困擾的攢著柳眉,環繞四周。「沒有漂亮裙子,小洋裝,蝴蝶結,小胸衣。」


    「親愛的,那不重要。」王鑫忍耐的親了親老婆。「你要不要回樓下看看雙胞胎,他們應該醒了。」


    繁紅點點頭。


    「要喝茶嗎?」不忘回頭問問大家。


    「不要!」眾人異口同聲。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喝茶?


    白衣美女足不沾地,飄飄然滑行而去。


    「好,一切準備妥當,我要開始作法了!」風師叔換上鮮黃色的道袍,對眾人擺擺手。「你們待在這兒也沒用,大家也都回去吧。等我作完法事,你們再過來。」


    想想也是,眾人互相點點頭,先走人吧。


    「喂!小子,你留下。」風師叔把落在最後頭的王劬拉回來。「你不可以走,能不能救小路的命、改小路的運,全靠你了。」


    「我?」王劬指住自已鼻子。「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幹嘛去救自己的情敵?


    話說回來,以前因為小路是男孩!會和他搶婉兒,兩人才變成情敵的;


    現在小路成了女孩子,他們好象連情敵都談不上。


    小路是女孩……老天,小路居然是女孩子!以前隻覺得這小子娘娘腔,孰料「他」還真是個娘兒們。他居然浪費了兩、三年寶貴的青春歲月,去恨一個女孩。


    「我算過你的八字,你年輕氣盛,陽氣又旺,小路缺的東西你統統有,看在你們青梅竹馬的份上,就過一點陽氣給她吧!」風師叔和他勾肩搭臂笑咪咪。


    誰跟他……呃,她青梅竹馬?王劬開口想回絕。


    「少年人,先別急著說話,你自個兒過來看看。」風師叔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少年來到廳堂中央。「你瞧,這個弱小的女孩多麽憔悴,多麽蒼白,多麽先天不順、後天失調,多麽需要你的愛心和關懷啊!」


    來這招溫情攻勢?王劬的臉色更不豫。先別說他和寧小路本來就不存在任何溫情,即使有,以前平白替她背過許多次黑鍋,現下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沒有呈負數已算他心胸寬大。


    然而,他們兩人終究談不上深仇大恨,瞧著昏睡在長條椅上的弱小身軀,緊合的眼,蒼白的容色,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情態。


    王劬扁了扁嘴,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了。


    「不過您得先答應我一件事。將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我幫了她,尤其是小路本人。待會兒其它叔伯阿姨若問起,便說您是留我下來遞法器,跑腿打雜。」條件先談妥比較要緊。否則要讓人知道他連前任情敵都幫,教他麵子往哪兒擱?


    「你不錯!為善不欲人知,果然有我的氣概!」風師叔爽快的哈哈大笑。「好,我答應你,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那就好,咱們來辦正事吧。您需要我如何幫她?」


    「把你的衣服脫掉。」風師叔動手將小路調整成盤腿的坐姿。


    王劬頓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脫掉上衣,露出瘦削但結實的胸膛。


    「少年郎,『漢草』不錯哦!」風師叔讚賞的捶他一記胸口。嗯!肌肉夠硬夠有力,將來多吃一點,再添些肉,體格會更有看頭。「底下也脫掉。」


    王劬連忙拉緊長褲,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風師叔徑自去準備法器,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瞪了半天沒效果,隻好又慢吞吞的拉掉牛仔褲。


    「噯,你這年輕人怎麽這麽被動,我講一句你脫一件?內褲也要脫!」


    風師叔回頭瞄到,不耐煩的揮揮手。


    「連內褲也不能穿?」這個犧牲太大了!


    「我必須把你的陽氣過到小路身上,你穿著衣服,血氣怎麽通得過去?」


    「那她為什麽就可以穿著衣服?」他控訴地指著昏迷的女孩。


    「問得好!這就是我接下來要交代你的,你脫完自己的衣服之後,別忘了也幫小路寬衣。」風師叔用桃木劍撩起一片畫著紅符的黃布,飛掠給他。


    「然後用這塊符巾包住她,你也坐到她對麵去。」


    「她還有巾子圍,那我呢?」


    「你還想圍什麽?」風師叔怪眼一瞪。「小路昏睡著,什麽也看不到,咱們倆都是男人家,你有的我都有,難不成還怕我看?」


    王劬漲紅了俊瞼。教他一絲不掛,和一個同樣光溜溜的異性麵對麵坐在一起,死也不從!


    「不幹!」


    風師叔忽然賊笑起來。「看你的反應,八成還是童子雞吧?」


    「關你什麽事?」血色暴漲上他的腦門。這隻牛鼻子老道是他見過最為老不尊的師公!


    「好好好,我不問,我不問。」再說下去,這小子要翻臉了,風師叔連忙斂起笑容。「你既然答應幫忙,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將來少不得有你好處的。」


    「我不要什麽好處,我隻要我的內褲!」王劬滿臉通紅,堅持第三點不露。


    「好吧好吧!你愛穿著就穿著……待會兒糗了可別怪我。」最後一句含在嘴裏。


    「你說什麽?」王劬現在很警覺了。


    「沒事!去幫小路寬衣。」風師叔又徑自忙碌起來。


    他呆在小路身前,俊逸年少的臉龐燒成熱辣辣的一片。要嗎?真的要動手嗎?他這輩子除了自己的衣服,還沒脫過別人的,更何況是女孩子。


    雖然他心中尚不能完全接受小路是女孩的事實,但……感覺還是很奇怪啊!


    不管了,頂硬上!


    他閉著眼睛,兩隻手亂剝亂抓,碰到扣子便解扣子,碰到拉煉便扯拉煉;憑著觸覺加上適時的-眼瞄覷,飛快將死對頭的衣物剝個精光。


    符巾呢?


    他在地上摸索片刻,觸及涼沁的布料,手一揚,圍上小路的肩臂。


    兩端不知被什麽絆住了,拉不攏。


    他迫不得已,眼瞼眨開一條縫。


    「啊……」呆了!


    他他他……他看到了!他他他……他不是故意的!她……呃……小路,真的是個女孩!


    他滿頭爆汗,將卡住小路腳趾頭的巾緣拉出來,猛然圍覆住她的身軀。


    完成了!


    王劬抹掉滿額汗水,氣喘如牛,猶如剛跑完一千公尺障礙賽。室溫似乎偏高,是誰把冷氣關了?


    「奇了,你穿得這麽涼快還能滿頭汗?」風師叔搖頭晃腦的。「好了,你也坐上長條椅去,把小路抱到你腿上坐穩。」


    「她為什麽一定要坐在我腿上?」王劬的心髒已不堪再負荷更多打擊。


    「你這小子很不幹不脆耶!我說一句,你回一句,等我們準備妥當,小路下一次癸水都來了。」風師叔終於露出火氣。「要幹不幹一句話!」


    他感覺熱氣從臉部向下蔓延,已來到胸口,燒得他腦筋混沌。都已經被殺雞拔毛到此等程度了,還能不幹嗎?


    他深呼吸幾下,盤腿坐上長條椅,緩緩探向前,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兩隻手躲得好厲害。好不容易勉強自己腦中什麽都不想,終於將嬌弱的小身體抱上大腿,攏在懷裏。


    壇上的燭火線香已開始燃燒。風師叔到他們身側,正色的道:「人身三大穴,丹田、膻中、百會穴。丹田在小腹,腹中在胸口,百會在頭頂。元神便凝集在你的額頂眉心,我燒一道移神轉氣的符,讓符氣從百會穴貫入,領著你的純陽之氣往下通過腹中,流向丹田,再傳入小路的丹田,衝上膻中,最後湧入她的百會穴,和她的元神相融,陰陽相調,如此便大功告成。」


    風師叔調整兩人的姿勢,讓他們膻中觸著膻中,丹田貼著丹田。


    「施功過程,最忌諱心有雜念。否則功虧一簣事小,傷身喪命事大,你明白了嗎?」風師叔臉色凝重。


    「我明白。」王劬深知接下來的大事開不得玩笑,心神漸漸凝定下來。


    「好,開始了,眼睛閉上。」風師叔搖著法鈐,拿起桃木劍,在窄隘的客廳內開始施展劍招。「都天大雷公,霹靂遍虛空,統兵三千萬,閃閃黑雲中,上打春風雨,下打雨春風,若有強神不服者,五雷攝去永無蹤,奉普曉佛勒合漸鬼神退病大吉至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咄!」


    右手黃紙朝空中一揚,驀然化為一道火光。他五指收攏,斂住火陽,朝王劬的百會穴猛烈一拍。


    王劬全身一振,但覺一股熱氣從頭頂上衝下來,其速之快,猶如一股奔騰無形的瀑布。熱氣一下子便衝下喉嚨,在胸口膻中穴運轉了一圈,攻下小腹。他渾身一震,忽然覺得氣分成兩股,一大一小,大股的氣流從丹田迸出去,接著便是身前的小路跟著震動,想來是竄入了她的體內。


    而小股的那束氣流,繼續通過丹田,往他的小腹攻去。


    猛一瞬間——「啊!」兩個少年少女不由自主的迸出叫聲。


    小路雙眸緊合,臉孔忽然漲得血紅,又倏地轉白,接著便融成白底透紅的臉色,前所未有的俏豔。風師叔挽出一道劍花,收功凝氣;隨即將她抱起來,放到一旁的沙發躺平。


    「shit」王劬大吼,顧不得儀式完成了沒有,狼狽的從長條椅上跳起來。


    一股淡淡的鹹腥氣從褲襠間散漫開來,棉褲的中央部分漸漸映出一個濕黏的印子。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他失身了!王劬急得團團轉。


    「早不就叫你脫下來嗎?幸好我料事如神,家裏多添了幾件以備不時之需。」風師叔好整以暇,幫他拍掉頭頂的符灰,再丟去一件事先準備好的免洗褲。


    「我……我……」王劬又羞又窘,欲哭無淚,一股淚意漸漸酸澀了他的眼眶。


    「安啦安啦!運功行法、出禁逼精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我不說,你不說,誰會知道?」風師叔涼涼的收拾法器道具。


    王劬努力眨回淚水。


    哼!沒什麽,男人又不像女入,失身就失身,反正外表也看不出來。再說,男人多一點經驗反而是值得誇耀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吸吸鼻子自我安慰。


    隻是……為什麽他珍貴的「第一次」是敗在寧小路手中呢?真是暴殘天物啊!他羞憤地穿戴好衣服,也顧不得黏黏膩膩的褲襠,隻想盡快離開這個傷心地。


    風師叔安頓好又陷入昏睡的小路,神清氣爽的搭住他肩膀。「耗了一頓精氣神,你也該餓了,咱們到對門吃飯去吧!順便叫個女人家過來替小路換衣服。」


    這時候誰還吃得下飯?


    王劬委屈又惱怒,死瞪著這隻老狐狸。


    「我要回家了!」吳氏公寓,果然沒有好人!


    屋外,碧天如水夜雲輕,白玉盤才方攀上天際,便多情的眷戀著人影,處處隨行。


    十五歲那年的夏夜,連月亮,都不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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