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顧白方了。


    他低下頭,摸出手機來,給翟良俊發了條信息求助。


    對門司先生來找我了怎麽辦!


    但很遺憾,他並沒有立馬得到答複。


    翟良俊雖然沒工作的時候閑得出鹽,但是有工作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連軸轉,幾個月回不來一次都是常事。


    門鈴又響了。


    顧白湊到貓眼上看,看到門外的人已經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


    司逸明長得很好,個子又高,那張臉板著的時候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眉頭一皺,露出不愉快的時候,更是讓人腿肚子打顫。


    打遇到司逸明之前,顧白對於這種玄乎的氣勢和威勢之類的詞匯並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直到司逸明一眼刀子把他釘在原地瑟瑟發抖,他才對這類詞匯有了一個明確的認知。


    實話說,顧白挺怕司逸明的。


    他想不到司逸明來找他的理由。


    總不能是因為他看到了他之前的暴力行徑,所以來威脅他鬆口的吧!


    顧白越想越怕,慫唧唧的靠著門,手握著門把不知該開不該開。


    門鈴第三次響了起來,落在顧白耳中宛如催命符。


    他深吸口氣,擰開了門把,小小的拉開了一條門縫。


    “您、您好?”顧白小聲的透過門縫打著招呼,“有事嗎?”


    司逸明看著那條門縫,沉默了兩秒,說道:“找你畫畫。”


    顧白一愣:“哎?”


    “黃亦凝介紹的。”司逸明睜著眼睛說瞎話,“有空嗎?”


    顧白在金錢的誘惑之下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選擇了屈服。


    出乎他意料的,司逸明平和的時候一點都不嚇人。


    此時,這位傳奇大佬正端正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結果熱騰騰的茶水的時候,還有禮的向著他微微頷首。


    “您想要怎樣的畫呢?”顧白問道。


    司逸明頓了頓,答道:“什麽都行,想看你現場畫。”


    顧白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現場畫也不是不行,他以前擺小攤子的時候,水彩速寫效率奇高,五十一張,最多四十分鍾就能畫完一張,快的時候二十分鍾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給這位大佬畫一張五十塊錢的畫……


    顧白瞅瞅司逸明,覺得五十塊的價位對這位先生來說仿佛是一種侮辱。


    “不方便嗎?”司逸明問。


    “不是。”顧白抿了抿唇,“您想要什麽完成度的畫呢?”


    司逸明答得很快:“黃亦凝那種。”


    顧白懵了一會兒,想到自己給黃女士畫的那張等身大小的畫,搖了搖頭:“那種很花時間的。”


    言下之意,就是現場畫基本不可能。


    他最近每天都得跟著老師和師兄們去跑實地做設計,餘下的時間畫參展的畫都已經顯得有點緊張了。


    顧白算了算時間,說道:“我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太有空。”


    司逸明眉頭皺了起來。


    顧白瞅著他的臉色,心裏“咯噔”一下。


    “我不急。”司逸明眉頭緩緩的放開了,又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將手中的茶水放到了茶幾上,轉頭對顧白說道,“稍等。”


    顧白目送著司逸明出了門,三分鍾之後又走了回來,手裏拿著裝裱好的一卷畫軸,交給了顧白。


    “畫這個。”他說道。


    臨摹?


    顧白茫然的接過畫軸,緩緩展開。


    入目的是一隻猙獰咆哮的水墨龍頭,仿佛要對著畫外之人撲襲而來,漆黑的筆觸上有著浸暈的痕跡,再繼續展開,便可見其四爪張開,指尖鋒銳,氣勢恢宏。


    水墨畫比起形更講究意。


    這一卷怒咆的龍首,卻將形意都畫出了極致。


    顧白將全部的畫卷展開,卻沒有看到作畫者的落款。


    他愣了愣,偏頭看向司逸明,有些猶豫要不要問一問。


    司逸明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猶豫:“怎麽?”


    “能請問一下,這畫是……誰畫的嗎?”顧白鼓起勇氣問道。


    司逸明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顧白默默收回視線,小心的將畫軸卷了起來:“抱歉,司先生,我的水平夠不到這份上。”


    “沒關係。”司逸明說道,“你畫,價格你開。”


    顧白有點兒糾結。


    他的水平怎麽樣他心裏有數,這畫讓他臨摹,一是畫風不符,二是折辱了這畫的原作者。


    再說了,從事藝術行業的,對於買畫的人要求他們臨摹他人作品這事兒,本身對他們就有點不尊重的意思。


    但是資本家估計不會明白這種藝術從業者敏感脆弱的心情。


    於是顧白實話實說:“我臨摹不出來。”


    “不是臨摹,是再創作。”司逸明糾正他。


    顧白輕咦了一聲。


    以這副畫為基礎進行再創作,那還是可行。


    司逸明問他:“你想要什麽報酬?”


    顧白聽到這話,把昨天才被他扔到角落裏去的想法瞬間刨了出來。


    “那、那個……”他滿臉忐忑的問道,“能請您給我介紹一支股票嗎?”


    司逸明:“……”


    司逸明露出了跟黃亦凝同款的不可思議的表情。


    “等、等過兩個月我有了本金之後……”


    顧白的聲音在司逸明一言難盡的注視之下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那因為金錢的氣味而升起的勇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回去。


    “……不可以嗎?”他小聲喃喃。


    “……可以。”司逸明頭一次遇到這種類型的妖怪。


    應該說,頭一次遇到不趁著跟他交易的機會狠狠宰一頓的妖怪。


    現在的小妖怪竟然已經淳樸到這種程度了嗎?


    不,現代社會裏那些心眼兒賊多的妖怪絕對配不上“淳樸”兩個字。


    都是人類的錯,看看,他們把那些腦子裏隻有暴力思想的妖怪都給掰成什麽樣子了?


    一句話背後能拐十八個彎,誰教他們的?


    妖怪在千年以前明明不是這樣子的。


    千年前的妖怪淳樸、腦子直,除了大部分都以人類和人類的恐懼為食之外,沒啥大缺點。


    現在呢!


    司逸明看著顧白,想到自己外出的時候偶遇的那些花式碰瓷的小妖怪,氣就不打一處來。


    真正淳樸的大概隻有眼前這個還沒有深入過人類社會的小妖怪。


    司先生看著顧白因為他點頭同意了那個報酬而高興得兩眼亮晶晶的樣子,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顧白感覺不自在了,才挪開了視線。


    真是可愛。


    司逸明麵無表情的想。


    “最近不太有時間,但我會盡快完成您要的畫的!”


    顧白被金錢蒙蔽了雙眼,甚至忘記了司逸明給他帶來的驚嚇,讚美道:“您可真是個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司逸明心裏還挺高興。


    他喝了口茶水,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走道門口的時候,他對送出來的顧白說道:“少跟翟良俊黃亦凝玩。”


    這狐狸精和畫皮成天鬧得整棟樓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司逸明不愛管,不代表他就喜歡這種鬧騰了。


    這麽淳樸聽話的小妖怪,被帶壞了多可惜!


    顧白仰頭看著比翟良俊還高的司逸明,想到前不久,翟先生也是站在這裏,用同樣的語調,嚴肅的告訴他:不要招惹咱們樓的鎮宅神獸,超凶的。


    看著司逸明同樣嚴肅的臉,顧白忍不住笑了兩聲,小聲道:“謝謝司先生。”


    司逸明權當小家夥答應了。


    他滿意的關上了門,回了家一趟,又抱著之前從黃亦凝那裏搜刮來的三十多張畫,離開了這棟樓,轉頭向隔壁的七單元走去。


    他找顧白畫畫,自然是有著原因的。


    這十來年裏,神州大地四處自然災害頻發,不少象征大凶的異獸從自己窩裏跑了出來,他們這幫負責鎮守神州的神獸工作量驟然暴增,恨不得一個拆成兩個用。


    如果顧白的畫能夠達到要求,那是能夠幫上不少忙的。


    隻不過司逸明還不確定顧白那些畫上特殊的靈氣來自於哪裏。


    他似乎有點印象,但這感覺似是而非的,實在是有點模糊。


    神獸活了這麽多年了,對於久遠的記憶感到模糊實在是很正常的事。


    司逸明猜測,大概是哪個老家夥放崽出來曆練了。


    到底是哪個老家夥的崽,隔壁七單元負責管事兒的白澤應該是能夠通過畫作辨認出來的,司逸明想道。


    結果到了七單元卻被告知白澤出門旅遊去了,而且是跑去了隔著大半個地球的亞馬遜叢林深入探險。


    這種時候還敢出去旅遊!


    司逸明剛剛在顧白這裏養出來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氣得一腳踹廢了白澤的家門,拎著畫怒氣衝衝的走了。


    顧白把那張畫卷小心的掛在了二樓的大畫室中間,又揉著餓癟的肚子去做了飯,吃飽飽之後,收到了翟先生的回信。


    翟先生給他發了根蠟燭。


    顧白頓了頓,給翟先生回了條信息。


    他說:翟先生,我覺得司先生是個好人。


    在影視城裏準備拍夜戲的翟良俊看到這條信息。


    露出仿佛見了神仙一樣的驚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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