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受到贏稷的好感同時,危險的提示亦同時響起。


    係統:注意,墨家“梟”部隊已準備降落芙蕖湖,撤退/攻擊?


    陳白起倏地抬起了頭,湖水上浮光碎金,略微刺眼,她撿了一塊隨風而飄來的浮木給贏稷暫時先靠著,而她則扛著他的另一條手臂,一麵觀察著四周環境。


    隻見原本疾騁在天空的“木鳶”此刻盤旋於空,如七星羅列,曲折如勺,風聲冽冽。


    她噓眯起眸睫,仰直脖子,遙視著從“木鳶”腹底哐哐當當地重重摔落一條粗長的黑色鐵索,鐵索離湖麵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緊接著一群人手腳並用、利索快速地攀爬著鐵索便滑落下來。


    他們穿著一身十分奇特的裝束,緊衣黑服,用一種黑線織成的網衣兜住輕飄的衣服,整個身材筆直瘦長,尖帽兜臉,遠遠看去一團漆黑,並瞧不清晰五官,墜到鐵索尾端,他們一個個便“撲通”一聲重重跳入了水中。


    陳白起一看那架勢與裝束,便能知道這支隊伍的鳧水技巧絕對完勝他們倆,在水中與他們敵對,光憑她一人的力量,那鐵定“藥丸”。


    陳白起忙選擇了“撤退。”


    係統:芙蕖湖副本(一),墨家“秦”本家“梟”隊即將著湖,來者任務有二,一是殺贏稷,二是救佘三娘。人物可選擇同時接受兩項或擇其一任務接受。(一)——保護贏稷,直至贏稷的救援部隊前來接管為任務完成;(二)——阻止墨家秦本家“梟”隊救走佘三娘,任務以佘三娘被秦軍逮捕或身亡為任務完成。


    果然發布任務了……


    陳白起很想歎氣啊。


    這兩個任務她一個都不怎麽想接,任務前一項困難,後一項隻怕會更困難。


    還是看看這任務獎勵值不值得她去博命吧。


    任務名稱:芙蕖湖副本(一)


    任務描述:墨家“秦”本家“梟”隊即將著湖,來者任務有二,一是殺贏稷,二是救佘三娘。人物需保護贏稷,直至贏稷的救援部隊前來接管為任務完成,同時人物可阻止墨家秦本家“梟”隊救走佘三娘,任務以佘三娘被秦軍逮捕或身亡為任務完成。


    任務獎勵:任務(一)保護贏稷任務完成可獲得,葉三珍(藥材)*3,龍寶蕊(藥材)*7。任務(二)阻止秦本家“梟”部隊救出佘三娘可獲得,七味荊(藥材)*3,百年人參(藥材)*1。若人物同時完成兩項任務則額外可獲得獎勵:戰國通用幣*1000,風流倜儻束發巾*1。


    這次“芙蕖湖副本”的任務獎勵基本上都是以實用藥材為主,像“葉三珍”與“龍寶蕊”乃先知藥劑的其中一味,可以用來煉製“解毒藥劑”,比較珍貴。


    陳白起當即眼睛一亮。


    而“七味荊”則可以在商城兌換,是“英雄藥劑”的一味藥材,比不上“葉三珍”與“龍寶蕊”來的珍貴,但這株“百年人參”卻比較稀罕了……


    陳白起眼睛再度一亮。


    思來想去陳白起現在存貨空缺,其實隻要是市麵上買不到的或者商城兌換不了的藥材,她通通都想要,可問題是她也知道自己能保下自身跟贏稷的安全便已經是萬幸了,想阻止這群來勢洶洶且準備完善的部隊救人,那豈不是獅子口中掏食?


    人還是不能太貪心,先接一項吧……噯?等等,這全接了也無所謂吧,管它的,反正完不成任務也不會有什麽懲罰,至於完不完得成……那就看個人運氣吧。


    “你在想什麽?”贏稷見“陳煥仙”自看到那支空降部隊之後,便一臉糾結的表情,以為她在害怕緊張,他抬眸,黑眸像眩惑,黑得像深淵,望著那些墨家“梟”部隊,淡淡道:“你若想逃,便逃吧。”


    他的口吻十分自然,明明關乎自身安危,他卻寡淡得像事不關已一般。


    陳白起回過神,聽到了他的話,偏頭問道:“逃哪裏去?”


    她沒說她逃不逃,隻問他……她能逃去哪?


    由於是有預估性的降落,由此“梟”部隊跳水時離他們下方的距離很近,估摸不超過一百米,因此重力墜水時那泛溢的水花令陳白起他們的身形亦隨著水波浮蕩起伏了一下,她環顧一周,隻見遠處湖水與湖岸相平,水天相接,那廣闊無垠的景象將他們緊緊包圍住了,那無邊的壓力就像潮水崩潰一樣壓輾過來。


    贏稷聞言,薄唇抿住,沉默住了。


    那些人栽入水中潛泳了許久,忽然“嘩啦”一聲破水而出,在這些躥出了水的其中一人手上架起了一條雪白的手臂,順著手臂望去,隻見一衣衫淩亂濕貼的姑子低垂著頭,發絲如藻黏散於一身。


    她低著頭,胸膛起伏喘息著,曲線姣好誘惑,雖然瞧不清楚她的模樣,但隻要看她那一身粉色荷衣便不難猜出,此人正是之前秦軍在水中怎麽打撈也打撈不到的佘三娘。


    看來她的水性的確不錯,受了贏稷一掌,吐了那麽多的血,竟還能從芙蕖亭遊了這麽遠的距離到這裏。


    “看來還活著啊……”陳白起喃喃道。


    贏稷眼神筆直,眸深漆黑:“的確還活著。”


    那邊,漂浮在湖水上的佘三娘似察覺到他們的視線,緩緩地抬起了眼,她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清水洗淨,五官意外地十分清秀幹淨,但眉眼神色卻偏冷,細長的眉,杏春眼,淺淡的唇,並不美豔,卻十分耐看的。


    陳白起看著這張臉,莫名覺著……有幾分熟悉之感,好像在哪裏看過似的。


    佘三娘看著他們,淡唇一掀,便是冷冷一笑,眼中有著一種勝者對輸者的追捕獵殺的神色。


    不知她跟旁邊之人講了些什麽,那些“鷹梟”忽然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那飄冷的眼神……絕對帶有十足的殺意。


    陳白起一看便知是佘三娘在慫恿、煽動了“梟”部隊的憤怒值。


    都傷殘到動彈不得了,還有精神在這裏“煽風點火”,她不得不佩服她的韌性啊。


    “你怎麽沒一掌將她給劈死?”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溢歎道。


    贏稷聞言看了陳白起一眼,少年睫細而纖長,細膚因浸飽了水份而呈透明幹淨之色,她幽幽瞥來的一眼,端是一副“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贏稷看著她,雖說先前吃了兩顆“益氣丹”,可人浸泡在這冰冷的水中傷口漸漸止血,隻是箭並沒有拔出,而那無孔不入的寒意卻令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卻愈發襯得他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像鬼怪一樣。


    隻是低溫狀態逐漸開始吞噬著他的體力與神智,他全靠著從“陳煥仙”緊貼著的少年身軀汲食著溫暖。


    而陳白起見贏稷沒吭聲,又想到了方才他毫無怨言地替她擋箭的時候,心便軟了一下,正準備收回那句話,卻聽到他淡淡道:“下次孤會記得一掌劈死她的。”


    陳白起:“……”


    好,夠氣勢!她很頎賞。


    ……可是能不能別講那麽大聲啊,別瞧見對麵的佘三娘耳力極尖,聽到這話後眼神更冷了,瞧那模樣那完全是將他們兩個當成了殺父仇人來對待了?


    心裏雖然這樣想,可陳白起的嘴亦曆來夠損:“別用全力了,估計隻用半分力道就夠了。”


    贏稷聞言,頓了一下,方慢調道:“好。”


    陳白起知道他們打算在這湖中借盡天時地利來趕盡殺絕,便抓住贏稷飛快地遊向北麵。


    他們截攔住了南方、西方與斜東方,唯有北方有些空隙可尋。


    這些“梟”部隊一身裝扮的怪異全是有來由的,比如他們的武器全放在衣兜網中,一抽便取出一柄薄刃的彎刀,刀尾尖利,前端部隊帶有鋸齒,可輕易割破人的衣服布料,中端有倒鉤,刺入人體後再抽出,非得撕下一塊血肉來不可。


    瞄了一眼他們的武器,陳白起心道這是誰設計的款,忒歹毒了!


    雖然陳白起使用了“乘風藥劑”那速度令人望塵莫及,許多人都驚異她的泅水之技爐火純青,體力更是好得令人匪夷所思。


    隻是她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一支箭矢。


    係統:注意北方遠箭。


    咻——一支箭發如飛電從北麵疾射而來,陳白起第一時間便開啟了“麒麟瞳”,隻見那隻羽箭便瞬間放慢了數十、百倍的速度,令她可以眼肉觀之其軌跡,最終悄然移了移位置躲過。


    呼——好險!


    若係統不提醒,陳白起或許根本反應不及。


    再次遙望假山之上佇立的人,他一襲天青長袍迎風獵獵,麵目模糊,身旁的香樟樹輕輕地搖曳著翠綠的葉子,急取雕翎箭,端直了燕尾,搭上虎筋弦,秋月弓圓……


    他正在瞄準,且視力極佳,可取人性命於千裏之外。


    陳白起暗忖,她總不能一直開啟“麒麟瞳”,一則若被人發現,他們隻怕不會拿她當神獸麒麟來看待,反而是怪物異類,二則“麒麟瞳”會一直消耗她的精神力,若一直開啟她根本扛不住。


    於是,她抓緊了贏稷的手,遁水而下遊至另一方,卻不料就在方才他們被遠箭止住前路時,這短短的時間內,“梟部隊”已將他們前後截路。


    陳白起噗了一口湖水,額前的濕發爬滿了臉,也沒有時間更騰不出手來抹掉,她眨開濕轆轆的眼睛,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遠處,最後放在飄浮在水麵,手持彎刀寒光森森的“梟”部隊身上。


    這遠處有飛箭,天上又開始砸落鐵流彈,近處更被一郡水性極佳的“梟”部隊包抄了,更重要的是武力逆天的贏稷偏偏為了救她而受了重傷,輕易不能夠動武,一時之間他們簡直就是四麵楚歌、十麵埋伏!


    “你到底是怎麽得罪了墨家,讓他們對你這樣的趕盡殺絕啊?”陳白起回過頭,看著她背上的贏稷一臉痛心疾首地問道。


    贏稷一噎,半晌方狀似疑惑道:“孤這樣一個弑父殺弟的篡位者,在秦國民眾心目中,不是人人得而誅之?”


    陳白起一下被反噎住了。


    可見他這等危險存亡的時刻還有心情自嘲玩笑,不知為何,之前繃如滿弦的心倒是亦放鬆了幾分。


    “等我們今日能活著逃過這一劫後,這筆無中生有的冤帳,我們定得好好與墨家與這天下一並算一算!”陳白起義憤填膺道。


    而贏稷輕咳嗽一聲,拿眼深深地看著她。


    “你不怕?”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問道。


    “怕什麽?天理昭昭不可誣,莫將奸惡作良圖!”


    此話一出,陳白起都快被自己的高風亮節、大義凜然給感動哭了。


    但贏稷聽後卻是呆了半晌。


    直到陳白起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很直接的話,問她怕不怕死,而非她前後承接所想,怕不怕與他這等“禍國殃民”的暴君站在同一邊。


    她正準備重新回答時,卻見他笑了一下。


    他這人估計並不習慣於在人前笑,整張臉僵硬得不得了,唯有眼眸中流露出的一絲笑意,水色波光映入他的眼眸,清粼粼地,令他整個人一下便軟化了許多。


    “你……真有意思。”


    陳白起一怔。


    喂!明明是在稱讚她吧,可她怎麽沒聽出什麽讚美的意思啊。


    因為喝了“乘風藥劑”時效沒過,陳白起像一尾錦鯉一樣在水中躥穿,一時他們亦拿她無法。


    隻是對方人數夠多,設下了重重禁製,甚至他們還脫下了之前陳白起沒看懂的那套在身上如鐵絲一樣編織成網格的衣服,這套“衣服”一脫再暗扣在一塊兒,最後便能變成一張大漁網,而這張大網想要捕捉的,便是贏稷與陳煥仙這兩條滑不溜丟的“大魚”。


    糟了!能夠活動的範圍更窄了!


    陳白起在考慮是不是該祭出“龍頭鐧”來,施展“邪巫之力”,可如果被贏稷看到,他若聯想到那一日救走孟嚐君的濃密黑霧與她有關,豈不是又添麻煩?


    就在她猶豫不定之際,忽然聽到贏稷道:“你……可懂得如何布兵擺陣?”


    問完,他便顰緊了眉頭,覺得多此一句了。


    他倒真是病急亂投醫了,“陳煥仙”不過一個文弱書生,連戰場都不曾踏足過,如何能懂得這些軍事安排。


    可陳白起卻迅速道:“煥仙略懂,怎麽,秦君有了突圍的辦法?”


    贏稷聞言沉默了一下,心中對陳白起的話既驚又疑,但眼下也無其它的法子了,他便道:“他們雖合作無間,卻也並非不可破突,速度是他們的長處,但在力量方麵卻存在十分薄弱的地方。”


    陳白起大腦轉得飛快,一邊思考著一邊張嘴:“你是讓我……想辦法突破他們的薄弱處,令其不能成形,隻剩零散方可一一擊破?”


    贏稷對她這一點便通的悟性感到十分滿意,他倒是真有些相信她真的懂軍事部署了。


    當他正準備再度開口時,卻聽到——


    “我有辦法了!”陳白起聲音徒然提亮一個度。


    而贏稷則大大地怔愣了一下。


    他本以為她會向他請教辦法,畢竟一開始戰略點是他提出來的,卻不料他隻給了她一個方向,她便能自行將路給走通了。


    他果然沒看錯,這個“陳煥仙”當真乃一個有大才之人。


    心中越對“陳煥仙”頎賞,心底便越有一種遺憾如梗在喉——隻惜這樣的人物偏偏選擇了那個隻懂投機鑽營的孟嚐君!


    不過……來日方長。


    陳白起不知贏稷在想什麽,她偏過頭,水珠恰好從她額頭滑落至她翹挺的鼻梁上,陽光映入,剔透得發亮。


    “秦君,你可還能殺敵?”


    贏稷聞言,當即麵色一冷:“孤的劍,從不會軟弱。”


    陳白起聽出他這是被人瞧低時產生了不悅,忙溜嘴一句補充道:“既然如此,那便用秦王的劍去告訴他們……不是誰都有本事當秦國的守護神,也讓秦王的劍去問一問他們,天下何大,何人能夠敵你橫掃千軍一劍!”


    陳白起這不留餘力的大力稱讚一下終令秦稷忍俊不住大笑了起來,他的笑中有豪情萬丈,更有氣吞山河的風雲變色,那笑聲,亦能能令人悚然變色。


    “善!陳煥仙,孤便助你……橫掃千軍。”


    之前贏稷還懷疑過為何這個“陳煥仙”能夠逗得稽嬰開懷大笑,如今他卻真實地體會到了,她的確有一張令人心悅誠服的嘴。


    陳白起回頭見他笑了,真的笑了,表情有幾分怔忡。


    原來……他也是會笑的嘛,之前她一直以為他就是一個鐵人,麵部神經表情早就被剝奪了,隻剩冰冷與強硬。


    想起之前他以身相擋救了她,說實話陳白起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觸動的。


    她救他心不誠,可他救她卻是實打實的。


    贏稷雖是一個麵冷心硬之人,但同時卻也是一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之人,這一點,她現在算是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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