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起


    他不淡不鹹道:“主公方才命我與魏醃一同助你,你要挑幾個人手,費時幾許?”


    但他這人心計深沉,哪怕對陳白起心生不滿,亦不會在此刻發作起來。


    這事,馮諼方才與主公已商討過了,他隻是沒想到,這麽重要的一件事情,竟是主公與這小兒決定好後方才告知於他,這令他既憤怒又不滿,更隱隱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陳白起這才動了,她向他施了施禮:“我隻是大概確定了地道方位,還需要人手仔細翻找一遍。”


    他轉過頭,扯下高領,張揚的灰須沾染了蒼桑與風塵:“你……找到了一條通往漕城的秘密地道?”


    他見陳白起姿態如石鑄般穩穩等在外麵時,握劍的手緊了緊,便對其越身而去,陳白起沒有吭聲,最終,他走出幾步,冷冷地停了下來。


    馮諼不涼不溫地笑了一聲,便進去了一會兒,裏麵傳來談話的聲音,不出一刻鍾,馮諼便出來了。


    特別是她昨夜……在孟嚐君身邊歇了一夜,這臣不臣,寵不寵的,難免惹人齷齪詬病。


    她理解他,在這年代謀士之間的競爭太過激烈血腥了,她當然知道,在別人的眼中,她如同這禍國殃民的存在,這一路上孟嚐君在她身上倒是開了許多先例,並且昨日至今日行程的耽擱,更有著隱隱寵信她的跡象,這自然會引來它人的不滿。


    她麵色正常,不卑不亢,交待完便自覺退出門外,不給他任何冷嘲熱諷的機會。


    陳白起知道他想說什麽,卻不容他說完,便正色道:“馮先生,主公在內有請。”


    馮諼這次倒沒抱著劍,隻將那斷劍插在圈圈纏繞的腰間,他抬眼懶懶地看了陳白起一眼,眼神灰暗,透著一種本能的不喜不善,含糊的笑聲從衣間透出:“起得可真早,還以為……”


    他今天倒是比昨天穿得更厚實了,戴了皮帽,穿了灰狸子袍子,衣領子扯得老高,遮住了半邊臉,眼睛虛虛實實地睜著,像沒睡醒似的,也像某種蓄勢待發的獸類。


    陳白起見機便擺脫了他,立即去開了門,一抬頭,便見站在門外麵穿得跟個灰熊似的馮諼時,愣了一下。


    孟嚐君聞聲,這才放過了她。


    在兩人糾纏不清時,門外先是傳來三聲敲門聲,接著才傳來馮諼慢調子的聲音。


    “主公,早間晨霧已逐漸散去,隊伍已調整待發。”


    一大早便開黃腔,你到底還有沒有絲毫身為人類的廉恥!


    陳白起簡直被他的話震驚了。


    “不張嘴的話,今夜便張腿吧……”


    孟嚐君又被逗笑了,他伸過來嘴,輕輕地、不重又曖昧地咬了她一口。


    陳白起也不打算再跟他“虛以委蛇”,她幹脆閉緊了嘴,打算來個寧死不屈。


    瞧尼妹瞧!


    孟嚐君感覺到她的抗拒,卻笑眯了眼,像鉤子一樣,似遺憾地離了觸碰,卻頓住在十分危險的距離,他懷疑道:“剛才隻含了一口雪水,那裏麵幹淨了嗎?張開嘴讓本公瞧瞧。”


    陳白起忍著癢意與想反咬一口的衝動,想撤,卻又被他早有預謀地一掌給按定原處,含糊不清道:“不麻了!”


    “還麻嗎?”


    剛才的確凍麻了,而孟嚐君的唇確也很暖,與她剛“糟蹋”完的雙唇溫度完全不一樣,暖暖軟軟的輕輕挨著,摩挲,按壓,慢慢地她也感覺到了回暖。


    陳白起:“……”


    但是,孟嚐君並沒有繼續深入,他深深地,如鷹隼般既邪又魅地盯著她的眼睛,順便舔了舔她冰涼似雪的唇:“幫你暖暖……”他呢喃道。


    頓時更馥鬱的男性氣息霎時灌滿了陳白起的口鼻腔中,她的呼吸,她的視線,她的感官與意識,全都被這個男人牢牢攝住了。


    下一秒,她一張一闔的雙唇便被堵了個結實。


    陳白起“嗬”了口氣:“應該……”


    他走近了她,身上隨時搖曳輕浮的似麝似蘭般的香氣包圍了她,他手指溫暖如玉,指尖挑起她冰冷的臉,視線似冰如焰,盯著她那兩瓣被凍得豔紅的雙唇。


    “那嘴裏幹淨了嗎?”


    孟嚐君一聽,立馬便樂不可支地笑了。


    陳白起關上了窗,想了一下,老實答道:“臉跟嘴都已經麻木了。”


    那磁性又輕佻的聲音逐漸靠近。


    “有多冷?”


    陳白起將臉上沒化完的雪榍拍掉,從喉中輕哼一聲:“嗯。”


    “冷麽?”


    他生來便是公子,見慣了齊宮中王婦貴姬們膏粱錦繡般奢華的生活,哪怕是他府中最低等的侍婢也是精細嬌氣的,故,他倒是第一次遇到如陳白起此類雜草一樣生存得安怡的存在。


    見陳白起這等糙漢子似清理的行為,孟嚐君頗為無語。


    接著,又掂著腳揪了一把皚皚飽滿墜落的幹淨簷雪,昨夜下了半夜的雪,也多虧了跟火氣旺盛的孟嚐君一塊兒睡,不至於凍得睡不著,她捧了一手雪,也不等消融,便憋著一股勁,使勁搓了搓臉頰,直凍得打了一個哆嗦,但整個人也霎時清醒精神了許多。


    填胃腹飽後,陳白起便想到自己起早還沒來得及盥洗,如今她不是嬌小姐了,在外條件簡陋缺乏,她便從包袱裏扒拉出一物,想著沒有用具,便簡單和著窗外冰淩淩的雪水與柳枝清理了一下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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