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蘇幻兒又化成了“蘇柳”公子上萬花樓了。


    原因無它,自從知道無介昨晚沒有回傲龍堡之後,她就知道,事情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了。


    一大早回來,石無介立即調了二個手下出門去調查一個采花賊的下落,才使得她可以悄悄來到萬花樓;這次,她可是有知會過她老公了。石無忌大概也知道他那小弟昨日的去向,也料得出結果,所以默許了幻兒前去,甚至還交代無瑕帶一些補品跟幻兒一同前去。


    早上的秦秋雨是不見客的,尤其今日她更是極需休息,但一聽是蘇公子前來,她立即起身梳洗,羞紅的臉上有著不安的神色……石大夫人是否看出了什麽?她的身子仍很疼,並且有多處瘀青,怎好教人看見呢?真是羞死人了!


    蘇幻兒一見秦秋雨走出來,立即迎上前去左看右瞧。


    “數日不見,秦姑娘真是越來越嬌美了!可還記得本玉樹臨風、英姿煥發的蘇公子呀?”


    秦秋雨笑了出來:


    “怎能不記得?蘇公子如此少見的人品與文采,小女子想忘掉也難。”看向一旁的朱大娘與丫頭,輕道:“娘,你們下去吧!我想與蘇公子單獨相處。”


    見秋雨開心的模樣,朱大娘才放心的任他們單獨相處。自個兒去前麵招呼客人。


    “這位是?”秦秋雨疑惑的看向石無瑕,一眼就看出她也是個大美人,眉宇間與石無介有些神似,而不待幻兒回答,她就先猜出來了:“容我猜猜,是石家小姐吧?”


    石無瑕笑了出來;難怪嫂嫂給秦秋雨這麽高的評價!她原從未見過麵,想不到第一次打照麵,冰雪聰明的秦秋雨居然可以立即猜出她的身分。


    “是的,我是石無瑕。”


    幻兒打斷她們:“千萬別來一堆客套話了!我說,秋雨,昨夜咱們家無介未歸,與你脫不了幹係吧?”


    存心看秦秋雨羞紅滿臉,幻兒果真一點也沒失望;就見她雙頰似偷得天邊晚霞似的紅,一時間語塞羞煞,已告訴了她們答案。


    “哎呀,別害羞嘛!既然是大家都默許的事,早該發生了,能等到現在,是無介那渾小子太呆了!來,我看看——”說完,幻兒拉開她高束的襟口,很熟練的找到某些該有瘀青的地方。


    “嘖嘖!我說那小子不懂得憐香惜玉吧?你今天還起得來真是奇跡。”


    “大夫人……”秦秋雨已經羞得不知要如何才好了,偏這蘇幻兒還不停止逗她。


    “嫂嫂,別逗人家了!來。秦姑娘,這帖藥是給你補身子的。”無瑕看不過去,替秋雨解了圍。


    “謝謝。”秦秋雨接了過來。既然她們沒有將昨夜想得很不堪,那麽——她也無須這般羞熬了;可是……他們怎麽都知道了呢?她們今天前來是為了什麽?


    幻兒在啜了口茶後,深深的凝視著秦秋雨,想著他們的事情。事情已進行到這種地步了,她會有什麽打算?無介又是什麽打算?


    “接下來,秦姑娘有何打算?”


    秦秋雨楞了一下。打算?能有什麽打算?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嗎?莫非是怕她會趁機纏上石三公子?


    “我……自知配不上三公子,不敢癡心妄想,大夫人可以放心。”她低垂下頭,輕聲說著。


    “先別說配不配的問題。我問你,在許身給無介後,你還能忍受別的男人來碰你嗎?你生日那天怎麽辦?”幻兒早就知道秦秋雨會這麽說。


    “那是我的命……反正……我已滿足了,至少上天待我不薄,在……在那之前,能遇到三公子,那麽縱使沉淪,也了無遺憾了……”


    話是這麽說,可是秦秋雨心中的恐懼更甚了;她的心隻歸屬石公子,她的身體隻願讓他恣意憐愛,而在昨夜之後,她怎麽能再忍受別的男人碰她?


    “這是你單方麵的想法,我倒可以推想出我家那渾小子的想法來供你做參考。第一,他會向他大哥,也就是我老公,提出要替你贖身、娶你當老婆的要求。第二,不管他大哥會不會答應,他是要定你了,再也不容別的男人來多看你一眼。我想,他應是有對你提到這一點吧?”幻兒搖著羽扇,故做不經意的問著。


    秦秋而又羞紅了雙頰;石無介是有說過要娶她的話!那是在五更天初露曙光之時,他摟著她,在她耳邊重複呢喃著……但那隻是基於一種責任吧?她不能嫁給他,即使他真有心也不可以;她會使他成為笑柄的!


    堂堂傲龍堡的公子,向來以嚴厲、正派的門風聞名,石家哪可能容許這種娶妓為妻的事情發生?那樣一來會招徠多少議論,而使惹人笑話?石三公子不怕,但她怕——愛他就不能讓他落得如此。


    反正,原本他們就是不配的!


    “他不能這麽做。”


    “他也不會眼睜睜看你被別的男人碰。”幻兒聳肩又道:“我們石家別的沒有,占有欲最強,一旦認定的人、事、物,就會緊緊的抓住。不容別人來侵占。”


    秋雨疑惑的看向石大夫人,現在倒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了。這石大夫人並不像是來拆散他們的,也不像是來撮合他們的,講話教人摸不透心思;她越來越迷糊了。


    “大夫人意欲為何?”


    “我是說,既然由無介來替你贖身比較麻煩,又會困難重重外加流言很多,不如由我來吧!由我這江南來的才子,氣宇軒昂、武功蓋世、玉樹臨風、無與倫比的蘇柳公子來買下你吧!”玩夠了,蘇幻兒終於肯說出重點了,並且在意料之中的看到秦秋雨震驚的表情。


    “為什麽?這有什麽不同嗎?”秦秋雨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後才回複了鎮定。


    幻兒搖頭桁腦,踱著方步在屋內來來回回走著,才說道:


    “是本公子買下你,不是石大夫人,這二者是大大不同的!蘇公子我打南方來,以千金钜資買下北方萬花樓之魁,回南方做愛妾,這樣一來,別人自是無話可說了,也不必怕會妨害到傲龍堡的聲名。至於贖了你之後呢……”她很壞心的頓了頓,瞧夠了秦秋雨著急的神色才道:“就與本公子共效於飛,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這根本是逗她嘛!秦秋雨咬住下唇,不敢追問,怕這石大夫人會再出言戲弄她!而一點兒也不敢問及與三公子的事情了。其實她哪會不明白,石家人肯花大把銀子贖她,肯費心思的安排她的去處,必定是對她有了肯定;隻是……隻是……到底是怎樣的安排呀?石三公子恐怕也不明白吧?這石大夫人到底打什麽算盤?


    石無瑕其實也不是完全了解幻兒的計畫的,隻是她相信秦秋雨遲早會成為她的二嫂,現在的一番安排雖說是為了避人耳目與流言,其中恐怕也有更多的捉弄成份在吧?典型蘇幻兒的風格,在成全之前先再三捉弄,可憐的有情人們隻好倒楣了。這一點,石無瑕是感同身受的!不過,幸好她沒有太慘。


    “嫂嫂,三哥那邊我們要如何交代?”石無瑕扯開話題,也是想知道更多的計畫,順便一解秦秋雨的困窘。


    “交代?”幻兒大驚小敝的叫著:“我幹嘛要給他交代?是他大還是我大?要不是我替他設想周到,他哪能得到秋雨的心,進而娶到這位大美人當妻子?我這麽幫他,捉弄他一下下也不行嗎?本姑娘的至理名言是:不經一番痛苦醞釀期,哪得璀璨明珠出蚌?”


    這下子,秦秋雨總算聽出一個大概了;也不是別的,就單聽到蘇幻兒說她會成為三公子的妻子這件事,她的耳裏就再也聽不進別的話了!這……這……是真的嗎?


    上天果真會如此厚待她嗎?石家人怎能不計較她的出身,而願意接納她?


    “大夫人……”


    蘇幻兒抓住秦秋雨的手,打斷她的話:


    “我這就去對朱大娘贖你的事。不過,在一切未定前,我要你守口如瓶;這事目前尚須在暗中進行,不宜宣揚的,否則恐怕會壞事。秋雨,雖說不告知無介是有些捉弄的成份,但事實上,他不知道你的下落才好,因為他最守不住秘密,也忍不住會去探望你。”


    看來尚有計畫要進行,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複雜。


    “我該怎麽做?”她輕聲問。


    “保持沉默。不論無介怎麽問你,你都不可以透露;反正等我打點好了一切之後,你就該消失一陣子了。那一陣子的兩地相思定必然的,隻好忍著了。”


    見秦秋雨與無瑕仍是有聽沒有懂的表情,幻兒歎了口氣——天才果然是寂寞的!隻好摟住二人的肩,開始咬起耳朵來了。


    回到傲龍堡時已是下午時刻。幻兒趕場似的趕回來,隻為了解決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今天可是王海岩前來看女婿,並且打算提親的日子。她非得利用這機會逼梁玉而回複女兒身不可。


    她連跑帶跳的回蘭院,正要更衣梳妝時,衣服才脫到一半,雙腿就被人給緊緊抱住了。“娘娘!”


    是小定綰!她那被忽略很久的兒子。


    愧疚之心油燃而起,她也顧不得衣衫不整,將兒子高高抱起。


    “沒有午睡嗎?”問的同時,也才想起今天都還沒見到她老公,不知他在哪兒?


    “娘娘壞!都不理我。”


    “就快了;幾天後,你會被娘娘纏得想喊救命,到時可別想我!因為等我一旦清閑下來時,就隻能玩你了。”幻兒這種話不知是哪門子的保證?她坐在床沿摟著兒子。看著兒子睡著,自己居然也突然感到十分疲倦;這是挺破天荒的事,才奔波一個早上,她怎麽可能會累呢?而且她還有事要做呀!應該不會累才對嘛。這念頭是在她閉上眼、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石無忌走進房中時,看到幾近全裸的妻子與兒子靠在床沿沉睡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一母、一子,都是十足的小孩心性。原本想問幻兒今天上萬花樓的情況,但見她如此疲累,倒也不忍心喚醒她了。等會兒吧!反正王海岩被他派去另一個牧場清點一群新買的種馬,明天才會再回傲龍堡,今天下午是沒什麽好戲可以看的。


    他關上窗戶,輕輕抱起兒子,放在花廳的躺椅上,蓋上被子,才又折回內室。


    他坐在床沿撫著她細嫩的小臉,心裏忍不住感到奇怪;他這個妻子總是精力過人的,今天如此疲累,倒是不太尋常。


    “無忌?”幻兒動了一下,半睜雙眸,意識未清的叫著。


    “是我。”他脫鞋上榻,吻了她一下。


    她摟住他的腰,又沉睡了。


    石無忌笑了笑,決定陪她小睡一會兒,晚上才有精神看好戲。


    “大哥——”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正要閉目的當兒,門外傳來無痕的低聲叫喚。


    他歎了口氣;現在事情居然也要扯上他了嗎?在幻兒獨攬了那麽久之後,現在才想到他這個大當家的,可見他被遺忘多久了!


    他起身穿鞋,替幻兒蓋上被子,才走出去。


    在蘭院的門廊上,站著失意的石無痕。他一向是俊逸不凡、神采飛揚的,即使是失意也不容易讓人看出來,所以現在這樣子代表事情嚴重了。


    “怎麽了?”石無忌坐在石椅上問著。


    “她要走了。”


    “她”當然是指梁玉石了。


    “為什麽?”無忌相信自己是知道原因的,但無痕知道嗎?


    石無痕煩躁的伐了一下頭。


    “我告訴她,已整垮了朱炳金的事,而她居然說要回江南!什麽留戀也沒有的……”近些日子以來,朱炳金那件事全由他包下來,因為梁玉石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隻花了半個月,他不分日夜的追蹤、查線索、進行計畫,終於替玉石報了仇,原本以為玉石應該會很高興,會卸下心頭的大石,會恢複女兒身,然後……成為他的妻子。但是,她居然冷漠的說出彼此已無瓜葛,要回去江南的話,並且不帶一絲情意的看著他!


    “她人呢?”石無忌隻覺得好笑:想不到他這個冷靜過人的大弟,也會有這麽失意的一天。


    “她……被我點了睡穴,正在昏睡當中。”石無痕低聲說著。


    石無忌忍不住笑出來了,他搖了搖頭。


    “等她解了穴還是會走;而且,她會更氣你。”他當然知道無痕的來意,隻不過,對於這種事,石無忌相信沒有人會比幻兒處理得更高,他可不敢自以為是的班門弄斧,還是留給他的愛妻去玩吧!


    “大哥!”石無痕可不是來聽他講那些他料得到的結果的,他需要的是可以挽留住玉石的方法。


    “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這件事得靠你那天才大嫂才行。她現在正在午睡,你去等著吧,晚餐時刻就有好戲看了!到我猜,不出半個月,幻兒一定會讓你娶到老婆的!放心吧。”


    石無痕與大哥對視苦笑了;不曉得到時大嫂會怎麽取笑他?想當年幻兒甫入石家時,他可是取笑過她、糗過她的愛爭風吃醋的;現在,現世報果真來了!他的確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幻兒精神奕奕的與丈夫在聚賢樓正廳坐著,就等王秀清那丫頭發揮精湛的演技了。


    在那之前,石無忌也將萬花樓的事問了個詳詳細細;朱大娘答應讓他們贖秋雨,尤其在發現蘇公子其實是石大夫人時,更是沒有刁難就答應了。


    在秦秋雨身價千金的時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朱大娘要多少銀兩才肯放人了?


    “多少?”石無忌心中早已有所準備,反正一定是筆钜款。


    蘇幻兒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頭。


    “是多少?”石無忌向來不喜歡瞎猜。


    “當初朱大娘買進秋雨時,用了千萬兩銀子。三年來,她更是不惜金錢的刻意栽培她。據我所知,目前她的開苞價已叫到一千五佰萬兩;哇!仔細一算,居然可抵傲龍堡半年的開銷呢!”她還在賣關子。


    “我不在乎多少,給我一個數目。”石無忌想板起臉,卻知道這一招對妻子沒用。


    “一萬兩。”幻兒極認真的說出這個破天荒的低價,果真看到石無忌難得詫異的表情。


    不待老公追問,她自己就說了:


    “我起先也嚇了一大跳呢!可是朱大娘說,秋雨這半年來為她賺進的銀子已經很多了;她不需要,也不想再在她身上壓榨出什麽。在她開業的三十多年間,從來沒見過像秋雨這麽有氣質、有才情,又惹人萬分憐愛的小女孩了。而她是愈看愈舍不得讓她給人糟蹋了;所以一直想為她找個好歸宿,但會上她那兒尋歡的人,通常都不會是好丈夫、好男人;那些全都配不上秋雨。數日前,她已感到秋雨心有所屬;光看她不吃不喝的,日漸消瘦,心中也有了個底,隻是不知是哪家公子而已。如今,我一出麵,她更放心了,相信我會給秋雨安排一個好丈夫嫁了,她收我一萬兩隻當是嫁女兒的聘禮;朱大娘——其實是個風塵奇女子。”


    “真讓人想不到。”石無忌笑了笑。


    “秋雨太美太好,才會令人心憐。”幻兒做結論。


    石無忌又提出第二個疑問:


    “那為什麽非要分開無介與秋雨一陣子?”


    “避人耳目呀!名妓秦秋雨勢必要消失的,等事情過去,石家再來娶進一個南方大家閨秀,即使人人都覺她麵孔酷似名妓秦秋雨,倒也不敢亂自猜測了,我這是為我們石家的名聲著想呀!”由於說得太理直氣壯了,以致於引來石無忌懷疑的目光;石無忌畢竟是了解她的。


    “是嗎?我看是捉弄無介的心思比較多吧?要避人耳目也不必連無介也避開呀!”


    “哎呀,順便嘛,不然就不好玩了呀?你看,他今晚又溜去找秋雨了不是嗎?一點都不懂得克製,不逗逗他怎麽成?近來他老不見人影,我沒人可以消遣,好無聊哦。”


    “你啊,還無聊呢!咱們傲龍堡都快被你搞得雞犬不寧了。”他輕捏她俏鼻。


    “好事呀!咱們傲龍堡不曾這麽熱鬧過的。”


    才說完,就聽見側門的廊上傳來聲響;好戲快上演了。


    “你不許走!我要大夫人來為我做主。你怎麽可以在欺騙我的感情後,又一走了之?”王秀清嚷嚷的聲音比什麽都大。


    首先出現的,就是拖住梁玉石不放的王秀清,而一臉啼笑皆非,跟在她們身後的,就是石無痕了。他真不敢相信事情會急轉直下到這種地步;這種三角關係實在發展得太怪異了!到底是何時的事?為什麽王秀清會死死的認定玉石當她的丈夫?他當然知道秀清對玉石有好感,但他不認為玉石曾給她好臉色呀!


    “大少爺、大夫人,你們要替我做主呀!”王秀清淚涕縱橫的跪在蘇幻兒麵前喊著。


    “怎麽回事?”幻兒問,並且一臉不解的盯著梁玉石求救的眼光。


    “他不娶我——”王秀清叫得更大聲。


    “我無法娶你啊!”梁玉石終於也忍無可忍的叫了出來;反正,這個笑話是鬧定了。這個北方少女怎會如此執拗?她今天什麽也不管了!既然逃跑不成,就要徹底解決這件可笑的“情事”,然後,她再了無牽掛的回南方去……多留無用!


    “秀清丫頭,玉石她的確不能娶你的。”幻兒緩緩的開口。


    “為什麽?”


    “因為她與你一樣也是個女娃兒。”


    “你們騙我!”王秀清猛搖頭,那種無法承受的表情表演得入木三分,幻兒在深深佩服之餘都快自歎弗如了。


    “是真的。”幻兒又重複一次。


    王秀清轉向梁玉石,緊緊抓住她的雙手,喊道:


    “你們騙我的!對不對?你怎麽可能會是個女人呢?不要因為你想避開我,就編這種惡劣的謊言,我不會相信!我這麽愛你,你卻是這麽對我——”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無法娶你。嫂嫂沒有說錯,我……我是個女人!”梁玉石正視王秀清的眼睛,堅定的說著。


    “我不信!”王秀清哭得梨花帶淚。“我爹明天就要來見你了,你卻還沒打算娶我!讓人知道我沒人要,你要我如何活下去?我不管!明天你一定要見我爹,要向我爹提親!說什麽我也不會相信你是女人!如果你敢逃掉我就死給你看!”


    這下子,梁玉石可急了,但又無話說;總不能立刻脫下衣服讓眾人驗明正身吧?王秀清這麽激烈的性子,恐怕不娶她,她就會真的去自盡了。但她不能娶呀!這麽荒唐的事還能讓它進行下去嗎?


    幻兒站起來,淡淡的開口:


    “玉石,你可以證明你是個女人來讓秀清相信。”


    “怎麽做?”梁玉石急切的問著。


    “無瑕。”幻兒沒有回答,反而是叫了聲站在側方、始終不吭聲看著好戲的小姑。


    無瑕會意的起身,拉起玉石的手輕聲道:


    “跟我來。”


    待二人從側門消失後,幻兒首先失笑出來,直看著王秀清,說道:“你可以去當女伶了!”


    “過獎了!大夫人。”王秀清眼淚一抹,打躬作揖的拜了一拜,才跳到幻兒麵前,說:“真的很逼真對不對?我演得很高超是不是?”


    “是呀!梨園的弟子都該來拜你為師了。”幻兒拍拍她蘋果似的麵頰。


    始終沉默的石無痕眉頭深鎖,深思良久才看向他的大哥。“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重頭好戲?”他開始覺得這件事情是進行了很久的計畫,而他就是被設計的人之一。那滋味實在不怎麽好受,而他居然一點兒也沒有察覺,這些日子以來,想必自己是遲鈍了很多。


    石無忌笑了笑,完全置身事外的聳聳肩:“去問你大嫂。”


    蘇幻兒馬上揮揮手,“哎呀,沒有什麽啦!基於長嫂如母的責任使然,總要為你打算一番嘛。到底你是得到玉石的心了,不是嗎?”


    “有嗎?我有得到她的心嗎?”石無痕苦笑,如果大嫂的一番計畫能使他娶到玉石,那麽他被設計得再慘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可是——她要走了呀!


    幻兒用力的拍了一下石無痕的肩膀,很有氣魄的叫著:


    “怎麽沒有?放心!無痕,隻要有大嫂我在,你什麽都不必擔心!等著當新郎倌就好。信我者,得永生!”說到最後,居然把耶穌的台詞都用上了,反正他們古代人不知道這是誰的台詞,借用一下也無妨嘍。


    石無痕不是挺有信心的橫了她一眼;他當然相信他這大嫂的聰明才智,但她也不是沒有弄巧成拙的個案發生過。大多時候她會傾注全部心力去忙一件事,其最大的原因是——好玩。


    石無痕就怕這件事被幻兒玩完了。


    “玉石要如何證明她是女人?”石無痕此時最好奇的就是這個。


    蘇幻兒為他的愚笨歎了口氣:


    “一個女人要證明她是女人,隻有一個最直接的方法。你以為呢?”


    石無痕的心“咚”了一下,莫非……


    接下來的期待在沉默中度過,大家心思都是一致的——


    不知恢複女兒身後的玉石,會是何種美麗的模樣?


    終於——側門的珠掀開,最先出現的是無瑕,帶著一抹神秘的笑意環視了一下眾人。


    “玉石要出來了!”她宣布。


    “人呢?”幻兒充滿好奇的問道。


    無瑕將珠完全掀開,拉出了一個金釵羅裙、身材健美高挑的俏麗女子——是表情不安中夾著尷尬的梁玉石,同時也是個美麗出色的女子。


    那對濃眉大眼散發出迫人的英氣,而挺鼻櫻唇又柔了那股氣勢。一身素淡的白衣,襯出她身材的均勻修長。她渾身上下所發散出的冷傲氣質,像一朵寒冬中挺立綻放的白梅;剛柔並濟,美麗得恰到好處。


    梁玉石不看任何人,隻看向王秀清,問道:


    “這下,你相信了吧?我不是個男人!”


    王秀清被她的美麗迷住了,隻能呆呆的點頭。


    知道王秀清已不再固執,梁玉石隻想躲開眾人,快快脫下這一身可笑的裝扮;她根本不適合當女人!換上這一身女裝,她連走路也不會了!


    天哪!她這麽可笑的樣子,居然也被石無痕給看到了!她覺得萬分丟臉,已無臉見人了!


    一個轉身,人已向後院飛奔而去。


    石無痕直覺的要追去,卻給幻兒捉住。


    “趁現在留下她,永遠的留下她?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如果你的聰明才智不盡數用在這時候,那你就是大白癡一個了。快去!”


    石無痕點點頭,匆匆追去。


    眾人還在呆愕的時刻,幻兒已斟了二杯小酒,一杯給丈夫,笑道:


    “幹杯!”


    石無忌拿過她手中的酒杯,皺眉道:


    “不許喝酒。”


    “為什麽?”幻兒抗議。


    “近來你身子一定有些不適,否則不會這麽容易累。找一天給冷剛診診看,確定沒事了,我才讓你喝酒。”說完把二杯酒都喝完。


    幻兒送了她老公一個大白眼,也瞪向冷剛。她再三聲明:“我身子好得很!”


    天曉得。


    “等等!”


    在通往八院的林徑小道上,石無痕抓住了梁玉石。


    “不要看我!”梁玉石低吼。她想捂住自己的臉,但可恨的是,今夜是滿月,月光比燭光更亮,照出她滿身的狼狽。她不要他看到如此可笑的她!


    現在她知道了——自己是一點兒都不適合穿女裝的!她永遠也當不好一個女人的!


    “我要看你,不許逃!”石無痕一手圈住她身子,連帶鉗製住她不停掙紮的雙手,另一手才得以扳過她的臉蛋,恣意審視著、看著她姣美的容顏。


    “很可笑,是吧?”她恢息的問,等著他的回答。


    “你好美!”他輕啄下她鼻尖,輕柔的說著:“比我想像中的模樣更美;獨一無二的美!”


    “在你們家已有二位絕世美人的情況下,你這謊也說得太差勁了。”她在陳述事實,並非心中妒忌。蘇幻兒與石無瑕的美麗是無人可及的,或許她自己也有一點姿色,但相較之下卻有天壤之別,這樣的情下,石無痕這話就顯得無比的可笑了。


    “美麗可以有很多種的,並且也無從比較起。她們是雅致柔婉的美,你是清冷傲然的美;在我大哥眼中,他的妻子是絕世美人,在我眼中,絕世美人就是你了。情人眼裏出西施你懂不懂?如今,最大的瓶頸已突破——你終於換回女裝了。你還想逃避什麽嗎?”今天晚上他一定要逼她答應成為他的妻子!他放任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太久了,好不容易所有事均告塵埃落定;而玉石最大的心結,也被嫂子用計攻破,那還有什麽好遲疑的?


    “我當不成一個好妻子。”梁玉石停止了掙紮,任自己靠在他胸前;她孤獨太久了,從來不知有個肩膀可以到靠,是這麽令人蛔服的事!她以前逃避,是怕自己會沉溺其中;可是……現在她想不沉溺也沒辦法了:這男人展現了他強硬的一麵——他不會讓她走。


    “好妻子?所謂的好妻子標準在哪裏?”他有點好笑的問。


    她垂下眼。


    “我不會那些女紅,也不懂得侍奉丈夫的那一套溫柔本事……”她甚至沒有纏腳。


    “每個男人眼中所謂的好妻子,都是因人而異的。拿我大嫂來說吧,她因為身世太過離奇,以致一直有著最奇特的思想,所做所為皆十分驚世駭俗。事實上,所有女孩兒家應該會的東西,她全部不會。雖飽讀詩書,卻獨缺三從四德的認知。她也沒有纏足,說那是男性社會中抬害女性最重的酷刑;她哪一點像一個好妻子了?但卻獨得我大哥的寵愛眷戀。玉石,你來傲龍堡快二個月了,難道沒發現我那嫂子不像一般人所謂的‘好妻子’嗎?”


    蘇幻兒的確是個活生生的大範例;梁玉石一時語塞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


    “但大嫂總懂得撒嬌,惹人憐愛吧?”


    “那是因為大哥喜歡;而我喜歡的可不是那樣。”


    她抬頭看他,正好給他吻個正著


    “我要的,是一個能與我馳騁在大草原上,迎風互逐的伴侶;能與我一同舞劍、一同狩獵、一同遨遊四方的製人;能令我想傾注全部心意去對待、去相守的女人;她健健康康的,隻為我一人而美麗……玉石,你會嗎?玉石,為我而笑、為我而展現柔媚,與我共度一生……”


    他在耳鬢磨間傾訴出所有情意,教梁玉石失魂了。他的一片真心,赤裸裸的在她麵前呈現,她怎忍心拒絕?在她的心也同時癡迷的情況下。


    “玉石——”他捧起她的臉。


    “原本……我該是你大嫂的。”她輕笑,浮出了美麗的笑靨。


    石無痕搖頭:


    “即使我大哥未娶,我仍會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不管如何,我是要定你了!玉石。”


    “如果……我逃回南方呢?”她問。


    “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在必要時,我會不擇手段。如果得到你這身子是唯一的方法,即使遭你怨恨,我也會那麽做!”他聲音更低沉了,灼熱的眼光遊移在她胸口;除去束胸的纏布後,她身材相當的誘人。


    她知道他會!如果她沒有愛上他,那一定會很悲慘;石無痕外表溫文,內心卻非常的具有侵略性。她知道的,打第一次在夕陽餘暉中相見,他已要定了她。


    梁玉石知道,他不會讓她走的。她歎了口氣:


    “幸好。”


    “什麽?”他附耳在她唇邊,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幸好我有愛上你,否則你肯定會是我此生的夢魘。”她終於不再矜持的抱住他了,並直率的吐露她深埋已久的愛意。


    石無痕欣喜的狂吻著她;他等她這一句話好久了,他幾乎以為她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為我留下來!玉石。我會愛你一輩子的!”他要求她的應允,為了心中尚存的一點點不肯定。


    她遲疑了一下:


    “我這模樣……真的不可笑嗎?”


    “你怎麽還問這問題呢?在你將我迷得暈頭轉向之後,你還懷疑自己?”他俯下頭,吻著她。“你是如此、如此的美麗!玉石……你會是我最美麗的妻子……”他不斷的親吻著她,印下他的深情與保證。


    她又笑了,仰首看向滿天星子,任她的心上人緊緊摟著她。“我想,我爹會喜歡你的!她會高興我得到了一個好歸宿。無痕,我這一生交給你了。”


    “天地為證,我會愛你直到此生終了。”


    最後,以吻為誓,訂下他們終生愛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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