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長富金控」的第一黃金單身漢兼頭號花花公子範薑頤這回是真的真的淪陷了!


    「嗟!這又不是什麽新聞,根本是舊聞了好不好?半年前他就與何家的小姐公開戀情了,還同居一起了不是?那時大家都知道這回咱們大少爺是真的定下來了,跟以前那些不肯公開也拒絕承認的情況完全不同呢。」午休時間,地下一樓的員工餐廳裏,聚集了一大堆前來覓食以及交換八卦的人。


    「厚!啊你是沒聽到我說了兩個「真的」嗎?上回他公開何曼儂,我們都說範薑大少爺『真的』認真了,要不,他哪會大方公開這樁戀情?何曼儂可是有頭有臉的出身,戀情太受矚目,開不得玩笑的。通常一旦公開了就是差不多要結婚了,可哪裏想到半路卻殺出一個程咬金,硬是把何曼儂已經吃到嘴裏的肥肉給搶走了!你們都沒發現嗎?何曼儂已經一星期沒來上班了,今天人事部更公告了她自動離職的消息呢!」


    「啊!這是真的嗎?誰這麽大的本事能從那個大美人手裏搶走男人?是不是比她更美的女人?有沒有照片可以看一下?」一群人興致勃勃的接著問,連飯都忘了吃了。


    在忙碌而無聊的上班時間空檔能聽聽上頭風雲人物的八卦來調劑一下疲憊的身心,真是件太幸福不過的事呀!就見整個餐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方位,連飯都忘了吃,隻想多聽一些最新消息好回自己的單位強力放送。


    「我見過哦,她叫徐微蓮!」這時接話的是每天駐守在大樓一樓接待處的總機小姐。她的發話很快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徐微蓮?是誰?哪家的千金小姐呀?」


    「看起來不是什麽千金小姐耶,不太會打扮,每次來找總經理,都隻是隨便穿一套休閑服而已。人長得是不錯啦,可是跟何曼儂卻是一點也不能比,隻能說是個清秀佳人吧。不過總經理看起來真的很喜歡她哦,常常都親自下來接她,好殷勤的樣子,以前對何曼儂都沒有那麽好說。」


    「真的?莫非我們公司也終於上演起灰姑娘的故事了?怎麽可能?我們家範薑太少向來交往的不是名模明星,就是千金小姐耶!不可能一下子改掉口味,改配清菜豆腐才是呀!」


    就在眾人的八卦情緒正要high到最高潮時,有人驀地大作噓聲,並示警道——


    「別說了,總經理來了!」


    什麽?!什麽什麽?!總經理也會來這個小小的自助食堂用飯?!怎麽可能?這簡直比世界末日終於來臨更教他們感到驚訝了!


    所有人都看過去,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真的是總經理耶!


    真的是耶!


    所有在餐廳用餐的長富員工都看到了,他們那貴族氣息濃厚、品味卓絕、口味挑剔到連吃個便當都要家裏廚子做來的總經理,居然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看起來就是一副來吃飯的模樣耶!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無視別人的瞠目結舌,這位長富金控的黃金單身漢眼中隻有身邊的佳人。


    「那邊有一個空桌,就坐那裏吧。」範薑頤輕聲說著,口氣是全然的溫和,與平日辦公時的冷然完全兩樣。


    「好呀,就坐那裏,我們快去占位子。」他身邊那個容貌清秀的女子含笑點頭,先走了過去。


    踩著平緩的步伐跟著過去,範薑頤的眉頭在掃過這不太優雅甚至顯得吵雜的用餐環境時,微乎其微的擰了一下,但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縱容的看著走在前方的女孩。


    這個女孩,非常的清新可愛,沒有沾染上半點都市人向來會有的虛榮浮誇,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的女子,一次兩次的偶遇之後,心,便沉淪了。


    他想,這就是真愛吧!


    從來沒有人可以教他如此心動又如此遷就,一切甘之如飴。為了她,他願意偶爾忍受粗茶淡飯,試著去接受她口中所謂的平民美食,並且努力表現出喜歡的樣子,就為博她一笑。


    她笑起來非常可愛,有一種爽朗陽光的味道,毫不矯飾做作,跟他以前見過的女子都不同。從來沒有這麽一個女孩能這麽吸引著他的目光,甚而興起了與她長長久久這麽過下去的念頭——或許,那表示著結婚,可他一點排斥的感覺也沒有。要是以前,隻要任何人對他提起這兩個字,他的臉一定馬上沉了下來,心裏更是萬般不悅。就連……她,那個第一個讓他公開承認交往中的何曼儂,也不能使他改變對婚姻避之唯恐不及的看法。


    何曼儂……他是曾經想過要娶她的,不過娶她的原因嘛……是她很美,他看了賞心悅目;她的家世不錯,與他家算是門當戶對,結婚對兩家都有好處,對父母也有交代;在相處上,她又很上道,雖然有點大小姐脾氣,可是大多時候她對他算是體貼殷勤,也懂得打發自己的時間,不會太過纏煩他。


    最重要的一點,他相信她不是那種嫉妒心強的女人,以後就算結婚,也會聰明的給他很大的空間——就像先前交往時,她也會對他其它「女性朋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樣。


    他是想過,如果必須結婚,他會選何曼儂,如果沒有意外遇見徐微蓮的話……


    「哇!好多菜哦!當你們公司的員工真幸福。喂!你快過來嘛,不快些的話,當心等一下沒得吃哦!我可不管你。」點菜區那頭,徐微蓮正揮著餐盤叫著他,一如以往,看到有吃的就很開心,讓人以為所有能入口的東西都是人間美味。


    他笑了笑,眼光掃了下菜色,食欲早已全消,沒有伸手拿餐盤,隻跟在她身邊道:「你吃就好,我方才回來時,已經與客戶吃過一餐了,現在不餓。」


    「沒福氣的家夥!那我就多吃一點,也算是替你享用美食囉。有得吃居然還吃不下,真是可憐。」說完徐微蓮自己忙著夾菜去了,不理他。


    他含笑的看她一如以往的夾了一小山的食物到盤子裏,份量多到幾乎可以喂飽三個大男人了。他從沒看過有哪個女人可以吃這麽多的。第一次請她吃飯時,還真是給大大嚇了一跳。而她吃飯的速度又很快,常常是他才吃了三口,她就完結掉一大盤了。要是曼儂哪……為了保持身材,她再怎麽餓,也肯定不願意這樣開懷大嚼的,一套餐點能吃完一半就很不錯了。


    所以說,微蓮跟所有女人都不同,她是獨一無二的。


    她純真無偽、坦率樸實,而且有趣。他喜歡她。


    他的選擇不會錯,微蓮將是終結他單身的女人。


    至於何曼儂……他皺眉沉吟了下。


    她隻是適合他,在各方麵的條件來說。可是,他並不愛她。


    昨日回到兩人的公寓找一份文件,卻意外看到他所有的衣服用品全被塞在三個大型垃圾袋裏,堆在大門入口處。上頭還貼著一張給鍾點女傭看的紙條,「全丟了」這三個大字還是以紅色口紅淩亂寫上的。


    當然鍾點女傭是不敢未經他同意就真的拿去丟掉的,不然他今天恐怕得率全公司的人在台北市的垃圾場裏找尋那份重要的簽約文件。


    七夕那夜之後,他不曾回到這裏過。從鍾點女傭口中探知,她也是。她所有的衣物都叫家裏的傭人來搬回去了,她留下的東西有兩樣:一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他讓秘書去銀行看過,裏頭是那間公寓的房地契以及他送過她的所有珠寶首飾,她全部還給了他,一件也沒留;另一個,則是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當然也是用血紅的口紅寫上的:我但願從來沒遇見過你!


    紅色的字那樣刺目,字跡那樣扭曲,可見他離開後,她一定憤怒到很想宰了他。但幸好,沒做出什麽傻事,她是聰明人,不會這麽蠻幹的。他想,她並沒愛他愛到可以為他尋死覓活,他們會在一起,隻不過是因為,適合。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


    昨天忍不住想打電話給她,不能是情人,也許可以當朋友。他們畢竟是同一種人不是嗎?何況他們並不相愛,這樣的分手,對她來說,頂多難受一陣子,過後,她會想清楚的。如果兩人能當朋友,對兩家人的交情也有益。


    可惜她不肯接電話,還在氣頭上吧,這個大小姐!不想自討沒趣,隻好叫秘書打去問候一聲,主要是想親自確定她沒事。


    那時他就站在秘書身邊,以免持聽筒方式通話。聽到她小姐尖刻冷嘲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那麽的「朝氣蓬勃」,他就知道自己真的是白操心了。


    她活得很好,這樣很好,他無需再對她懷有一絲絲愧疚感了。


    「喂!範薑頤!我要去吃第二盤了哦,你真的不吃?」


    「不了,你盡量吃。」


    他坐在餐桌邊,笑著搖頭。


    「那我繼續奮鬥去!」她以手背用力抹去嘴邊的湯漬,根本沒看到範薑頤正為她抽來麵紙,就轉身跑開了去。


    範薑頤的動作一頓,笑了笑,隻好將手上的麵紙鋪在桌麵上,掏出煙盒放置,抽根煙吧!


    ********


    何曼儂活到二十七歲,從超級可愛的小娃娃一路長成超級迷人大美女,生命中大部份都處於被追求的狀態,她的情史也是頗為精采。但就算是她這樣一個在情場上總是春風得意的美女,也不是沒被傷過心的。


    在幼兒園時期就有小男生為她大打出手了,可是她真正情竇初開,卻是在上國中之後。


    身邊圍著數不清獻殷勤的男人不代表她就會隨便動心。她的眼光向來很高,能令她動心的男人,絕對是要很出色的才行。


    而汪洋,國中時高她一屆的學長,就是這麽一個出色的男人。


    他斯文俊秀、功課頂尖、為人謙和有禮,簡直是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翩翩白馬王子那樣光芒萬丈。


    他的風采不隻迷倒了全校的女生,更迷倒了她這個眼高於頂的大校花。


    汪洋在何曼儂的生命中創造了很多的先例與特例,包括了他是她的初戀以及第一個甩掉她的男人(附帶一提:範薑頤是第二個)


    雖然範薑頤是她現在難以平複的情傷,但讓她第一次嚐到痛徹心肺滋味的男人卻是他——汪洋。


    就像當年他無預期的甩掉她,並且轉校不見蹤影讓她無所適從一般,他的突然出現也教她手足無措的怔然。什麽話也說不出口,可是心裏又有好多話、好多的疑問想問問他。千頭萬緒的,全梗在喉嚨,不知從何說起。


    他為什麽會出現?他當年為什麽甩掉她?為什麽……為什麽又要讓她見到他,在她正狼狽失意的現在?


    為什麽……他的眼中見不到一絲對她的愧疚?!甩掉她是這麽理所當然的事嗎?她不值得他珍惜嗎?她這麽糟嗎?


    他為什麽要笑?笑得好象真的很高興再度見到她?為什麽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昨日意外相見,她沒有響應他的善意問候,隻是瞪著他,像見鬼一般的瞪他,直到瞪到她的身子終於能動,接著飛也似的跑出那間茶館,再也管不了迷不迷路的問題;她隻想離開這裏遠遠的,當作沒有見過他,讓自己已經夠自我質疑的心不要自傷得更慘重。


    一個範薑頤已經夠她受的了,不需要再來一個汪洋!


    可是現在,下午茶時間,她卻與汪洋坐在東區一間以下午茶聞名的大飯店裏吃著精致的餐點。


    昨天汪洋追著她出來,開車跟在她身後,後來還是因為他的帶領,她才脫離迷路那樣的窘境。他依然如她記憶中的溫柔體貼,可是她不明白一個這麽溫柔體貼的男人,為什麽會在當年那樣殘忍的甩掉她?


    「道歉!」從昨天到今天,她終於對他開口了,終止了他的單口相聲。


    「對不起。」汪洋沒有任何詫異的表情,也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他一直是個心思細膩又善解人意的男人,他很清楚她的憤怒從何而來。


    從昨天到今天,她始終不曾開口,連今日的下午茶之約,也是他單方麵的約她,並不曾得到她的允諾。可是她來了,雖仍是一臉自衛的冷漠。


    她一直是美麗如玫瑰、耀眼如向日葵的女子。如果她的一切如昔,他不會這麽不識趣的硬是約她、硬是與她來著這樣的重逢;他知道自己在她記憶中絕對是屬於不願再想起且糟糕至極的那一種。她的美麗更加盛放,可是她的眼中毫無生氣。為此他才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一路開車陪著她平安回到家。


    「為什麽?」她問,看著他,也似同時在看著誰。不管是哪一個,這問題都是她的疑問。


    汪洋沒有馬上回答,這時服務生過來替他們的咖啡續杯。才一會兒的擔擱,質問的氣氛就給打消散去了,何曼儂依然看著他,看著這個已有十二年不見的初戀情人。他仍是好看而俊朗,幹凈的氣質仍足以迷倒所有女人。在他之後,她就不再與這種類型的男人交往,以為自己是再也不喜歡了;可是看著眼前的他,她必須對自己承認,不是不喜歡,而是怕同樣的傷害再來一次。


    她並不習慣經曆挫敗,事實上,她的人生向來是順心得意的,尤其在感情上更是。從來都是她在決定一段戀情的開始與結束,可是這個男人卻在她的愛情第一役上,就狠狠教她跌了一個大跤,自尊心更是被傷得慘重。所以後來她拒絕再與這類斯文美書生型的男人交往。


    「我隻能說很抱歉。」汪洋並沒有對自己當年的行為加以解釋辯駁,隻是誠心的道歉,他覺得他現在必須這麽做,她看來是如此的失意傷心,既然相遇了,他不能視若無睹的不理會。


    想說一些尖刻的話來讓他不好受的,可是在他誠懇的目光下,她竟刻薄不起來。或許這些日子以來光是治療範薑頤帶給她的情傷就教她耗盡了所有力氣,讓她奄奄然的連使潑的力氣都沒有。明明,她心裏有那麽多的怨哪……


    「你說很高興再見到我,是真的嗎?」


    「真的。」


    「哪你當年甩掉我,心裏高興嗎?」她話裏有著攻擊的刺。


    「不。」他靜靜的道:「當年的問題在我,我們之間,從來就隻有我出了問題。你很好,非常好。」


    「那為什麽……被遺棄的人會是我?如果我真的很好。」


    「這是要我回答的問題嗎?」


    「什麽意思?」她心被刺了一下。


    「你現在想問的人,是我嗎?」


    啪!眼淚猛然掉落,她連察覺、克製的機會都沒有。


    ********


    範薑頤領著兩名特助走入飯店大門,今天有一場重要的簽約儀式將在這間飯店的國際會議廳舉行。一大早公關部門便已全力動員過來布置,財經記者也在中午過後全數到齊,這個盛大的儀式將會是明天各大報財經版的頭條。


    現在是三點整,再過二十分就要正式開始,他抵達的時間剛剛好,不早也不晚,正好可以很從容的出場。


    飯店公關經理親自出來迎接他,並為他提供貴賓專用的電梯,電梯早已打開,正恭候他踏入。


    他正要踏入時,因眼角餘光不期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而頓住步伐。那是……曼儂?!


    「總裁……」他的停頓令一邊的助理感到不解而輕喚了聲。


    他舉起一手打住下屬的叫喚,半轉過身看著,雙手往西裝褲袋裏一插,眉頭不自禁的微微一緊,便再也沒鬆開。


    她與一個他沒見過的男人正從下午茶廳裏走出來,那是一個長得相當白凈斯文的男人,一個過分好看到可以稱之為漂亮的男人,可是卻不會讓人將「娘娘腔」這三個字冠在他身上,這人全身上下隻浮現四個字——溫文儒雅。


    她……這麽快就展開新戀情了嗎?可見他的移情別戀對她並沒有造成任何心理與生理上的障礙嘛!果然……他們會在一起隻是因為適合,從來不是為了什麽愛不愛的東西。她,一點也不愛他,所以很快就能將他這個前任情人給拋諸腦後,絕對沒有什麽療傷期要挨……雖然他曾經傻得以為這會是她最近的生活方式。可見他真的是往自己臉上貼太多金了。


    他有點不是滋味的看著,心裏有一股衝動想過去打聲招呼,想看看分手後的第一次麵對麵,她會以什麽樣的表情對他?但又覺得無聊。明知道這個大小姐一定會對他擺臉色的,猜都不必猜。


    無論她愛不愛他,他主動提分手(而且還是在七夕情人節那一天提),都會教她記恨上他一陣子的。


    今天的她打扮得相當清爽簡單,連臉上的妝都隻是淡淡打個粉底、點個口紅而已。不過她向來天生麗質,無論濃妝或淡抹都美得各有風情。她的表情原本一直是冷冷的,但在出飯店大門之前不知她對那個美男子說了什麽,就見那美男子一楞,而她微微一笑,直直的看著那個男人。那看,看成了凝視,距離有點遠,他看不清她眼中的表情,隻看到男人回答了什麽,然後她伸手輕搭著他一邊肩膀,頭也靠了過去,兩個相依的人姿態緩緩化為擁抱。很親昵,也很寧馨,一點也不讓人感到不合宜的有礙觀瞻……


    也許還是有人覺得有礙觀瞻的——範薑頤就是其中一個。


    「走了。」他口氣有些嚴峻,大步踏進電梯裏。


    這真是好極了不是!虧他一直擔心著她,怕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太重。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太好了,現在這樣。分手的兩人各自有新發展,誰也不必為誰感到虧欠,這樣很好!他心裏那最後一絲絲的歉疚之意也該拔除了,從此以後,何曼儂正式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去式,彼此都不會再想起。


    這樣很好。


    *******


    「你願意再度追求我嗎?」


    「你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副肩膀。」


    在飯店門口衝口說出這樣一句話,存心想為難他的。而他居然就這麽回答。可惡的,居然就這樣又把她惹哭了,害她隻能以窩在他懷中的方式離開飯店,無法抬起頭來見人。


    「我就這麽教你敬而遠之嗎?」後來她這麽問他。


    「我不認為你現在有進入新戀情的心情。」


    「你怕成為別人療傷的工具?」她挑釁的問。


    「這樣對你不好。」


    「告訴我,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他沉默了下,好一會才回道:「有的。」


    「兩情相悅了嗎?幾時請吃喜糖?」口氣不免有點酸。


    「不,隻是我單方麵的喜歡。」


    「你居然也會單戀?!」不可思議!腦中很快想起一個人,「不會是林欣藍吧?!你喜歡她,但是被她冷淡的氣質凍壞了?目前還在努力中是吧?」他會出現在那裏不可能沒有理由的。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笑。她就當作默認了。


    他陪了她一整天,知道了他這十幾年與家人一直住在瑞士,後來到美國讀大學,學醫,現在的職業自然是醫生,在知名大醫院服務,但專注在冷門而絕對賺不了大錢的研究工作上。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與氣質,絕對的不市儈、完全的不食人間煙火,與……那個人,那個範薑頤,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甚至就住在山上,寧願每天開一個小時的車到市中心上班。要是他住的地方是古代的木造房屋,我想我也不會訝異的。」她對表姊說著。


    「不至於吧?」表姊駭笑。


    「這無關他家是否有錢,而是他個人無欲無求的關係。」


    「清貧主義的擁護者?噢!不可思議。」表姊拍拍頭,接著很享受的挖起一匙局烤田螺品嚐。


    自從她失戀之後,家族裏每個人自動自發的輪流約她出門吃喝玩樂,就怕她想不開……雖然事實證明大家都想太多了,看看她,氣色多好哇,仍然美得教人自卑呀!不過有空大家聚一聚吃一吃也不錯啦。她們這些-年四季都在為身材奮鬥的人可是難得有機會這樣放縱自己享用美食的呢。


    今天她們吃法國菜,這間法國餐廳必須提早半個月預訂位,價位也非常貴族,但是相當值得。


    食物好吃道地自是不在話下,而且用餐品質更是絕佳;兩層樓二百坪的空間隻設了二十張餐桌,讓每一位前來用餐的客人都享有寬廣自在的空間,不必刻意壓低聲音聊天,也無須擔心會打擾到別人或自己說話的內容會被聽到。且每一桌都有專屬的侍應生,隨時提供最完善的服務。


    「我的天呀!最便宜的套餐居然也要一萬兩千元!幹嘛呀?這裏的菜是用珍珠鑽石煮的是不是呀!」一聲飽受驚嚇的驚呼突然從她們右後方傳來。


    是誰這麽大聲嚷嚷?是哪家的爆發戶來這裏消費又被價格嚇到想跑的?


    這情況也不是不曾有過,但她們向來隻是聽別人轉述,而未曾有幸親眼目睹到。今天居然遇到了耶!而且還是她們隔壁桌呢,隻隔著一排盆栽造景,她們隻消把下巴抬高看過去就看得到了。


    「不知道是誰哦?」表姊興致勃勃的說著。


    「別管了。」最近失戀中的她沒興趣八卦。


    可是接著傳來的聲音卻教她們一驚——


    「微蓮,你別瞪著價格看了,點餐吧。若你不知道要吃什麽,就由我來為你做推薦如何?」


    是範薑頤!居然是範薑頤!是他的聲音!


    「看到了這樣的價格我哪還吃得下呀!喂,服務生,我們喝白開水就好……不!不行!搞不好你們這裏連一杯白開水也要敲我們一百塊呢!範薑頤,我們不要在這裏吃了啦!就說去夜市吃不就好了!跟你說,在夜市隻要一百塊就可以吃到很飽了,走啦!」桌椅滑動聲挺大,顯示出這位女子想離開這裏的心意之迫切。


    「微蓮,」這是範薑頤的聲音,一貫的平穩低沉,似乎完全不被她的大呼小叫所影響,「你真的要走?要浪費已經付出去的訂金?」


    隻有與他相處過半年多的何曼儂聽得出他語氣裏的忍耐。


    「訂金?!多少?」什麽?!已經付錢給這間黑店了?!


    「兩萬。」


    「我一個月的薪水!」快被嚇昏的聲音,「不能要回來嗎?快去要回來啦!你怎麽這麽敗家呀!二萬塊可以讓我活半年耶,你居然花得下去!」


    「付出的訂金沒有要回來的道理。乖,你坐下來,好好把侍應生端來的食物吃光光。別浪費了。」


    他在哄人!居然放下身段去哄人!他是這麽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從來不肯對女人好言輕哄的,現在他居然做了!他不是不會哄人,他隻是不想哄她,不願在她身上浪費這些心思;他也不是不會將女人當寶嗬護,他隻是不把她當寶而已。那他們在一起的那半年,她對他而言算什麽?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嗎?她的討好在他眼中甚至隻得了個煩的評語……何曼儂雙手緊握成拳,整個人蒼白僵硬如石膏像,任由心底那股惡寒與淒涼侵占全身知覺。


    「好過分!簡直是黑店嘛!我們下次不要再來了!你不要這麽浪費啦,覺得錢很多的話就捐給慈善團體嘛,幹嘛拿來養這些貴得要死的餐廳呀!厚,再吃一次這麽貴的東西,我一定會吐血……」


    那個備受範薑頤嗬護的女子不斷的抱怨著這間餐廳的昂貴不合理,不斷不斷的說著,也不見範薑頤製止。他幾時變得這麽好脾氣?他幾時變得這麽能對女人的嘮叨包容來著?


    「我們走吧。」表姊不忍見她被這樣「新人笑」的情景淩遲,要侍應生結帳。


    她無言點頭。


    一會兒後,她們起身離開。原就無意打照麵的,她還刻意不往他們的方向看去。可是她那氣不過的表姊還是忍不住丟去一個白眼,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才看到了範薑頤一臉詫然的望著她們的背影。他發現她們了。


    表姊微勾唇角,冷然一笑,笑他這眼高於頂的範薑太少放棄了絕世大美人,居然不是因為有更好的對象,而是為了一個不知打哪蹦來的大嗓門,還一點也不會看場合講話的失態樣,這樣下去,以後要鬧的笑話還多著呢!


    他就慢慢受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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