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也許是叫石野村的瘋狂影響了,顧墨笙竟然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是個皇帝,一心一意地喜歡一個妃子,那個妃子麵目跟嫮生生得一般無二,笑一笑就叫人喜歡,皺一皺眉頭又叫人心疼。


    他疼得放在手心也嫌不夠,恨不得挖開心藏在裏麵,好叫她不受到驚嚇。他給她母家富貴出身,給她身份權利,最後還冊了她做皇後,為了她六宮粉黛如同虛設。


    可是,原來她是來報仇的,她要了李氏一族的性命還不夠,她要了他兒子性命還不夠,還買通了禦醫算計他的性命。他愛得如果心頭血的女子親手謀算了他的性命。


    可是她在床頭哭,哭得傷心。


    顧墨笙發現自己居然不恨她,一點不恨,隻是在她哭的時候後悔,他明明有機會叫她回心轉意的,就差那麽一點點,真的就差一點點,那種後悔,叫他心痛。


    等他醒眼睛一張,就看到了和夢中人一模一樣的林嫮生。


    他忽然明白了石野村,如果石野村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做了夢,夢裏他和嫮生前輩子是夫妻,那這一世一心要彌補遺憾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嫮生她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她夢裏又有誰?


    林嫮生叫顧墨笙一直盯著看,看得她不好意思,想站起來,手叫顧墨笙拖住了,拉住她的還是受傷的左手,林嫮生隻好不動,嘟了嘟嘴講:“我幫你去叫醫生呀。”


    顧墨笙閉著眼睛笑一笑:“嫮生,我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啊?”林嫮生忽然有些慌,把麵孔轉到一邊:“那你夢到什麽?”


    顧墨笙握著林嫮生的手,慢慢地把自己做的那個漫長的夢告訴了林嫮生,看到林嫮生麵孔上神色變來變去,試探地問:“你是不是覺得熟悉?”


    林嫮生聽到顧墨笙的夢竟然有一部分是和自己做過的夢契合,本來就有些心慌意亂,再叫顧墨笙問了這句,條件反射般地一甩手:“你......”


    可是顧墨笙是用受傷的手拉著她,叫她用力一甩,痛得徹心徹肺,額頭上冷汗也沁了出來,咬著牙才沒叫出聲,一絲血漬慢慢地洇透紗布,這是叫林嫮生一甩,崩開了傷口。<strong></strong>


    林嫮生看到這樣,連忙奔出去叫醫生護士,這一下顧墨笙是沒力氣阻攔她了。


    等醫生護士過來拆開紗布一看,果然是縫好的傷口崩裂了,要重新縫針,醫生自然要問。顧墨笙一副輕描淡寫的口吻講是他自己想要起身,手一撐才造成的。


    趁著醫生擦傷口預備再次縫針的時候,顧墨笙轉頭去找林嫮生。


    林嫮生捏著手立在窗邊,眼圈微微有點紅,像是要哭的樣子。


    顧墨笙心裏歎了口氣,笑著講:“你是不是給我嚇到了,你不要急,以後我會小心點。”醫生叫顧墨笙說了這句,忍不住回頭對林嫮生看了眼,看到那個漂亮得彈眼落睛的小姑娘眼睛眨一眨,落下兩滴眼淚來,叫他這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看著也覺得作孽。


    林嫮生本來就心裏不安,再看到一根銀針從顧墨笙肩膀上的血肉裏穿過,顧墨笙疼得額角沁出一滴滴的汗,心裏十分不忍,終於挪到床邊,頓下手握住他的左手:“顧墨笙,你是不是很疼?”


    林嫮生那張雪白的麵孔就在枕頭邊,離得這樣近,近得和夢裏那張麵孔合二為一,顧墨笙笑了:“我沒事,你不要怕。”一下子把林嫮生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裏。


    等醫生護士處理好傷口離開,林嫮生看到顧墨笙一頭的汗,就去打水預備給顧墨笙揩把麵。她拎著熱水瓶走出病房時,就看到走廊的盡頭,陸淩桓撐著拐杖站在那裏,不過才隔了兩三天,兩個人再見麵倒好象是隔世再見。


    對陸淩桓來說,林嫮生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能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叫她受了這麽大的驚嚇,哪裏還有麵孔還有資格站到她的身邊去。可是,他做不到不來看看她,不能親眼看到她平安無事,他怎麽也不可能安心。


    而對林嫮生來說,陸淩桓會受傷,是因為她。顧墨笙會受傷,更加是因為她。相對於陸淩桓的受傷是她耳聞,顧墨笙的傷卻是在她眼皮底下受的,到現在她都能感覺到顧墨笙的血流在她手上的,滾燙滾燙。


    兩個人離得老遠地看了一會,終於林嫮生邁步走向陸淩桓,走到他麵前:“阿哥,你傷得怎麽樣?”


    陸淩桓動了動拐杖,麵孔上居然露出一點笑容來:“左腿骨折,養兩天就好。倒是你,你怎麽樣了?”


    林嫮生垂下眼:“我還好,就是夜裏有點睡不著。”一滴眼淚墜落在醫院緋紅色的地麵上,象是綻開了一朵血花,“阿哥,又是我連累你。”


    陸淩桓想笑卻是笑不出撐著拐杖的手都有些抖,忍著心痛一字一句地講:“嫮生,你太漂亮太招人喜歡,去了個石野村,以後也可能出現什麽歐陽司馬,東方南郭。下一次,我不一定有這次走運,所以,嫮生,你當阿哥難得自私一次,顧墨笙才是那個適合你的人。我們的婚約到此算數。”


    聽到陸淩桓這個說法,林嫮生一下子抬起頭,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他,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她麵頰上滑落,滴在地上。


    陸淩桓什麽時候舍得林嫮生哭過,她一掉眼淚他就恨不得什麽都放到她眼前,她一傷心他就什麽都肯答應她。,可是這次不一樣了,以後也不一樣了。現在不光是他沒能力保護嫮生,更何況顧墨笙為著她冒了生命危險。


    林嫮生這個小姑娘呀,心地還是善良的。她對他有那麽多不滿也沒有說出要對婚約重新考慮的話,那是她不想他難堪。經過這一次,再要她放下顧墨笙不管,她肯定也做不到,所以就讓他退一步好了,隻要他退出了,她的問題也就解決了,她也不會為難了。


    可是看她哭真是不好受,想給她擦掉眼淚,手動了動,終於伸到了她的頭頂,輕輕地摸了幾摸,終於放了下來:“嫮生,以後我還是老師的學生,還是你阿哥。”


    林嫮生叫陸淩桓說得難受,放下了熱水瓶蹲到了地上,眼淚撲簌簌地往地上落,越落越快。叫她傷心的不是陸淩桓要和她解除婚約,而是她聽到陸淩桓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竟然鬆了一口氣。


    這種情緒叫她覺得驚恐羞愧,所以哭得忍也忍不住。


    如果她這時候抬一抬頭,就能看到陸淩桓眼裏落下的眼裏,可是林嫮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陸淩桓看了一會兒,逼著自己轉過身,撐著拐杖一步步地走遠,拐杖落到地麵的托托聲離林嫮生越來越遠,遠得終於聽不見了。


    林嫮生哭了一會想要起身,可能是蹲得時間太久,也可能連著幾天都沒有休息好,起身的時候眼前一花,差點摔倒,幸虧旁邊伸過來隻手扶了她一把:“小姐,你沒事吧?”


    “謝謝,我沒事。”林嫮生轉頭看過去,麵前是個男人,身上一套白色西裝,打了鮮紅的領結,頭發梳得精光,眉眼和顧墨笙竟然有四五分像,但是輪廓秀氣許多,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歲,


    那男人兩隻眼睛在林嫮生麵孔上轉一轉,就笑了:“小姐,你哭得這樣傷心,是不是迷路了?”


    這個人是誰,怎麽這麽輕佻,林嫮生眉頭就有點皺,往後退了兩步把手往背後一縮:“謝謝,我自己會走。”轉身就往茶水房走,白西裝男人笑了笑,也轉身向病房區走過去。


    等林嫮生打了開水回來,推開病房的門就呆住了,那個穿著白西裝的男人就在顧墨笙的病床前,可是顧墨笙的臉色無論如何說不上歡喜。


    林嫮生走了過來,在麵盆裏倒了熱水又兌了點涼水,試著水溫正好,絞了把毛巾過來給顧墨笙揩麵。


    白西裝男人開口:“原來你就是林小姐,倒是聞名不如見麵了。這兩天母親可沒少在我麵前說你的不是,我還以為你是個輕浮的,沒想到倒是溫柔體貼樣子,長得還漂亮,大哥你說是不是?”


    顧墨笙握住林嫮生的手,轉頭講:“顧碧笙,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顧碧笙兩隻眼睛看在林嫮生身上,忽然笑了:“大哥不記得唐喜若了吧。”


    顧墨笙就覺得手心裏的手抖了抖,連忙用力捏住:“難得你還記得唐喜若。”


    顧碧笙揚起一邊眉毛:“我怎麽不記得她?倒是你,你敢對這位漂亮的年輕的林小姐提嗎?林小姐,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如果你嫁給了我大哥,就是填房續弦了。雖然現在是民國,不作興填房祭拜原配的時候,執妾禮,但是一年三節拜總是要鞠躬的,你這樣年輕漂亮,什麽樣的男人嫁不到,要給個老男人做續弦呢?”


    顧墨笙一直想打斷顧碧笙不叫他說下去,可林嫮生一直拉著他的手,阻止他,等顧碧笙講完,林嫮生才開口:“顧碧笙是吧?你是顧墨笙弟弟?我倒是不知道你有這樣大的覺悟來阻止你的哥哥再次尋找伴侶,用的還是這樣可笑荒謬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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