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彬還是沒有給陳慶東打來電話。


    陳慶東雖然感到有些失望,但是他既然已經對梁彬拿出了那個態度,那麽他就絕對不會在反過頭去找梁彬,要不然,梁彬就更加有恃無恐,在價格上麵就更加不會讓步了。


    於是,陳慶東便一聲令下,帶領著呂長鬆和楊玉琴返回了陳橋鎮。要是梁彬實在不跟他聯係,那這件事就先拖著吧,反正這事本來就已經拖了很久了。


    回到陳橋鎮以後,陳慶東跟呂振山說了景江之行的情況,呂振山也表示出了一副很憤怒的樣子,道:“這個梁彬,第一次我見他的時候就感覺他不是個好東西,忒狂!他不過就是個有色勘查局下屬一個事業單位的小科長而已,按照級別,跟咱們也沒有什麽兩樣!但是他說話的那個樣子,好像他就是什麽高高在上的省領導似的,要是他以後真升了什麽官,還不知道膨脹成什麽樣呢!陳書記,你給他這麽一個態度真是太對了!他反正手裏拿著那些資料也沒有什麽用,要是他還想談,就讓他到咱們這兒來談!要是他不想談了,那也沒什麽!反正搞勘查的又不隻有他們這一家,沒了張屠戶,咱們還能就吃帶毛豬了不成?”


    陳慶東雖然不知道呂振山腦子裏想的什麽,但是他既然說出來這番話,還是陳慶東比較高興,至少呂振山的表麵態度還是不錯的。


    陳慶東很清楚,不管任何一個單位,一把手和二把手的關係都是非常微妙的,因為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個權力占有率的問題,隻要這個問題一天存在,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就永遠不可能親密無間。


    所以,隻要大家能在表麵上齊心協力,表現出一副和睦融洽的樣子,也就行了。


    接下來呂振山又說道:“陳書記,你出去的這幾天,咱們縣裏召開了計劃生育會議,四大班子領導都出席並且做了發言,要求各單位要全麵做好人口和計劃生育的各項工作。這段時間,縣裏還要成立一個工作小組,到各鄉鎮來檢查計劃生育工作的落實情況。”


    陳慶東知道計劃生育工作是鄉鎮所有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如果計劃生育工作達不到要求,完不成考核指標,是有“一票否決”製度的,主要領導都要受到牽連,甚至因此下課也是有可能的,最起碼也要嚴重問責,這對於一個幹部的政治生命來說,是一個極其嚴重的打擊,因此誰都不敢輕視。


    所以陳慶東對這件事也就非常重視,問道:“呂鎮長,咱們鎮的計劃生育工作做得怎麽樣?”


    “總體情況還行,但要是細扣的話,肯定還是有問題。”呂振山有些無奈的說道。


    “具體是哪方麵的問題?”陳慶東問道。


    “問題主要還是在出生率方麵。縣裏給定的標準太高,在實際工作中真的是沒法完成。現在的人都有著濃厚的‘重男輕女’的想法,覺得要是生下來個兒子,那就沒法傳宗接代,或者沒法見人,死了沒臉見祖宗。所以,為了生個兒子,這些人真是傻都不怕,有拋家舍業去外地偷生的;有尋死覓活,拿著農藥瓶相逼的;還有那些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情的。這兩年,政策也有改變,以前那種粗暴的‘上吊給繩,喝藥給瓶’似的做法,現在都已經叫停了,所以想控製出生率就更難了。”


    “另外,鄉鎮的財政來源有限,老是指望上級扶持是不現實的,稅收什麽的又沒有起色,所以收取超生費就是鎮財政的一個重要補充。說句難聽點的話,要是沒有超生費做補充,鄉鎮想要維持正常的運行都很困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很多鄉鎮在超生這件事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是超生的太離譜,就行了。”


    對於呂振山說的這些,在鄉鎮第一線工作過的陳慶東當然也知道的非常清楚,不過他還是問道:“呂鎮長,對於這些問題有什麽解決辦法?”


    呂振山道:“陳書記,其實這種情況,各個鄉鎮都普遍存在,縣裏的領導們其實也知道這件事。”


    陳慶東見呂振山說話有些繞圈子,似乎是想把這個問題拋給他,讓他直接拿主意的意思。但是陳慶東雖然年輕,但他可不是什麽生瓜蛋子,像這種敏感而又嚴重的事情,陳慶東才來不久,對陳橋的計劃生育工作搞得怎麽樣還不了解,誰知道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大漏洞,所以他擺不願意直接拿主意。


    陳慶東雖然對權力有著極強的占有欲,但是他卻也不是一個為了把權力握在手裏,就什麽後果都不管不顧的人。


    於是,陳慶東便又更直接的問道:“呂鎮長,以前咱們鎮對於這種檢查,都是怎麽應付的?”


    陳慶東都問的這麽直接了,呂振山便不好再打太極拳,說道:“陳書記,這種事吧,由於上麵要求的條件太苛刻,所以弄虛作假的事情也是免不了,這也是所有鄉鎮都在用的辦法。至於上麵的檢查,如果是縣裏來檢查,那還好說,一般不會出什麽問題。但是市裏,甚至是省裏來檢查的時候,那就比較麻煩了,到時候就得見機行事,能拉關係就拉關係,就靠近乎就靠近乎,爭取把他們伺候好了,能把事弄過去就行了。”


    陳慶東點了點頭,道:“今年還有市裏或者省裏的突擊檢查嗎?”


    “年前應該是沒有了,這次縣裏開這個計劃生育會議的意思,也就是為了在咱們全縣進行一次摸底。明年春天,省裏、市裏會有一波密集的突擊檢查。”


    “哦,既然這樣,今天下午咱們開個會,重點研究一下這件事。縣裏的摸底檢查,咱們也不能不重視啊。不管是上麵怎麽檢查,咱們要做的,還是要按照各項規定,從大局出發,把這項工作做紮實才行啊!一味的在數據上弄虛作假,畢竟還是下乘的手段。”


    呂振山對陳慶東這番“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空話很不以為然,要是能按照要求把工作做紮實,誰願意弄虛作假?不過,呂振山表麵上卻還是一副很恭敬的樣子,說道:“陳書記說的是,我下午就把負責計劃生育工作的人都照過來,咱們開個會。”


    “好。”陳慶東道,“另外,呂鎮長,除了計劃生育工作會議之外,今天下午咱們再開一個經濟工作會議,你讓衛紅下個通知,把財政、國稅、地稅三個所的負責人都叫過來,咱們研究研究經濟的事。”


    “好,陳書記,我知道了。”呂振山道。


    下午,陳慶東、吳振山、呂世靜等人召開了一次擴大黨委會,第一個議題自然就是關於計劃生育工作的。


    陳慶東道:“呂主任,你在咱們鎮主抓計劃生育工作,就把咱們鎮今年以來的計劃生育工作總體情況說一說吧。今天不是計劃生育工作動員會議,所以你就直說問題就行了。”


    呂世靜對陳慶東點了點頭,打開筆記本看了兩眼,便侃侃而談起來:“今年以來,我們鎮的計劃生育工作總體來說,主要還是有以下幾個問題:第一就是老百姓的生育觀念落後,重男輕女、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這也是計劃生育工作難做的根本原因;第二點,就是具體措施落實的還不到位,我鎮今年的孕環檢查率沒有達到百分之百,因為有一些孕齡婦女以外出打工、外出探親等名義在外地不回來,她家裏人也願罰,甚至願抓,所以我們實在也沒有什麽好辦法,而這些這部分人恰恰是非法生育的高發人群,容易造成計劃外生育難控製的局麵。另外,由於群眾的抵製情緒,對應紮、應放環、應采取補救措施的對象無法及時落實到位,導致計劃外生育的情況隻有發生。因為這兩點情況,導致我們鎮很難完成縣裏定下來的考核指標。第三點問題,就是對征收社會撫養費的力度不夠,基本都是低檔征收,震懾效果不夠明顯。第四點問題,計劃生育工作存在發展不平衡的情況,有的村做的很好,考核指標完全過關,而有的村卻問題很嚴重,這個原因主要出在村幹部身上,那些計生工作落後的村子,普遍存在著村支書、村長不肯抓計生工作,認為這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工作,都是鄉裏鄉親的,麵子上抹不開,甚至有的村幹部認為這是斷人子孫後代的事,而村幹部又是開展計生工作的重要一環,沒有了他們的配合,那麽這個村子的工作就必定十分難做。另外,當然也存在著一些包村幹部和村級計生服務員拿錢不辦事,對本村情況不明、不匯報,或者裝糊塗的現象。”


    侃侃而談了一陣子,呂世靜終於總結道:“我認為這些就是咱們鎮現在計生工作中存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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