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慶東在孫家飯館向郭玉峰“舉報”了高坤接受嶽了嶽新勇送的一塊價值過萬的浪琴牌手表以後,然後郭玉峰又向魏海龍匯報了這件事,陳慶東就此正式進入了魏海龍的圈子。


    另外,郭玉峰交代陳慶東,以後在表麵上他還是要跟高坤走的近一點,看還能從他那兒找到什麽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跟自己和魏海龍等人,則表麵上走的遠一點,有什麽話談,都私下裏說。


    但如果陳慶東能把握的好的話,最好表麵上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麽都不要顯出來異常,這才是最高境界。


    雖然郭玉峰沒有明說,但是陳慶東知道,這顯然是魏海龍的意思。


    他當然按照郭玉峰說的去做了。


    從此,陳慶東就陷入了一個十分有趣的怪圈。


    他其實是跟高坤一條心的,但是卻又故意表現的表麵上跟高坤親密,“實際上”卻是在“監視”高坤,而他明明是跟魏海龍、郭玉峰等人假戲真做,但卻又表現的表麵上跟魏海龍、郭玉峰他們不能走太近,私下裏卻又經常聚會密談……


    陳慶東不得不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如此複雜的局麵,生怕露出了什麽馬腳,毀了自己的前途。


    不過,魏海龍一直沒有主動跟陳慶東交代什麽,有什麽事情需要交代,最多隻是隱晦的提一下,具體的事情還是由郭玉峰來對他說。


    開始的時候,陳慶東還覺得魏海龍這樣做是因為魏海龍還不信任他,或者是他和高坤秘密炮製的計謀沒有瞞過魏海龍的眼睛。


    為此,陳慶東還一度心裏惴惴不安。


    不過,很快陳慶東就明白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因為有一次他跟魏海龍、郭玉峰、王四海、譚業軍等人一塊喝酒的時候,魏海龍趁著酒意,當眾對他說道:“慶東,上回你給玉峰說的,高坤收了嶽新勇一塊手表的事,你們千萬不要再拿這件事做文章,沒什麽用!你們啊,還是太年輕,看問題太簡單,分析不透!以後再遇到什麽問題,不能隻看表麵,得多看看裏子有什麽東西才行!”


    聽了魏海龍這句話,陳慶東心裏十分驚喜,他知道,這是魏海龍已經完全信任了自己的表現,要不然,以魏海龍的城府,他斷然是不會對自己說這些心裏話的,更不會這麽直接的批評自己。


    陳慶東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欣喜,裝出一副受教的樣子,說道:“魏書記,你說得對,我還是太年輕,分析問題的能力太差,看的不夠長遠,以後還請魏書記多多批評,多多指導。”


    魏海龍笑道:“慶東,這個你放心。你小子吧,雖然有時候衝動了一點,但是悟性還是很高的。我多費點心,好好雕琢雕琢你,以後你還是很有前途的。對了,還有件事想給你說呢。慶東,你還記得去年你分配工作之後,去人事局找李同鬧了一場的事吧?”


    去人事局跟李同吵架的事,陳慶東永遠都不會忘記。也是因為這件事,他來雙山鎮報到的第一天,就被魏海龍認定是個刺頭,還把他臭罵了一頓。


    陳慶東苦笑道:“魏書記,我記得這件事。當時吧,我剛才大學畢業,什麽都不懂,看到了這個工作分配結果之後,心裏不高興,就去找李局長吵了一架。嗬嗬,現在想來,我那時候真是太傻了。如果我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是絕對不會再這麽做了。”


    郭玉峰這段時間已經完全把陳慶東當成了自己的小弟,聽了陳慶東這番檢討之後,郭玉峰就主動替陳慶東辯解道:“慶東,我這事我也聽說了,其實吧我覺得這事不能怨你。你當初參加考試的時候,筆試、麵試可都是都一名,那些排在你後麵的都分在了什麽縣府辦、紀委、團委、教育局什麽的都有,你這個第一名卻被發配到了偏遠鄉鎮!叫誰誰都得急!去跟李同吵一架都算是輕的!***李同幹的這都叫什麽事!”


    郭玉峰的這番話算是說出了陳慶東心中所想,但是他不能跟郭玉峰這麽說,甚至不能表示同意,便隻是感激的對他笑了一下。


    魏海龍卻瞪了一眼郭玉峰,斥道:“玉峰,慶東還年輕,這事不懂也就算了。你都是四十郎當歲的人了,也不懂?跟著起什麽哄!”


    然後又把眼神轉向陳慶東,接著說道:“慶東,這件事不管你怎麽想,是不是心裏委屈,我都得給你說一句,你去人事局找李同吵架的事,都絕對是大錯特錯!你想,你的報到證已經發下來了,縣長都已經在上麵簽字了,你再去找李同吵架,有用嗎?還可能再重新發一張報到證,讓縣長重新簽字,給你換個好單位嗎?不可能吧!那你去找李同吵架會有什麽後果?我可以告訴你,就隻有一個後果,那就是讓李同記住了你,同樣也讓柳林縣官場的人都知道了有你這麽一個刺頭!柳林縣多小啊,圈子就那麽大,你這個‘刺頭’的名聲傳出去以後,有你的好嗎?以後你去哪個單位,那個單位的領導原因要你?我說了你別覺得不好意思,當初你來雙山鎮報到的時候,我就根本不想要你,隻是沒法退給人事局重新分配,才把你留下了。”


    魏海龍的這番話說的十分直接,陳慶東的臉上都有些火辣辣的,不過他知道,魏海龍這番話說的完全正確,簡直是沒有摻一點水分!


    也因為魏海龍這番話,陳慶東心裏更加確定了魏海龍已經完全信任了自己。


    陳慶東半是真心半是恭維的說道:“魏書記,你說得對,要是以前我上大學的時候,就有一個像你這樣的老師,能好好的給我上一課,讓我明白了這些道理,我也就不會走這麽多彎路了。”


    魏海龍最喜歡聽好話,不由得哈哈笑道:“慶東,我給你當大學老師是不夠格,不過以後我會好好培養你的。”


    總是像個笑麵虎一樣的王四海這時候恭維道:“魏書記,要我說以你的能力,別說給慶東當個大學老師了,就算是讓你去做什麽研究生導師、博士生導師,就教‘社會學’這門課,我看也是綽綽有餘啊!”


    魏海龍明知道王四海是在拍馬屁,卻還是十分受用的說道:“四海你這是誇我了。不過,要是說到‘社會學’的話,嘿嘿,我可能還真的不比那些大學教授差。”


    郭玉峰在拍魏海龍馬屁上向來不甘於落後王四海,也趁機說道:“魏書記你說得對,別的什麽專業咱不敢說,要就說‘社會學’這門課,那麽大學教授就知道讀死書,根本不通什麽人情世故,其實是讓他們教學,就是誤人子弟啊!”


    陳慶東聽了王四海、郭玉峰他們這種自以為是的討論簡直就要笑出來,大學裏麵設置的“社會學”跟他們說的這個“社會學”可不是一個意思。


    不過要說是到“人情世故”、“基層官場厚黑學”等問題的話,那就不光是魏海龍,王四海、郭玉峰、譚業軍這幾個人估計都是好手,而且沒有一個學院派,而都是在現實生活中摔打出來的實踐派。


    幾人又恭維了幾句魏海龍之後,魏海龍才向下壓了壓手臂,等安靜下來以後,魏海龍又對陳慶東說道:“慶東,你以後想要進步,肯定是要通過組織部的例行考察才行,而人事局那邊現在還保管著你的檔案,組織部對你例行考察的時候,也會去人事局那邊提你的檔案。李同畢竟是人事局分管公務員科的副局長,你跟他鬧別扭,對你來說絕對不是個好事情。這樣吧,我跟李同的交情還不錯,過幾天,我找個時間把李同約出來,我帶你一塊吃個飯,你給李同道個歉,再給他端兩杯酒,我也替你敲敲邊鼓,說幾句,這事也就揭過去了。”


    陳慶東雖然心裏麵記恨李同,但是他也十分清楚,魏海龍說得對,在自己從股級幹部向副科級幹部晉升的這個關鍵一步中,李同雖然成事不足,但是他要是想壞自己的事,還是得起到一定作用的。


    所以,在這個時候跟李同冰釋前嫌,搞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


    至於那些記恨,陳慶東自然不會這麽輕易的就真的揭過去,而是等自己升到一定級別之後吧!


    就如同高坤對自己說的那四個字一樣,有朝一日吧!


    “魏書記,你在這方麵還想著我,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陳慶東一副動了真情的樣子。


    王四海見機很快,馬上煽風點火的說道:“慶東,魏書記對你可真是關心到家了啊!我以前可沒見魏書記這麽關心過誰。玉峰,老譚,你們見過嗎?”


    郭玉峰和譚業軍當然也笑著說道:“沒有見過,慶東這是獨一份!”


    陳慶東又連忙表忠心道:“魏書記,大恩不言謝,我陳慶東一定唯魏書記馬首是瞻!”


    魏海龍對陳慶東的表現以及王四海等人的錦上添花十分滿意,哈哈笑道:“好,隻要你能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我就沒白費這番關心。”


    飯局快要結束的時候,魏海龍起身去上廁所,恰好陳慶東也有了尿意,而且還有件事想單獨跟魏海龍匯報一下,便也跟了出去。


    在衛生間裏,兩人並肩而立,陳慶東說道:“魏書記,上次我給你匯報的想要承包兩座荒山的事,你看……”


    不等陳慶東說完,魏海龍就說道:“我已經給喬金陽打了招呼了,具體的手續,你直接去找他辦就行了。”


    陳慶東心裏大喜,連忙說道:“魏書記,謝謝你操心了。”


    魏海龍卻話裏有話的說道:“慶東,好好表現。”


    陳慶東也會意的說道:“我明白,魏書記。”


    兩人從廁所裏走出來的時候,迎麵碰到了也準備上廁所的譚業軍。


    “魏書記。”譚業軍給魏海龍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哦。”魏海龍應了一聲,對他點了點頭,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譚所長。”陳慶東也給譚業軍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譚業軍卻沒有什麽回應,而是有些笑容玩味的看著陳慶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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