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善長派刺客斬草除根的計劃破滅,還引起了徐達和洪武帝的防備之心,李家三兄弟被緊急編入軍隊參加蘭州保衛戰。[.超多好看小說]李善長由此徹底收手,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徐達凱旋後,李家三兄弟也得到了洪武帝的封賞,已經回老家鳳陽的李善長看到兒子侄兒寫來的家書,心中稍定,回信叮囑家裏晚輩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魏國公或許對咱們李家有些誤會,你們莫要和他頂撞,以後見麵還是恭恭敬敬叫一聲“世伯”,不得無禮雲雲。


    回信送走,李善長尤不放心,又提筆給獨生子李祺寫信,皇上若有吩咐,不問原因,照做便是;皇上若無吩咐,在家好好守著公主過日子……


    一旁鋪紙磨墨的老妻見了,不禁歎道:“咱們一生隻有一個兒子,好容易養他成人,娶了媳婦,現在咱們回老家了,兒子媳婦卻留在京城,一年到頭見不得麵。咱們不是養了兒子,倒像是生了個閨女,長大了就成為別人家的人。”


    李善長繼續寫著家書,頭也不抬的說道:“公主之尊,當然要住京城,怎麽可能和駙馬跟著咱們來鳳陽這種小地方過呢。你想兒子了,就回一趟京城看看他們,小住幾月。我剛剛告老還鄉,至少要在鳳陽住三年五載,等胡惟庸坐穩了宰相之位才能回京瞧一瞧。否則去年告老,今年就回京,朝野內外都會議論我放不下權柄,胡惟庸也會心生誤會的。”


    老妻不滿的說道:“他敢!胡惟庸是你的學生,也是你一手提拔舉薦的,否則如今大明丞相八成就是誠意伯劉基了,那會輪得到他胡惟庸?”


    李善長寫完了家書,擱筆輕輕吹幹信箋上的墨跡,“沒有誰能當一輩子丞相,時候到了,必須讓位給一個繼任者,胡惟庸是最合適的人選。想要人走茶不涼,談何容易?我要李佑娶了胡惟庸的侄女,李胡兩家聯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胡惟庸坐穩了相位,對我們李家百利無害。”


    李善長將信紙塞進信封裏,歎道:“我正當壯年時投到皇上帳下,那時候皇上帶著一幫武將開疆擴土,我負責安定後方、打理錢糧,一直到大明建國,為皇上當家了幾十年。這幾年皇上想獨攬大權,我這個丞相漸漸有些惹君王嫌棄,幹脆借口告老還鄉,急流勇退,或許皇上看在多年君臣之誼份上,對我還有一絲感激,哪怕有一天我犯了錯,也會網開一麵。<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老妻不解,“皇上嫌棄你?怎麽可能呢,皇上一直說你是他的蕭何呢。”


    李善長笑道:“蕭何輔佐劉邦建立大漢,他和劉邦都是沛縣人,劉邦後來號稱沛公便由此而來。我和皇上恰好都是鳳陽人,同是老鄉,同為宰相,所以皇上說我是蕭何在世。”


    “但蕭何晚年是靠著裝瘋賣傻,自汙其名才僥幸逃過了劉邦和呂後的猜忌,得以善終。我不屑做那些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的事情,幹脆早點放權告老,免得像蕭何這樣淪落到被逼自汙,才能自證清白的地步。”


    老妻有些明白丈夫的意思了,點頭道:“難怪你一直告誡族中子弟,以史為鏡,時刻檢視反省,方能規避禍患,走得長遠。對了,魏國公的嫡長女馬上要出嫁,禮單我已經要管家寫好了,你再看看,別有錯漏之處。”


    李善長展開大紅的禮單看了看,添了幾樣貴重的東西,“徐大小姐是嫁入皇室,將來的燕王妃,賀禮要比平日豐厚一些才是。”


    老妻將禮單交給管家預備著,說道:“魏國公和你同朝為官多年,還是鳳陽老鄉,徐家和李家向來交好,為何這次打仗非要把李家三個男丁全部拖上戰場?駙馬為此還被皇上教訓過了,魏國公是不是對咱們家有什麽誤會?”


    李善長當然不會說實話,提到徐達,他眼裏迸出一股殺氣,“或許被小人挑唆了吧,如果他識相,不再糾纏,我或許會放他一條生路,倘若他非要與老夫為敵……老夫是蕭何,徐達就是韓信。皇上忌憚權臣,更防著武將。史書上蕭何最後設計殺了淮陰侯韓信,滅了他全族。”


    老妻聽的心驚肉跳,“皇上不至於這樣對待魏國公吧?都結了兒女親家了。”


    李善長冷冷道:“幾千年的曆史,那麽多朝代興起覆滅,數不清的史書其實反反複複記錄的無非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套路,就像日出和日落一樣規律,能超脫這個規律的,隻有寥寥數人而已。”


    京城,二月初八,魏國公府的大小姐今日出嫁。


    天沒亮時,徐妙儀就被叫醒了,胡善圍帶著一群宮裏的嬤嬤們給她梳頭打扮,首先是各種香粉香膏等從頭到腳,抹遍了徐妙儀全身。


    當徐妙儀覺得自己快要被醃入味的時候,宮女們終於停手,開始給她梳頭。徐妙儀打趣道:“善圍,我還以為你要往我身上散點鹽巴揉一揉呢。”


    胡善圍笑道:“別笑了,留著力氣應付儀式吧,需要一整天呢,夠累的,乘著還沒塗胭脂,先吃點東西。”


    徐妙儀吃著羊肉水晶蒸餃,問道:“燕王也要這樣早起打扮嗎?”


    胡善圍捂嘴笑道:“這就想新郎了?真夠黏的,成婚之後每天四目相對,想必也相看兩不厭了。皇家成婚,禮儀繁瑣,粗粗算來就有十項,納征發冊催妝、妃家受聘、醮戒、妃家醮戒、親迎、廟見、合巹、朝見、盥饋、回門。前兩項納征發冊催妝和妃家受聘昨天進行完畢,現在——”


    胡善圍看了看閨房裏的西洋大座鍾,“現在宮中應該在舉行醮戒儀式,燕王進宮拜見帝後了。”


    與此同時,朱棣穿著黑色九章袞衣,頭戴黑色金邊的九旒冕,從奉先殿東門入,教坊司奏樂,朱棣三次跪拜洪武帝和馬皇後。


    好事多磨,看著朱棣終於成親了,馬皇後心中感概萬千,拍了拍朱棣的手,“起來吧,去魏國公府接你媳婦,莫要了吉時。”


    朱棣應下,去偏殿換下黑色袞冕,穿上了一套大紅色的皮弁服,帶著儀仗出宮迎接新娘。


    馬皇後看著朱棣高大的背影,不禁笑道:“時間過的真快,記得剛把他接到我麵前教養時,才這麽高……”


    馬皇後用手比在自己腰間,“四郎從小就老成,懂事聽話的讓人心疼,很少任性鬧脾氣,咱們這麽多孩子,四郎最省心了。”


    兒子今天結婚,洪武帝心裏再不願意,也隻得認了,歎道:“小時候省心,長大了就不省心,娶個媳婦比誰都能折騰。”


    馬皇後笑而不答,把話題引開,“四郎成家了,接下來輪到五郎,皇上心中可有人選?”


    一旁周王朱橚聽了,趕緊說道:“父皇,母後,兒臣想晚些成親。”


    洪武帝立刻遷怒五兒子,“整天泡在藥鋪裏不回府,周王府形同虛設,不成器的東西,誰家閨女願意嫁你!”


    朱橚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秦王妃王音奴的側臉,一時有些恍惚,說道:“兒子……兒子想寫一本醫書,把新發現的草藥編寫進去,再把以前那些以訛傳訛的藥物藥性改正確,耗時耗力,因此兒子無心婚姻。”


    洪武帝教訓兒子,說道:“男大當婚,醫書能當周王妃還是能給你生孩子?一派胡言,等你四哥成婚,就輪到你了,宗人府會為你選一個賢良淑德的王妃,今年就成親。”


    朱橚愣住了,慌忙要說些什麽。懷慶公主挺著大肚子上前一步,朝著他使了個眼色,然後笑嘻嘻的說道:“父皇日理萬機,還要操心兒女的婚事,真是辛苦,女兒給父皇泡了參茶,您嚐一嚐……”


    看著大腹便便的女兒,洪武帝才熄了怒火。


    此時天已大亮了,徐妙儀穿著大紅色的燕居冠服,在父親的牽引下到了徐家祠堂裏拜祭祖先。禮畢,徐達坐在正堂,徐妙儀行家禮,對著父親四拜,徐達說道:“好好和燕王過日子,孝順帝後。”


    徐妙儀一一辭別了兩位兄長和三個妹妹,大哥徐輝祖說道:“家中一切都好,無需掛念。”


    二哥徐增壽還是那副不著調的樣子,低聲道:“你那火爆脾氣稍微收斂一下,皇家兒媳婦可沒那麽好當的。不過女人嘛,還是彪悍一點比較好,免得被婆家人欺負,燕王要是惹你生氣,告訴二哥,我替你出氣。”


    二小姐徐妙清眼圈微紅,說道:“大姐姐若悶了,時常回娘家和我們這些姐妹說說話。”


    三小姐徐妙溪則一臉興奮的說道:“聽說燕王府有好大的一個捶丸場子,姐姐以後借給我用,我想叫著那幫手帕交痛痛快快的去打捶丸。”


    四小姐徐妙錦則欲言又止,她知道大姐和明教有關係,但是大姐卻成了燕王妃,難道大姐已經脫離了明教?


    徐妙錦說道:“大姐姐,那個明……明……以後記得經常接我們姐妹們出去玩呀。”


    徐妙儀和家人道別後,回到閨房,換下燕居冠服,穿上親王妃規製的翟衣和七翟冠,等候朱棣的到來。


    這時樂聲起,禮官大聲說道:“燕王奉製,行親迎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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