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曼跟隨寧封道君進了屋子,尉遲延目送著兩人的背影,臉上的灰敗頹唐讓楠雅想要忽略也忽略不掉。(.無彈窗廣告)他扯了扯嘴角,麵色擔憂:“尉遲師弟,你與艾師弟之間……”


    “這是我的問題,與艾師弟無關。”尉遲延打斷他的話,微微搖了搖頭,“我明白。”


    見尉遲延不想要討論這個問題,楠雅也不好過多追問,隻是輕輕頷首:“你能明了便好,修者煉心,切不可亂了本心。”


    “多謝楠雅師兄提點。”尉遲延拱了拱手,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艾師弟大約有不少問題要詢問師父,楠雅師兄隨我去客室等候吧?”


    “不了,我這次隻是送艾師弟過來,還有其他的事情,現下便要走了。”楠雅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他能看得出現在的尉遲延沒有半點招呼客人的心思,哪裏會留下來礙眼,連忙擺了擺手,出言告辭。


    尉遲延也沒有口是心非地留客,稍一點頭便將楠雅送出了院落,看著他走遠後長長呼了口氣,轉身回到屋子,試圖通過打坐修煉來沉澱翻騰的思緒。


    尉遲延情緒低落沉鬱,不斷幻想著金發男孩與自己師父之間相談甚歡的場麵,而同一院落中,艾德曼與寧封道君相處的氣氛也的確不錯。


    寧封道君沒有詢問艾德曼為何突然想要學習陣法,隻是直截了當地讓艾德曼將問題提出來。艾德曼磨蹭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自己設計的陣法圖樣取出,並描述了一下自己對於這套陣法的規劃與用途,最後提出了自己在其中遇到的問題。


    寧封道君看著麵前紙上……有些亂七八糟的陣法圖,無言地沉默良久,終於抬手稍稍扶額:“關於這些問題……我大概要從最基本的地方講起。”


    被委婉地指出基礎太差的艾德曼老臉一紅,尷尬地輕咳一聲:“好,拜托道君了。”


    寧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抬手從書櫃上招出一本書冊,攤在艾德曼的麵前:“你很聰明,接受知識極快,頭腦靈活懂得變通,這很好,但有時候因為思緒太過跳躍,又沒有堅實的基礎,便難免會走上歧路。”


    寧封道君嗓音柔和,語氣是慢條斯理的淡然,他微微側頭,有條不紊地向艾德曼講述關於陣法的知識,又顧及到艾德曼對此早已有所了解,便淺入而深出,將淺顯的基礎知識放在複雜的環境中、衍生出千變萬化,聽得艾德曼驚歎連連,全部心神都係在對方的一言一詞之上,不敢有半點分心。


    在寧封道君的教授下,艾德曼對於陣法的了解有了質的飛躍,終於明了自己先前對於陣法的見解有多麽淺薄,而真正的陣法又是何等的博大精深。


    在糾正了艾德曼因為自行揣摩而出現的謬誤後,寧封道君拿出陣盤,以指作筆,勾勒出幾個稍微複雜的陣法,供艾德曼以實踐來深化剛剛學習的理論。這時候,艾德曼才有精力分出些許注意,扭頭盯著寧封道君的麵孔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努力讓自己真正記住這位道君的麵孔。


    在古華國待了一年多的時間,少將大人終於培養起了一些對古華國人的辨識技能。寧澤道君五官柔和,偏向於秀美,與白澤一般都屬於淡然若水、翩翩君子的類型,隻不過白澤內冷外熱、細心溫柔,而寧封道君則外熱內冷,微微勾起的唇角隻是某種習慣性的麵具,長長羽睫下黑曜石般的瞳眸鮮少帶上真正的情緒波動,冷漠地像是覆上了一層寒霜。


    ――乍一見麵,寧封道君會給人以溫和親切的感覺,但真正相處起來,卻會發覺對方那份揮之不去的淡漠疏遠。


    艾德曼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自然被寧封道君察覺,他有些微微地掃了艾德曼一眼:“在看什麽?”


    “記住您的樣貌。[.超多好看小說]”艾德曼知道寧封道君曉得自己臉盲的“秘密”,所以也懶得遮掩,坦誠地實話實說。


    寧封道君愣了一瞬,嘴角再度勾了勾:“如果下次見麵你還認不出我來,那可是要罰的。”


    少將大人果斷移開了目光,將全部心神投在了寧封道君麵前的陣盤之上。


    艾德曼學得用功,寧封道君也教得認真,在少將大人基本上彌補了自學時遺漏的內容後,窗外的天色已然泛出了橙紅。


    艾德曼伸了個懶腰,再度拿起自己先前勾畫的陣法細細查看,很快便從中看出了不少需要修改的疏漏之處,頓時心滿意足:“我打算再回去思考一下,若是還有疑問,道君可不要嫌我麻煩。”


    “自然。”寧封道君微微頷首,“你若想學,我便教你。”


    “為什麽?”艾德曼聽聞此言,不由得脫口而出。


    白澤、玄晟、遲邈……這些人待他溫和,願意教導他,是因為他拿出了對方感興趣的東西、展現了自己的不同尋常。但對於寧封道君,艾德曼自問沒有任何深入的接觸,完全不明白對方明明感情淡漠,卻為何要對他如此關注。


    ――關注到連親傳弟子都吃了飛醋,一看到他就像是看到小三的“深閨怨婦”。


    寧封道君微一搖頭,剛想要啟唇說些什麽,吐出的語句便被一聲房門被拍開的巨響掩蓋了一個徹底。


    赤陽道君提著一隻巨大的烤雞,大踏步走了進來,看到艾德曼後微微一愣:“你這個小鬼怎麽在這裏?”


    寧封道君合上嘴唇,冷冷地看著赤陽道君,赤陽被盯得頭皮發緊,掃到桌上攤開的書冊與圖紙,幹笑著打了個哈哈:“在學習陣法嗎?我這是打攪你們了?”


    “如果知道這一點,就請出去。”寧封道君冷淡的回答,不悅的語氣散發著深深的逐客之意。不過赤陽道君卻對此絲毫不曾放在心上,他徑直走進屋子,變出一個玉盤,將手中的烤雞放在盤中。


    對於赤陽道君堪稱豪放的動作,寧封道君蹙起眉心,流露出幾分隱忍的嫌棄:“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我這裏帶。”


    “亂七八糟?!”赤陽道君揚起眉梢,“麵對如此人間美味卻完全不懂得品嚐,寧封,你的日子簡直過得令人同情!”說著,他扭頭掃了艾德曼一眼,“瞧,連這小鬼都知道這是好東西!”


    ――好東西,當然是好東西!少將大人在赤陽道君提著烤雞進來的時候,已經將兩眼死死黏在了上麵,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就連自己方才詢問寧封道君的問題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濃烈的靈氣、四溢的芬芳,讓築基之後就開始辟穀,好幾日都不曾滿足口腹之欲的艾德曼頓時看直了眼,腹中一陣的翻騰鼓噪,竟然帶出了一陣輕微的“咕嚕”聲。


    雖然聲音輕微,但寧封與赤陽道君五感敏銳,立刻便捕捉到了。


    寧封道君表情鎮靜、充耳不聞,而赤陽道君則麵露同情,直接伸手拽下一隻肥大的雞翅膀,慷慨地遞了過去:“看樣子,是剛剛開始辟穀吧?真可憐。”


    “嗯!qaq”艾德曼連忙雙手接過,對赤陽道君的好感度接連提升了數個台階,在感激地道謝後立刻下了嘴,頓時眸中精光暴射。


    “真不知修道為何要辟這勞什子的穀,明明那群食修每天吃得肚腩溜圓都沒什麽問題,但我剛一築基,師父便要死要活地硬逼著我辟穀,簡直不可理喻!”想起自己辟穀時候的心酸,赤陽道君看著吃得抬不起頭來的金發男孩,滿是感同身受的憐惜。


    “那是因為你修的不是食之一道,而是馭獸,還是個無肉不歡、專門喜歡吃珍貴靈獸的馭獸者。”寧封道君冷冷地吐槽,“從小到大,你到底偷偷抓了師叔多少靈獸來打牙祭?”說著,他轉頭看向艾德曼,“竟然敢吃赤陽手裏的吃食,你也不怕吃出問題來?我看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飛禽,而是琰鳴師叔鶴園中的仙鶴吧?”


    赤陽道君被說得心虛了一瞬,卻死咬著不肯承認:“那可是師父的愛寵,我哪裏敢下手!”


    “我從來都不會妄言。”寧封道君絲毫不留餘地。


    赤陽道君的師父琰鳴尊者是合體期大能,在培養出赤陽道君這個繼承衣缽的元嬰弟子後便迫不及待地將百獸園等一眾事務通通甩給徒弟,自己則帶著“愛寵”們隱居山林,鮮少過問世事。


    在修真界,修者的修為越是高深,對世俗的的欲.望便越是淺淡,凡人汲汲營營的權勢地位、萬人追捧,在他們眼裏隻是負擔與枷鎖,避之唯恐不及。畢竟,若是貪戀這些,必將道心蒙塵、停滯不前。


    然而,無論修道者如何淡泊名利,華陽宗這個大宗門必須要有實力強、身份高的管理者延續道統,故而整個華陽宗與諸座山峰,最差也需要有元嬰道君來坐鎮。


    元嬰修者大多尚未真正被消磨掉世俗之心,還帶著銳氣與闖勁,有時間也有精力為宗門做出貢獻。待到修為逐漸加深,對於天道的感悟與追求逐漸占據上風,他們便不會將時間精力放在諸多宗門事務之上,而是更願意潛心修煉,希望早登大道。


    為了督促眾修者廣收門徒,以防出現人才斷層,華陽宗規定一眾元嬰、化神期修者必須要培養出一名元嬰弟子,才能順利卸任。於是為了自己能夠盡快過上輕鬆愜意的修煉生活,一旦到達元嬰修為,眾修者便會迫不及待開始尋找合適的弟子,收入門中、悉心培養,並在其到達元嬰修為的時候瞬間甩鍋,將自己的位置讓與弟子。


    被甩鍋的元嬰弟子絕大多數都不怎麽開心,隻可惜規定就是規定,他們再不開心,也必須要承擔起責任義務,隻能閑暇時偶爾去找找自家師父的麻煩,抗議一下這種坑徒弟的行為。


    很顯然,赤陽道君方才就去找琰鳴尊者抗議了一下,順手還偷了隻仙鶴打牙祭。艾德曼呆在一邊傾聽兩人的交談,捧著手中的“雞翅膀”越發珍惜,半點都不願浪費――這可是合體期大能精心養育的仙鶴!平時不知吃了多少好東西,否則怎麽能將肉質養得如此鮮嫩可口、靈氣充沛?


    赤陽道君性子粗放,三言兩語便被寧封道君誆出了真相,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烤仙鶴。


    寧封道君看著又被赤陽塞了隻“雞翅膀”的艾德曼,又掃了一眼被啃得一絲肉末都沒有的翅骨頭,頗有些無奈:“你就不擔心吃了這來路不正的烤仙鶴,會被琰鳴尊者找麻煩?”


    艾德曼在“百忙之中”抬起頭,沾著油漬的小臉上一派純潔無辜:“什麽烤仙鶴?哪裏有烤仙鶴?我隻是吃了隻烤雞啊?”


    寧封道君:“………………………………”


    ――這麽糟心的天命之子,該怎麽教育比較好?


    赤陽道君:“………………………………”


    ――竟然有比我還無恥地渾然天成之人,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還不等寧封與赤陽兩人對於艾德曼的回答發表看法,屋外便傳來一聲厲喝:“逆徒赤陽!給本尊滾出來!”


    三人被震得腦袋嗡嗡作響,修為最淺的艾德曼更是喉中一甜,差點噴出一股鮮血,幸好寧封道君及時捏起法決,為他擋了絕大部分的衝擊。


    赤陽道君暗叫一聲“糟糕”,連忙將桌上的“烤雞”藏進儲物戒,而寧封則一揮衣袖,打開房門正對麵的窗戶,引了一股清風席卷著屋內的食物香氣、湧出窗外。兩人的配合默契又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毀屍滅跡的事情,至於少將大人更是不顧自己的傷勢,當機立斷地抬手抹掉嘴上的油漬,然後將油膩膩的小手藏進了袍袖內,捏起清理的法決。


    這一切不過隻是幾息的時間,下一瞬,緊閉的房門便被重重地踹飛出去,直接砸到了對麵的牆壁上。艾德曼隻覺得身子一輕,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然被寧封道君護著躲在了角落中,而赤陽道君則被一名少年身姿還娃娃臉的男子揍得抱頭鼠竄,口中連呼“師父冤枉”。


    艾德曼縮在寧封道君懷裏,聞著縈繞鼻端的淡淡檀香,愕然望著兩人一追一逃,完全看直了眼:“那人……就是赤陽道君的師父?”


    ――從外表看根本就不像好嘛?!妥妥是兄弟,師父竟然長得比徒弟還年輕臉嫩!


    “琰鳴師叔是最適於馭獸一道的親善體質,故而修為進境極快,十七歲便結出金丹,從此――容顏不變。”寧封道君委婉地開口,“不過師叔也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並沒有在化神之時花費心力重塑肉身,便一直保持著少年的模樣。”


    艾德曼恍然點了點頭,眼睜睜看著少年――不,是琰鳴尊者將赤陽道君壓在地上狠狠揍了個不成人形,這才稍稍舒了口氣,站直了身子。


    “師父,您老人家明明沒有證據,卻還打人!”赤陽道君連爬都爬不起來,但依然死鴨子嘴硬地試圖為自己洗白。


    琰鳴尊者冷哼一聲,瞪著自己的徒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誰讓你前科太多?就算沒有證據,但凡我的園子裏少了一隻靈寵,那都是你的錯!揍得就是你!”


    赤陽道君:“………………………………”


    ――這樣的師父絕對不是親的!


    收拾完了糟心的徒弟,琰鳴尊者眸光一掃,直直看向角落中的寧封道君與艾德曼。


    饒是寧封道君性子淡漠冷靜,此時也下意識矮了一截,拱手朝琰鳴尊者行禮:“師侄寧封,見過師叔。”


    “得了吧你,裝得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琰鳴尊者對此嗤之以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跟我那孽徒沆瀣一氣來忽悠我!”


    寧封道君果斷閉嘴,默默低頭、垂下視線。


    琰鳴尊者的師兄早已仙去,隻留下寧封這麽一個弟子,琰鳴尊者自然要幫著照顧一二,況且寧封素來省心,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幫赤陽打掩護,故而琰鳴尊者也不能像對待自家徒弟那樣直接上手揍,隻是略略訓斥了幾句便作罷,看得地上的赤陽道君滿是羨慕妒忌恨,再次肯定自己的師父不是親的。


    教訓完兩個修為到了元嬰、卻還這麽不省心的徒弟與師侄,琰鳴尊者這才注意到努力將自己藏起來的艾德曼,不由得微微皺起眉心。


    他跨前兩步,直接將艾德曼抓出角落,低頭湊到他身上聞了聞:“這股味道……”


    “我沒吃!”艾德曼下意識打了個激靈,脫口而出。


    寧封道君目不忍視地扭頭捂臉,一臉沒眼看的表情,而赤陽道君渾身抽搐了一下,差點要跳起身撲過來捂住艾德曼的嘴巴。


    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恨不得將時光倒流的艾德曼:“………………………………”


    ――我隻是被琰鳴尊者毆打赤陽道君的英姿嚇得腦袋發懵,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家長壓在地上打屁股的場麵,一著不慎暴露了耿直的本性!


    原本隻是在金發男孩身上感應到仙獸與神獸的氣息,於是有些好奇的琰鳴尊者:“……………………………………”


    ――原來這裏還有一條漏網之魚,吃了本尊的仙鶴肉,該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將修真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mijia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mijia並收藏少將修真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