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襲聽完她的話,登時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隨即,她彈跳而起,一把揪住女子衣領,怒火中燒地說道:“陛下!您知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哲兒他已經夠慘了,您竟想直接斷了續他命的藥,是不是嫌他活得太長了!還契機!什麽契機?厭惡他想將他一腳踢開的契機!”


    她早覺得不對勁了,這陣子這個女人對誰都熱情,唯獨對她的哲兒淡漠如水,一點不像個妻主應有的做派。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放開朕!”如今的陌悠然雖內力枯竭,但憑著前世的閱曆也絕非軟腳蝦,兩三下她就將洛千襲製服,反手絞著她的胳膊,令她動彈不得。


    “去你爹的!老身本還以為你是個千年難得的深情女子,沒想到也不過如此。爛人,渣女,你要是敢對哲兒不利,老身一定讓你給他陪葬!唔……嗚嗚唔……”


    洛千襲嘴上仍罵罵咧咧的,陌悠然聽不下去,連忙隨手扯過一塊帕子滿滿地塞住她的嘴,令她隻能發出單音節的字。


    而這塊堵嘴的帕子正是洛千襲剛才擦過鼻涕眼淚的那塊,洛千襲登時憋青了臉,快暈過去。


    “洛前輩,你先聽朕把話說完。”陌悠然扶住她腦袋,強迫她清醒,接著麵色嚴肅地說道:“朕這樣做,並非想斷柒哲的命,而是想救他。至於這其中原因……抱歉,朕不能說,你以後若實在好奇,可親自去問柳前輩。”


    洛千襲瞪了瞪眼,依舊不服。


    “洛前輩,從現在開始,你乖乖睡一覺,等醒來,再做判斷。”不得已,陌悠然隻好使出殺手鐧。


    很快,洛千襲就閉上了眼睛,睡得無比安詳。


    洛千襲這一睡就睡了三天,醒來她將那日與陌悠然之間的爭執全忘了個幹淨,隻記得尹柒哲從懸崖上墜落,跌入雪坑,昏迷多日未醒。


    想起這茬的她臉上立時浮現焦色,下床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


    “哲兒,哲兒,哲兒……”她一邊喃喃地喚著,一邊奔向尹柒哲的廂房,路上撞到不少人。


    卻不料尹柒哲房內空無一人,她當即抓過一個宮人忙不迭地問道:“哲兒呢?我家哲兒呢?”


    “您是在問尹公子嗎?他被天禹的國君帶去禦花園了。”


    洛千襲放開宮人就往禦花園奔去。


    北晉常年嚴寒,但禦花園並非隻有白雪皚皚,也有花香四溢,園中光梅花就有三種顏色,金黃的臘梅比案上的金酒樽還要貴氣,如血的紅梅比園中貴人的衣裳還要鮮豔,優雅的白梅比屋簷上的積雪還要高潔,梅樹下,山茶、墨蘭、冬菊等各色嚴冬才得以一見的花種次第盛開。


    花海間,人影重重,男女容色俱佳,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是萬裏挑一的絕色。


    其中那女子被各色美男環繞其中,一攏緋色宮裝,銀紋雲袖,腰間玉帶輕束,不盈一握。


    她手上緊緊摟著一個男子的腰肢,那男子衣著素雅,袖口袍角青竹點綴。他容色清麗,氣質宛若帶雨的白梨花,低頭垂眸間,一派詩意,他身上披著的紅鬥篷是女式的,卻一點不破壞他身上的氣質,反而徒添幾分豔麗。


    忽然,他抬手折下一枝紅梅,轉身戴入女子的發間,他清婉地笑了笑,道了句:“好看。”嗓音清雅幹淨。


    洛千襲隱匿在花海間怔怔地看著,嘴角忽然勾起一絲欣慰的笑意,渾然未覺自己腳上還未穿鞋,踏在雪上凍得發紅。


    “洛夫人,您的鞋。”這時,在她身邊伺候的侍人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手上提著一雙鞋。


    這邊動靜驚擾了那邊正賞花的男女,陌悠然率先過來,笑得意味深長,“洛前輩,你醒啦。”


    她身邊的男子見著洛千襲,眼眶微濕,“義母。”


    “哲兒,你記起為娘了……”洛千襲呼吸一窒,不可思議又驚喜萬分。自從尹柒哲“失憶”,除了陌悠然忘掉所有人,她已許久未聽他喚她一聲“義母”。


    “此次因為墜崖大病一場,我反倒什麽都想起來了。”尹柒哲看了眼陌悠然,裏麵包含著隻有她才能懂的信息。


    陌悠然愈加摟緊他,也濕了眼眶。


    她賭對了。


    那日將洛千襲催眠,她就命人停了給尹柒哲續命的藥,接著便是等待。


    這過程不可謂不心驚肉跳,因為本就是一場風險極高的賭博。


    若賭對了,她心愛的那位就能回到她身邊,尹柒哲本尊也能回到21世紀的花憶身邊;但若賭錯了,她不僅會賠了尹柒哲本尊的性命,更會斬斷她心愛的那位回到她身邊的所有可能性。


    停藥後,尹柒哲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地變冷,她一直守在他身邊,飯都吃不下。


    身邊除了知曉內幕的緋蘺,其他人都不理解她,可不理解歸不理解,也都沉得住氣,未多言質疑,唯獨尹柒哲身邊的侍人無淵頗有怨言,好在這次不用陌悠然出手,緋蘺就替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怕尹柒哲的身體腐敗,她就拜托鳳闕請來宮中最好的禦醫,讓她們配置出能保屍身不腐的湯藥,每日浸泡一個時辰就可。


    大致等了兩天,還是天剛亮的時候,趴在床邊的陌悠然下意識地摸了摸榻上男子的手,觸感不再是冰涼,而是溫暖。她立時驚醒,抬手湊向男子鼻間,溫熱的氣息羽毛般拂過她手指,緊接著,一隻手突然抓上她手腕,她才發現,男子已經醒來。


    不用他出聲,光看他溫柔帶笑的眼神,她便知,她心愛的那位回來了。


    “柒哲,你還會走嗎?”她問過男子這個問題。這種事光經曆一次她都覺得無比糟心,絕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不會了,上一次離開是被逼無奈。如今,我已確定自己的歸宿在這,便是離開也是與陛下一起。”男子與她十指相扣,語氣堅定誠摯,令她一顆懸起的心漸漸落下。


    自從尹柒哲醒來,陌悠然便一刻不離他身邊,無論他想做什麽,她都奉陪,好像要將前陣子他不在的空缺全部彌補回來。


    她身邊的其他男子理解她失而複得的心情,難得沒有爭風吃醋。但今天一聽陌悠然要陪著尹柒哲來禦花園賞花,他們連忙跟上,言明也想賞花,實則心思暗動,希望女子若從尹柒哲身上移開目光,下一刻就注意到自己。


    有陌悠然這根主心骨,所有男子用膳都一塊。


    飯桌上,就算坐在陌悠然對麵,鳳闕也伸長了胳膊往她碗裏布菜,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詢問道:“九兒,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天禹?”


    “自己的國家你都能待膩?”陌悠然不可思議地瞧著他。心想提出這個問題的人可以是在場任何人,卻唯獨不會是這個男子,沒想到……


    “我再待下去,子民都要說閑話了。”鳳闕委屈道。


    “稍等,朕得先確認一件事。”陌悠然看向一旁的孤塵和蕭淺陽,問道:“孤塵,匪雁,你倆的武功恢複了嗎?”自與蕭淺陽發生關係,為了避免尷尬,她便改喚他的封號。


    “多虧洛前輩傾力治療,我跟孤塵已經好得差不多。”蕭淺陽一手攬住身邊孤塵的肩膀,哥倆好的模樣,仿佛已將過去的恩怨盡數忘卻。


    孤塵別扭地甩了甩肩膀,半天才憋出一個“嗯”字,算是應和。


    “行,待會朕讓束心和緋蘺跟你倆打一場,看看你倆恢複得如何。”在場男子除了蘇瑾、柒哲和竹瑤基本都會武功,不過南宮煜如今肚裏揣著貨,首先pass,珵野和她一樣,依舊在休養,鳳闕是北晉國王膝下最寵愛的皇子,她當然不能隨便讓他在自家地盤上動粗,讓其他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好咧,我正好許久未動筋骨。”束心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得罪了,兩位。”緋蘺勾了勾嫵媚的眼,無形中釋放危險的氣場。


    在武場絕對不退縮的南宮煜不服了,淩厲的眸子橫向陌悠然,嗓音低沉道:“妻主為何不叫我?”


    陌悠然回瞪過去,反壓其氣場,“你給朕安分點!”


    “不礙事,我隨便一根手指頭就能將這兩位打趴下。”南宮煜一揚眉,語氣倨傲。


    刹那間,數道目光匯聚到他身上,尤其蕭淺陽和孤塵,尤為不甘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火藥味,陌悠然連忙擺擺手,安撫諸位的情緒,接著對南宮煜說道:“不妨你與朕比拚一番,不用內力。”


    讓這個男人施展內力,笑話,絕對不行!以他強悍程度,定能將這皇宮變成一片廢墟,到時她豈不賠到手軟!


    不過讓其他男子與他打鬥,她又怕對方不知輕重傷了他,所以還是自己親自上陣保險點。


    南宮煜沒意見了,繼續用膳。他麵前擺的膳食都偏清淡,是陌悠然特意著人安排的。


    “小禕,我有個請求。”這時,一直安靜如兔的珵野突然出聲道,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的緋蘺,似壓抑著無窮無盡的怒火。


    “說罷。”他不說她都能猜到他想說什麽。


    珵野已經知道緋蘺就是花非纓的事情,倒不是她主動挑明的。


    緋蘺之前一直隱瞞這層身份都是因為忌憚她,怕她會因此不再寵愛他,如今既然已經捅破窗戶紙,他就再也不用藏著掖著,時不時扮上女裝四處晃悠,而欠扁地主動湊到珵野跟前挑釁對方,弄得珵野這暴脾氣差點想掐死他。


    “我想和緋公子單獨比拚一場。”


    果然……陌悠然頭疼地扶額,“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不一定比武。”那頭緋蘺搔首弄姿,絲毫不畏懼,珵野愈加咬牙切齒。


    “那你想比什麽?”


    珵野猶豫了會才下定決心,他站起身走到陌悠然身邊,當著所有人的麵捧住她的臉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接著瞧向緋蘺,道:“就比誰那方麵的時間長,輸者得讓出七天的侍寢機會給勝者。”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就連一貫端莊得體的蘇瑾都被湯水嗆得咳嗽,一貫矜持優雅的尹柒哲則噴出一粒米飯。


    “珵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陌悠然紅了臉,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臊的。


    珵野不理她,繼續瞧著緋蘺,下巴揚起,挑釁道:“怎麽樣?比不比?”


    “有意思,不過你得先問陛下答不答應。”緋蘺目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但考慮到還有一位關鍵人物,就微微收斂。


    “朕不答應!”不等珵野問,陌悠然就拒絕道。


    “小禕~”珵野呶起小嘴,委屈巴巴地喚著她。


    “不行!朕不答應!說什麽朕都不會答應!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這種事都能拿來比,你還不如直接脫了褲子跟他比大小!”這次陌悠然非常強硬,死守自己的底線,不過她也提到一個新點子,令珵野眼睛一亮。


    珵野當即蹬蹬蹬地跑到緋蘺跟前,扯過他袖子,滿臉好勝欲,“緋公子,請吧,是去你的廂房,還是去我的?咱倆比比。”


    在緋蘺眼裏,這就是個小屁孩,小屁孩竟要跟自己比大小,他尤為不屑,“你當真要比?”


    “當真!”


    就這樣,兩人先行離座,陌悠然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突然一陣惡寒,說不出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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