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惹得雙方都不愉快,便不再計較男子異常的言行。她低頭,從上方看著枕在她肩上的男子五官線條,剛硬中不是柔美,尤其那挺立的鼻尖,異常精致,鼻翼隨著他的呼吸輕微地扇動著,令她心頭不由地一顫,一句話不由自主地問出口,“你身子…真的好些了麽?”


    “暫時死不了。”尹柒哲隨口答,仿若壓根沒將自己的身體狀況當回事。


    “柒哲!你好好回答不行麽?”被男子握著的手倏然反扣住他的手,陌悠然佯怒,訓斥道。


    “殿下是在關心我麽?”被女子反扣住的手背上傳來屬於女子的體溫,絲絲暖意,尹柒哲感知得特別清晰,淺淡顏色的唇畔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倏然綻放,仿若雨夜中悄然盛開的梨花,純淨脆弱,令人隻可遠觀而不敢褻玩。


    陌悠然見此美景,呼吸驟緊,隨即,她又快速平複莫名失控的心跳,鎮定回答,“你是本殿的朋友,本殿理當關心你不是麽?”


    男子隻覺得“朋友”兩字刺耳異常,心底生出一絲不悅,“那若除卻朋友關係,殿下還會關心我麽?”


    陌悠然想了想,才道:“應該也會罷。街上陌生的夫幼老少尚且應該幫扶一把,尚且你對本殿而言不算陌生人,見你體弱難治,出於道義,本殿也會對你生出惻隱之心。”


    “是麽。”尹柒哲幹巴巴地扯了扯唇角,不欲多說。


    既然此女對他也無意,那便好了。


    他這般想著,心底釋然,同時也有些許紛雜的思緒,縈繞不散,令他懊惱不已。


    “柒哲,今日早朝你為何突然出頭提出那個提議?”陌悠然並沒有忘記自己上男子馬車的目的,正是想問個清楚,剛才在朝堂上她便以眼神詢問,卻被男子避過了。


    “殿下今日來上早朝不就是為了做這件事,我替殿下做了,殿下難道不高興麽?”尹柒哲手指挑起女子肩頭的一縷發絲,調皮地把玩著。


    “你怎麽知道本殿今日進宮上朝是為了尋機會試探太女?”


    “殿下綁架過我那義母,也圍困過她的女兒,再加上昨夜五毒門被襲一事後,這對母女倆恐怕都已對您恨之入骨,您不想讓她們出手治療太女殿下的盲眼,她們恐怕偏會反其道而行,而殿下您自然會在她們行動前先動手腳,今日欲試探太女殿下也是為了確認這那對母女是不是已經與她接觸並為她治眼。我說得對麽?殿下。”男子有條不紊地分析著,他仿若就是整個棋局的旁觀者,冷漠,卻也聰慧過人,能輕易辨出局中人的心理。其洞悉之能,堪比陌悠然曾經最拿手的催眠術。


    看透了這點的陌悠然心情是慶幸的,因為這個男子若為她敵人,定是個無比可怕的對手,所以她慶幸他是站於她這方的友,同時,她也欣賞並欣慰於男子這般作壁上觀的姿態,畢竟,這本不該是他參與的鬥爭。但一想到男子今日早朝上的異常舉動,她旋即鎖了眉頭,“柒哲,你本是局外人,今日為何突然跳入局中?恐今日過後,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有意被太女拉攏。”


    “太女殿下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我若想永葆家族昌盛,選擇投靠她也是不錯的選擇。”尹柒哲半認真半開玩笑道。


    “若真是如此的話,你此時就應該割下本殿的人頭,然後將本殿的人頭獻給太女,這樣才好讓多疑的她完全信任你,予你任何你想要的承諾。”


    “不舍得。”抿唇一笑,男子攬住女子腰肢的手臂倏然收緊,“我每次想,若這世上沒有殿下這個人,我將活得如何寂寞乏味。”


    “哈?敢情你認識本殿之前,一直活得寂寞乏味麽?”陌悠然都搞不懂男子在想些什麽。


    卻不料,男子回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嗯。”


    一個字,令她久久無法回身,低頭看向男子閉著眼的恬靜麵容,不見任何玩笑意味,心情倏然複雜起來。


    馬車將陌悠然送至禕王府。她臨下馬車之際,車內男子突然喚住她。


    陌悠然回頭看向車內已經坐直身子的男子,以眼神詢問。


    男子在她視線下緩緩垂下眸,語調同樣輕緩地吐出一句,“三日之內,她們暫無精力,殿下盡可施展。”


    陌悠然眸中立時閃過一絲亮光,“多謝。”


    就在這時,車旁出現了珵野的身影,他冷冷地注視著車上明明以及走出車廂卻又回過身子彎腰與車廂內的人談話的女子,催促道:“快點下來!”


    陌悠然心情極好,一定不生氣,就著他手下了馬車,還順帶捏了捏他粉白的臉蛋,誇讚道:“今天真貼心。”


    少年的臉蛋倏然飛起紅暈,桃花綻開般靡麗,腦袋瞥向一邊,輕輕地嘀咕了一句,“才沒有……”


    見馬車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陌悠然突然問向身邊的男子,“珵野,你自來帝都,定還沒有去哪玩過罷?今日本殿放你一日假,隨你去哪可好?”


    “你今天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珵野狐疑地瞅著她充滿善意的臉,心頭感覺不是很妙。


    “本殿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


    “……”珵野仔細一想,發現除了打屁股,女子貌似也沒對他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平時雖由他伺候,但從未將他當作低等的下人看待,反而處處縱容他,像一個親和的大姐姐。


    不對!他才不要將她當作大姐姐!


    “怎麽了?”陌悠然見少年臉色古怪,連忙詢問。


    “沒什麽。”琉璃般的大眼忽然瞪向她,神采奕奕,仿若最上等的寶石,“你說的,今天我是自由身,不許反悔。”


    “天黑之前回來就可以了。”陌悠然點點腦袋。這個男孩以前在家裏定是個備受寵愛的嬌嬌兒,如今雖經曆巨變,但依舊保持一顆純真的童心,難能可貴,她怎可日日禁錮之?


    “好,那我先進去準備!”珵野欣喜一笑,接著一溜煙先進了府。


    “待會派兩人暗中保護。”見人跑遠,陌悠然對身後的孤塵低聲吩咐了一句。


    “是。”


    走進府中,陌悠然如尋常般徑直往自己院落走去,這次,在抵達自己院落之前,她突然破天荒地拐進了一間對她而言比較陌生的院落,而這間院落,正是她前陣子所救那個男子的臨時居所。


    男子仍不能行動,平時隻能趴在床榻上休養。聽到陌悠然進來的動靜,他連忙微微抬身,見是陌悠然,他驚喜異常。


    一聲“殿下”,卻喚得小心翼翼,生怕惹眼前女子不悅從而將他拋棄。


    見男子欲起身,陌悠然連忙上前將其按回榻間,接著坐至一旁,親切地寒暄著,“身上的傷好些了麽?”


    “承蒙正君大人著人悉心照料,已經好些。”男子訥訥應道。


    “那就好。”陌悠然起身,並不想多做逗留。


    “殿下!”


    男子察覺她欲離去的意圖,連忙伸手拉住她衣擺,讓她腳步滯留。


    “怎麽了?”陌悠然一回身,就見男子眼底已積聚薄霧,水晶般的麵容易碎。


    “殿下陪陪奴可好?”婉轉軟糯的嗓音,令陌悠然有些恍惚,眼前仿若出現了另一張男子的麵容,被她調戲下,一雙秀目嬌嗔炙熱地瞪著她,粉嫩的唇瓣委屈一扁,發出同樣質感的嗓音,細細綿綿地沁入她心間,令她在偶爾的午夜輾轉間憶起回味。


    “好。”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吐出了這一個字,隨即心生懊惱。


    “殿下真好。”男子笑眯了眼,眉眼間流露出純真之態,令陌悠然再度恍惚。


    陪男子說了會話,直至午膳,她才向他告辭。


    男子心裏知分寸,知與女子一起用膳的機會自己自是沒有資格與正君大人搶的,便不再挽留,依依不舍地望著她行去。


    一出束心的院落,陌悠然才發現一絲不對勁,她方才竟然下意識地將那個男子認作了另一個早已不在人世的人,心底忽生愧疚,暗自發誓以後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


    太女府。


    嵇選已經懷孕八個月,便要生產,哪怕他已有幾次經驗,蕭淺鳶依舊護他護得緊,將他鎖在奢華的院落內讓他安心養胎。


    但這心…自從那次事故後,怎又安得下!


    嵇選端著熱茶進蕭淺鳶院落的時候,見女人仍伏在案前,細細聽著一旁伏信的讀閱,接著她思考片刻,便說出自己的想法,伏信按照她所說在公文便題下批閱。他心生不忍,便緩步走上前,將托盤輕輕放置書案前,目光溫柔地凝著書案後的女子,柔聲勸道:“殿下,您已批閱兩個時辰,身子該乏了,快休息會。”


    “選兒,你怎麽來了?”蕭淺鳶聽著他的嗓音,很是驚喜,但一想到剛才案前傳來的細微動靜,她又蹙了眉,“這種事情讓下人做就可以了。”


    “為夫想來看看孩兒她娘親不可以麽?”嵇選低頭撫了撫自己鼓起的骨子,難得嬌蠻,這大概隻有在懷孕時他才能擁有的特權。


    “可以。”蕭淺鳶便是看不見,也能通過男子的語氣想象到他此時的舉止神態,心裏立時變得一片柔軟。


    “快過來,讓本殿摸摸我們孩兒。”對著他的方向招招手,迫切地想感受到他的體溫。


    嵇選微微一笑,便依言走了過去,站在女子身旁,任女子攬住他腰肢耳朵貼上他肚子仔細傾聽裏麵的動靜。


    輕撫著女子的腦袋,他見她認真的神情,忍不住笑語,“殿下,您怎還這般愛玩?”每每他懷孕時,這個女子都會時不時如現在這般附耳在他腹上傾聽,著實孩子氣的舉動,但也異常輕易地觸他心窩。


    女子不答,依舊聽著,如今她看不見東西,隻能倚仗聽力來判斷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為此,聽力變得比以往更加敏銳,但沒有色彩的生活對她而言無疑是枯燥乏味的,唯有從身邊尋些樂趣來紓解心中鬱結。


    “殿下,有人來了。”正當女子沉浸在自己臆想中之時,方才適時離開的伏信此時又折了回來,躬聲稟告。


    “讓她進來。”蕭淺鳶當即鬆開嵇選腰肢,恢複嚴肅模樣。


    “是。”伏信照做。


    “末將齊風參見太女殿下!”不一會,一個穿著軍人服飾的女子大步走入,至案前,單膝跪下施禮。


    她是蕭淺陽身邊的副將兼心腹,熟知這點的蕭淺鳶麵色立時變得鄭重其事,因為她五皇弟派此女親自前來定是有要事相告,“何事?”


    “五殿下托末將傳話,明日酉時,有重要客人上門,此人也許能治好您的眼睛,所以請您好生招待。”


    “話已傳完,告辭。”


    說罷,齊風再次對蕭淺鳶施了一禮,就站起身欲轉身離開。其平日行事作風幹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這也是蕭淺陽一直器重她的原因。


    “等等!”


    突然,蕭淺鳶喚住她,“代本殿說聲‘謝謝’。”


    “末將記下了。”齊風點頭致意,就轉身匆匆離去。


    ------題外話------


    ╮(╯_╰)╭最近才思泉湧,在腦海裏想了諸多新坑,奈何雙手有限,苦哉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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