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的兗州知府尼澄笑道:“李千戶,還不見過郡王?”


    李嘯迅速反應過來,根據前世的明史記載,這名年輕的貴族公子,這位尼澄所說的郡王,當是魯王府內的郡王朱以派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按真實曆史的走向,魯王朱壽鋐於崇禎九年去世,因無子女,繼任魯王者,為其弟泰興王朱壽鏞,朱壽鏞繼位三年多後便死了,隨即又由其長子朱以派於崇禎十二年我繼任魯王。


    這位朱以派,更是命途多舛,僅僅隻當二年多魯王,便在崇禎十五年之時,因清兵入寇山東攻克兗州,為不落於清兵之手,自縊身亡。長子朱弘及弟朱以衍、朱以江一並殉難。兩年後其幼弟朱以海嗣位。後來,成為了明末著名的魯監國。


    “卑職李嘯,見過郡王。卑職甲胄在身,禮儀不周之處,還望郡王莫怪。”李嘯行了個半跪之姿,神情鄭重地向朱以派拱手行禮。


    方才見得這支鐵甲森森,整齊肅然的軍伍從自已前麵行過時,朱以派心中頗有些畏然之情。他在心下暗想,卻不那個指揮官李嘯,是何等樣人物,才練得這般強軍出來。


    現在見得一身白擺牙喇兵盔甲的李嘯,竟是這般年輕,卻在自已麵子這般恭謹,朱以派心中,一陣莫名爽快。


    這年頭,隨著戰亂四起,這些散居全國各地的大明宗室們,都能感覺到,當地的軍將對待他們的態度,是越來越粗疏傲慢。


    山東總兵劉澤清就是一個典型。


    前段時間,黑蠍子部流寇北侵兗州,在單縣之地燒殺搶掠,兗州各地都十分恐懼。幾乎每天都有流言傳來,說流寇即將北上,要直取兗州城,更讓魯王府全族驚惶不已。


    朱壽鋐親自寫信給山東巡撫李懋芳和山東總兵劉澤清,求他們早日發兵平寇,卻一直沒得到肯定的答複。


    其中的原因則是,巡撫李懋芳無法調動那些陽奉陰違的跋扈兵將,而總兵劉澤清則是一心隻打自已的小算盤,想要保存實力,對於魯王朱壽鋐的請求嗤之以鼻。


    劉澤清找的理由也與和對李懋芳說的一樣,不是兵馬受損尚未齊整,便是糧餉不足軍無戰心,讓朱壽鋐碰了一鼻子灰。


    在魯王朱壽鋐幾乎無奈地想向朝廷請求援軍之時,那遠在登萊之地的李嘯軍,有如猛虎出山,進擊千裏,竟將這股猖獗多時的流寇一舉消滅。


    當黑蠍子部被全部消滅的消息傳到兗州的魯王府時,焦急萬分的朱壽鋐,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而在聽說這個領軍大將李嘯,隻有二十多歲時,心情極好的他在感激之餘,更充滿了好奇。


    沒想到我大明朝中,竟有這樣的少年名將,倒是難得!


    朱壽鋐在心下認定,這個李嘯,雖然官職低微,卻是個可以用心結交的人物。如果能把此人的力量作為魯王府的借力與憑護,卻是好事一樁。


    由於祖製規定,宗室不得擅離居城,朱壽鋐無法去見一下這個李嘯。而且由於彼此素無往來,李嘯品階也太低了些,平白無故地叫李嘯前來魯王府內,似乎也不太合適。


    在得知李嘯即將出兵北直隸或宣府鎮,以拱衛京師的消息後,朱壽鋐終於找到了結識李嘯的機會。


    他派出郡王朱以派,當李嘯軍路過兗州時,以犒軍的方式,借以結識李嘯,並希望以這次相見,彼此拉上關係。[.超多好看小說]


    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他讓朱以派注意暗中觀察一下這個李嘯,看看此人言行談吐,以此來揣測一下此人將來的前程運景。


    畢竟這次隻是試探性接觸,若以後李嘯真的還能出人頭地乃至飛黃騰達,魯王朱壽鋐也會想出更多的辦法,來好好籠絡這位嶄露頭角的青年名俊。


    現在李嘯的恭敬態度,無疑給朱以派留下了良好的初步印象。


    “李千戶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朱以派虛扶了一下李嘯,待其起身後,又笑著說道:“李千戶為國效力,千裏驅馳,先擊流賊再抗韃子,實是令人欽佩。吾魯王府有心結識李千戶,現略備酒肉,以犒勞全軍將士,還望李千戶笑納。”


    “群王客氣了,李嘯身為大明武將,為國效力實是本份。將士們行軍至此,正是肚腹饑餒,現有郡王這般破費,犒勞我軍,實讓李嘯感銘之至。”李嘯臉帶微笑,又是拱手一謝。


    見兩人言語甚歡,一旁的知府尼澄笑道:“好了,現在灑菜皆已齊備,就請郡王與千戶一同入席吧。”


    很快,沿著泗水河邊,擺開了數百張大桌,已是饑腸轆轆的全軍將士大快朵頤,吃得好不痛快。


    朱以派注意到,李嘯全軍,雖吃得歡快,卻無一人敢私自飲酒。這讓他心下,對這個同席而坐的李嘯,又多了幾分敬意。


    不多時,酒宴已畢,朱以派向李嘯提出,邀其入兗州城中休息,被李嘯以軍情緊急婉拒,隨後李嘯再次謝過魯王朱壽鋐的此番盛情,便與朱以派尼澄等人告辭,繼續率軍向北出發。


    望著李嘯軍消失在遠方,知府尼澄感歎道:“我兗州有這般強軍駐此,實為百姓之福也。”


    朱以派沒有說話,隻是臉上浮起淡淡微笑。


    行經濟南府時,巡撫李懋芳以個人名義,派陳子龍送來了一百石糧草。見是好友陳子龍親自送來,李嘯心情極好,自是笑納。


    “李千戶,此去京師,卻需小心。”陳子龍一臉鄭重地叮囑他。


    李嘯看得懂他的眼神,他聲音低沉地回道:“臥子,你放心吧,本官此去,自有分寸。”


    陳子龍隨後與李嘯並馬而行,陪送了一段遠路。


    李嘯停住馬蹄,笑著拍著陳子龍肩膀說道:“臥子啊,百裏相送,終有一別,你且回去吧。且待本官返回,到時再與你好好喝個痛快。”


    陳子龍大笑起來:“學生雖不勝酒力,但定會舍命陪君子!”


    離開濟南府,五天後的黃昏時分,加快了行軍速度的李嘯軍,終於來到了武定州,到達了姚文昌駐軍之處。


    李嘯軍行自此處,各人皆是疲累,自是連忙安營紮寨不提。而李嘯本人,則帶著甲總總長田威與副總長段時棨兩人,前去姚文昌營中拜見這位姚參將。


    “末將李嘯,參見參將大人。”李嘯入得帳來,向正端坐椅上姚文昌拱手致禮。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李嘯。”姚文昌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般的沙沙聲。


    “正是在下。”


    李嘯斜眼瞥見,眼前這位穿著緊身常服的姚參將的這副形象,實在不佳,塌鼻子、招風耳,長著一雙眼褶很長的圓眼,下頦尖瘦如楔,種種不協調集中在臉上,看上去頗為滑稽。


    李嘯甚至聽到了後麵田威微小的竊笑聲。


    李嘯低咳了一聲,田威才把笑聲憋回肚子裏。


    在李嘯偷偷打量姚文昌,姚文量也是仔細觀看一臉平靜之色的李嘯。


    這個李嘯,如此年輕,當日竟能把鄭隆芳打得大敗,倒是令人奇怪。


    姚文昌是劉澤清手下的“四大金鋼”之一。所謂四大金鋼,乃是指其手下最為得力的四名位高權重的四名將領。


    這四人,分別是副將李洪基、副將施風儀、參將黃國琦、和參將姚文昌。


    前幾個月率領3000馬步軍進攻李嘯赤鳳堡的參將鄭隆芳,相比上麵這四位來說,無論是戰功還是威望,都要差勁得多。


    他能被提為參將,全是因為其妹妹是劉澤清所寵愛的一名側室之故,憑這裙帶關係和枕邊風,鄭隆芳才平步青雲,一路升到參將之位。


    當日,各人皆以為,進攻有內奸引導的赤鳳堡,實在是手到擒來之事。想到攻下赤鳳堡後,堡內那大批財物,簡直就如赤.祼的美女在床上等著自已撲上去一般,各名將領無不垂涎三尺,爭相表態要統軍前往。


    最終,鄭隆芳憑著自家妹妹的床上功夫,以及她在劉澤清處好一番進言,才好不容易謀得這個美差。


    隻是戰鬥的結果,讓所有的劉澤清部將領,都目瞪口呆。


    當看到這位一身肮髒,發須蓬亂,連自已身上的盔甲都被人剝了去的鄭隆芳參將,被出錢贖回灰溜溜地返回濟南後,這四大金鋼,無不在心裏把哭喪著臉的鄭隆芳笑了個遍。


    鄭隆芳及一眾敗兵返回濟南,劉澤清本欲對其嚴懲,幸得其妹在劉澤清處反複哀求,鄭隆芳才逃過一劫。雖然還保有參將之職,卻再沒有帶兵的機會了,成為徹底的廢人一枚。


    姚文昌認定,偷襲赤鳳堡這一仗,之所以會如此大敗,應該全是那本就智謀短淺的鄭隆芳,財迷心竅利令智昏之故。不然,鄭隆芳如何會輕易中了李嘯的奸計,反被將計就計地打了個大敗仗。


    姚文昌相信,若換了自已,當斷不會中這般淺計,說不定,現在那李嘯的赤鳳堡,早就成了自已的屬地了。


    旁邊家丁隊長洪猛,輕聲咳嗽了幾聲,讓姚文昌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各位一路遠來,卻是辛苦,看坐吧。”


    姚文昌手一揮,作了個虛迎之勢,隨即令軍士上茶。


    各人分賓主落坐後,李嘯率先開口:“姚大人,我軍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還請參將大人示下。”


    姚文昌聽得李嘯這般問,雖臉上依然平靜,心下卻是一陣冷笑。


    這個李嘯,看來根本不知劉大人之計策啊。我軍這5000兵馬,不過是去應付一下朝廷,到時自會毫發無傷地返回。而你李嘯這隻軍兵,卻怕是要全部丟命在那邊境之地了。


    姚文昌輕咳兩聲,他淡淡地回道:“李千戶,你莫心急。現在你軍已至此處,那明日天明後,便與我軍一同上路,前往京師。待到了京師後,自有朝廷諭令安排。”


    李嘯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兩人正說些不閑不淡的客套話之際,外麵忽傳來陣陣喧嘩吵嚷之聲。


    姚文昌一皺眉,向一旁的家丁隊長洪猛示了個眼色。


    洪猛連忙出去帳外,很快,他快步返回帳中,先是斜了李嘯一眼,便大聲地向姚文昌稟告道:“稟大人,外麵爭吵,卻是李千戶之軍兵,與我軍爭紮寨之所之故,雙方爭得不可開交,似乎要爭鬥起來了。”


    姚文昌眉毛一抖,站起身來,對洪猛大聲說道:“哦,竟有這事?快帶本將去看看。”


    李嘯與田威段時棨三人互相迅速地對視了一下,也急急起身,隨著姚文昌出門而去。


    方行不遠,姚文昌臉上,已滿是驚愕之色,竟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看到,不遠處的李嘯軍兵,擺著極其整齊的陣勢,盾兵在前,槍兵在後,擺成幾成直線般的槍盾戰陣,而槍盾戰陣兩側之後,各有列好了楔形戰陣的騎兵與點了火繩的魯密銃手,亦已是嚴陣以待。


    沉默而肅殺的李嘯軍,雖然人數並不多,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威壓感。


    姚文昌是帶慣了兵的人,他當然知道,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能這般迅速地擺出這般嚴整之軍陣,那麽,這些軍兵,絕對可稱為是一隻大明朝內罕見的強軍!


    而前麵自已的這5000兵馬,雖然也是各持武器,嘴中叫罵不停,卻是陣列散亂,亂而無章。雖然人數是對麵的數倍,卻完全沒那有李嘯軍那種懾人心魄的威懾氣勢。


    一種莫名的失落湧上姚文昌心頭。


    想不過,自已這樣號稱帶慣了兵的人,卻這般明顯的讓這個毛頭小夥子李嘯比了下去,真是令人慚愧。


    原本姚文昌心中,尚是對李嘯滿是不服,隻是在見到李嘯軍戰陣的一瞬間,原本的不服心理,立刻就被真心的敬服所代替。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見得比自已強的武將,每個將領都會從心裏油然產生敬意,哪怕他不會表現在臉上。


    看來那個鄭隆芳敗在李嘯手下,倒也是情有可原之故。


    “都住手!豈有大明官軍同室操戈之理!”


    姚文昌一聲大喝,讓前麵的手下兵將停止了漫罵。各人一見是自家主將過來了,紛紛調頭下跪。


    此時,李嘯也已讓田威過去傳令,讓對麵的李嘯軍解除敵對狀態,收隊回營。


    姚文昌心下暗自慶幸,若非自已出來及時,自已手下這5000兵將真與對麵戰陣肅然的李嘯軍打起來,打敗仗的可能性,倒是相當大。若是這樣,自已怕是再無臉麵來收場了。


    姚文昌那圓眼一轉,已是迅速打定主意,這個李嘯,非但不能與其翻臉為敵,反而要努力與此人搞好關係才是。


    與強者為友,方是為人處事最正確的做法。


    至於劉澤清給他下的那道待李嘯軍返回山東後,再相機攻殺李嘯的秘密軍令,姚文昌暗想,除非李嘯軍受損嚴重,否則,自已決不能做這不自量力之事。


    姚文昌瞥見,自已的家丁隊長洪猛,此時臉上也是一副訕訕之色。


    “洪猛,傳我軍令,但凡剛剛帶頭與友軍李嘯部鬧事者,一律重打十軍棍!”姚文昌大聲喝令。


    “得令!”


    姚文昌轉過身來,一臉燦爛笑容地對李嘯拱手致歉道:“手下軍卒,不知禮讓,李千戶莫要見怪。現在此事揭過,各位,且請再隨本官入帳,本官設烤全羊宴款待各位,今夜定要與李千戶一醉方休!”


    李嘯目光灼灼地望著姚文昌,拱手笑道:“好!承蒙姚大人這般盛情,在下今夜定陪姚大人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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