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姚是老油子了,以往跟著他家老頭子走南闖北的時候,爺倆進局子的次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老頭子是不會亮出他特殊調查處編外人員的身份,因此,他倆通常都是靠嘴忽悠。錢姚簡直太清楚這裏麵的套路了,他琢磨著藏哪兒不是藏,警察局好歹是維持正義和秩序的機構,本身就有點鎮邪的作用,而且這裏還有不少人民警察,申屠如果真追過來了,不指望這些警察能幹死他,多少能夠拖延一下時間吧?


    不管怎麽樣,總比跟著胖狐狸那不靠譜的家夥開著車在路上瞎晃強。幸虧剛才他們開的那段沒什麽人,真到了人多的地方,還不定惹出什麽禍來。


    打定主意,錢姚被抓之後,索性裝起了啞巴,從頭到尾一個字兒都不肯說。


    審訊錢姚的警察一看他這副做派,就知道這是個老油子,一時半會兒甭想撬開他的蚌殼嘴。至於瞎子竟然敢偷車、飆車這種事,放在以前他們還會好奇一下,而現在局勢不穩,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層出不窮,前幾天他們還逮了兩個生啃活人的家夥,好家夥,見人就咬,被他們打死以後,身體早都腐爛了。消息報上去以後,上麵說這是重度l病毒感染者,讓他們務必小心。私底下,他們都覺著那玩意兒挺像喪屍的。


    另外,還有一些人好像一夜之間患上了神經病,老好人變成了殺人狂、長期經受家庭暴力的妻子把丈夫剁成了碎塊、校園暴力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


    各種惡性刑事案件層出不窮,而經過調查,這些人都先後感染了l病毒。瞎子開車什麽的,跟那些事情比起來,都根本就不叫事兒。


    他們這邊情況還算好的,隻有極少數人感染了l病毒,某些重災區已經徹底亂套了,不過,由於他們這邊緊鄰著帝都,上麵恨不得一天強調八百遍維穩。上麵動動嘴,下麵跑斷腿,可憐他們這些基層警員,白天黑夜的連軸轉,忙得連回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是個瞎子偷車賊而已,他們才沒那麽多功夫跟他磨嘰,先把人關起來再說。


    由於最近犯事兒的人特別多,拘留室裏早就人滿為患,就連辦公室、雜物間等都被臨時騰出來關人了。不知該說錢姚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他獨自一人被關進了一間十分狹小的雜物間,按說,這是好事,但是一進去,他就嗅到了濃重的消毒液味道,還感知到了一縷陰森的氣息。


    警察將他推進去以後,砰得一聲拉上了門,動作隱隱透著一絲恐懼。


    而就在警察關門的瞬間,錢姚感覺背後一涼,似乎有什麽東西想往他身體裏鑽,下一秒,他掛在脖子上的一塊不起眼的玉牌微光一閃,錢姚聽到一聲微弱的慘叫,那股涼意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疫鬼。


    錢姚握緊玉牌,忍不住低咒一聲,“媽的,居然把老子關在這個鬼地方!”他身上有冬生給他的法器,不用擔心被疫鬼附身,可是法器防得住疫鬼,防不住病毒啊。


    毫無疑問,這雜物間裏百分百關過l病毒感染者,而且很有可能那丫就死在這裏了。他現在受了傷,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如果感染了病毒……錢姚簡直忍不住為自己哀歎兩聲——點背啊!


    錢姚正在猶豫要不要喊住警察,讓他幫忙換個地兒的時候,他身後忽然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音。錢姚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把那扇極小的窗戶弄開,尾隨了一路的胖狐狸從窗外跳進來,鬆開尾巴,把盒裝的藥劑放到地上,然後衝著錢姚一陣吱吱吱。


    見錢姚壓根聽不懂它說話,胖狐狸隻得從窗戶上再爬出去,過了大概十來分鍾,它卷著錢姚那老掉牙的直板機,重新摸了回來。


    錢姚拿著手機撥通冬生的電話,大致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以及位置。


    “你自己小心一點,最多一個小時我們就到了。”冬生、鄭昀曜、阿黃、徐榮此刻正在一個空曠的地方,等待空中的直升機降落下來。龍岩本來想派幾個人跟他們一塊過去,甚至還想著親身上陣,但是一旦他有所動作,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因此,他隻能留在總部,準備隨時為冬生他們提供必要的援助。


    錢姚掛了電話後,立馬又給龍岩打了電話。


    對他個人而言,警局確實是個不錯的庇護所,但是如果申屠找過來,他不認為申屠會對警局裏的人心慈手軟,為了避免傷及無辜,錢姚隻能給龍岩打電話,讓他幫忙想辦法。


    錢姚著實給龍岩出了難題,特殊調查處掛在公安部下麵,龍岩想要臨時下達一些命令,進行一些調度,並不是難事,但難就難在現在人鬼難辨,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紕漏,後果難料。可是如果放任不管,冬生他們又無法搶在申屠之前趕去與錢姚匯合的話,不光是錢姚,警察局裏的人恐怕也會凶多吉少。


    怎麽辦?


    龍岩跟錢姚簡單交待幾句,讓他務必注意安全以後,立馬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很快,某駐紮在工業區所在城市、常年執行特殊任務的營部突然集結,接到上級‘反恐’任務的特種士兵們帶上武器裝備,以最快的速度秘密前往工業區附近。


    幾乎同時,數輛肉眼看不見的卡車開到了位於帝都和h省交界處的研究所,研究所打開了平日裏緊鎖的大門。高牆之內,研究所戒備十分森嚴,負責巡邏的,不光有身強體壯的外籍保安,還有常人看不見的厲鬼,由於這些鬼物的存在,研究所顯得格外陰森靜默。


    卡車上的人揭掉隱身符咒後,又出示了相關證件,這才通過門禁將車開了進去,停在一處空地上。


    司機帶著漠然的神色走下車來,用鑰匙打開車廂——


    空的。


    司機驚恐地瞪圓了眼睛,身體不住的發抖,慘白的臉上凝出豆大的汗珠。


    短短幾分鍾後,幾輛卡車的司機都露出了幾乎一致的神色。


    阿金,不,應該說是申屠,晚一步進入園區,一看他們的神色,就不由皺起了眉頭,深深的法令紋和狹長的眼睛,讓他看起來異常狠戾嚴酷,“怎麽回事?”


    司機們一個激靈,嚇得直接跪了下去,其中一人顫顫巍巍開口道:“藥,藥不見了。”


    “廢物!”申屠話音一落,剛剛回話的司機腦袋砰得一聲就炸開了,殘碎的頭骨混著紅紅白白的東西灑了一地,隨即,跪地的身體怦然倒下。餘下的司機們嚇得僵在原地,卻連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活像是躺在砧板上即將下鍋的魚。旁邊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的保安們卻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欠奉,仿佛早已司空見慣。


    紅衣女孩兒抱著玩具熊走下車,一臉天真好奇的看著空蕩蕩的車廂,笑道:“呀,真的不見了。嘻嘻嘻,申屠,居然還有人能從你眼皮子底下把東西弄走……嘻嘻嘻,有意思,真有意思……”


    瞬間的暴怒過後,申屠迅速冷靜下來,對女孩兒說:“你馬上查一下藥劑的下落。”


    每一個疫鬼,都是疫母的眼線。隻要它想,它可以‘看到’疫鬼們看到的任何東西。不過,要從大量的疫鬼中去尋找有用的信息,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疫母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可以,不過,你得把這幾個廢物給我。”小女孩兒依然一副天真的模樣,它懷中的玩具熊轉了轉血紅色的眼珠子,嘴角寒光一閃,隱隱有些濡濕。


    “好。”申屠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小女孩兒拍拍玩具熊的腦袋,將它放在地上,笑道:“去吧。”


    玩具熊落地後,扭了扭腦袋,扭著胖嘟嘟的身體,一搖一擺的走了過去,片刻後,求饒聲和慘叫聲交織一片,暗紅的血液,漸漸匯聚到一起,流到小女孩兒精致的黑色小皮鞋下,順著鞋子迅速逆流到它身上,不多久,它身上的紅衣變得越發豔麗起來……


    等最後一個‘廢物’變成雪白的骨架倒下,玩具熊一臉憨樣的拍了拍圓鼓鼓的肚皮,坐在地上向女孩兒伸出短短肥肥的胳膊,要抱抱。


    這時候,女孩兒突然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幾乎稱得上天真的笑容,“看到啦,我看到啦……是蟲子,好小好小的蟲子……”說著,它走上前,將玩具熊抱了起來,蹭了蹭它毛絨絨的胖臉。


    “然後呢?”


    “小蟲子把藥劑藏了起來。”


    “藏在哪兒了?”


    “鬼隻看到了一個地方,其他地方隻有小蟲子才知道啦。”疫母隻能‘看到’疫鬼們看到的東西。


    “那蟲子呢?”


    “蟲子啊,嗯,我知道,不過,你得答應我,逮著小蟲子得把它交給我玩兒。”此刻,小女孩兒看起來像極了渴望新玩具的孩子。


    “說。”申屠的耐心幾乎告罄。


    “它上了一輛車,跟我家熊寶的新眼睛在一起!”小女孩兒興奮道。


    “錢姚!”申屠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你不是想要他的眼睛嗎?馬上查出他的下落,他的眼睛就歸你了。”


    ……


    錢姚在雜物間裏呆了一小會兒後,眼睛的痛楚終於減輕了些,透過小窗戶映射進來的燈光,勉強能看到些許東西的輪廓。


    繼手機之後,胖狐狸又把他隨身帶過來的背包給偷了過來。背包裏的符篆已經讓人給翻得亂糟糟的,好在沒什麽破損,都能用,他藏在背包夾層裏的法器,也沒讓人發現。


    眼睛好轉一些後,他決定不再坐以待斃,準備用這些符篆和法器,布一個簡易的防禦陣法。


    他剛把第一張符篆貼上,外麵忽然傳來鑰匙入鎖的窸窣聲,驀得,錢姚心裏狠狠顫了一下,幾乎同時,胖狐狸化作細小的微塵,躲進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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