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健按輩分算是老李頭的侄子,老李頭的爺爺跟他祖爺爺是親兄弟,血緣已經有點遠了,不過李康建為人老實憨厚,做事地道。(.棉、花‘糖’小‘說’)李老頭以往把自家的田地給他種著,他每年收了稻穀菜籽後,都會第一時間想辦法給他送一些新米新油到縣城裏,東西不多,勝在有這份心意。


    老李頭家的田地一半是李康健種著,另一半是李康健的弟弟李康偉在種,李康偉連他哥一半的厚道都沒有。


    李康健父母去世早,家裏窮得叮當響,老李頭曾想過把他過繼到自己名下,不過那時候李康健已經十幾歲了,又舍不下自己的弟弟,老李頭隻是想想,隨口跟孫婆子嘀咕過幾句,也就作罷了。


    現在有了冬崽,他自然更不會有過繼李康健的念頭,不過他跟孫婆子年紀都大了,兩人身體也不怎麽好,他必須多為冬崽的將來做打算。


    老李頭快步上前,打開門,熱絡道:“大侄子,這是出什麽事啦?瞧你這滿臉汗的,快進來坐坐。晚飯吃了沒?家裏還有飯菜,要是沒吃我讓你嬸子給你熱熱。”


    李康健抹了把臉上的汗,上氣不接下氣道:“我,我不坐了,貴叔出大事啦,安良叔他們一家沒啦,全沒啦。”


    老李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沒啦?什麽沒啦?”


    李康健黑紅的臉上露出深深的驚恐:“人,人全,全死了,六口,他們家六口人,一個都不剩。”老的六十出頭,最小的才隻有五歲。


    “怎麽可能?這好好地……前幾天不是說他們家要挖井嗎?”老李頭驚詫道。


    孫婆子聽到動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見來人是李康健,立刻笑道:“康健你什麽時候來的?瞧你這滿頭汗的,快到屋裏坐坐,喝口水。”


    老李頭也說:“先到屋裏坐著慢慢說。”


    李康健忙擺擺手道:“不坐了,安鵬叔已經派人到鎮上打電話報警了,估計警察要不了多久就會到,他讓我們所有人都先到祠堂那邊等著,一會兒警察來了好問話。”


    一家八口死得幹幹淨淨,這種滅門慘案別說在李家村一個小小的山坳裏,放到外麵也是全國罕見的大案、凶案。(.無彈窗廣告)


    老李頭住得遠,等他到的時候,祠堂外麵已經站滿了人,不光有本村的,鄰村看熱鬧的也來了,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說著李安良家的事兒。李安良家就在祠堂旁邊不遠處,盡管已經被人看看管起來,仍然有不少人在他家院外探頭探腦的想往裏看。


    村支書李安鵬看到老李頭一個人跟著李康健過來,就問他:“你婆娘呢?怎麽沒過來?”


    “冬崽睡著了,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就讓她在家看孩子,這怎麽回事兒,好好的怎麽就……”老李頭跟李安良一家關係平平,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拐彎抹角多少沾著點親,突然一下全家人都沒了,老李頭跟村裏很多人一樣,根本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李安鵬沒好氣道:“誰知道怎麽回事,待會警|察過來就知道了。”村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他這個村支書也做到頭了,怎麽就這麽倒黴。


    警察還沒來,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議論著。


    李安良家的條件在李家村不算好也不算差,一家子靠務農為生,常年呆在村子裏,跟外麵的人結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李安良的老婆、兒媳婦都有些潑辣,婆媳倆不光在家裏吵,也時常跟村裏其他人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嘴,但都是小打小鬧,根本到不了要人命的份兒。


    而且,李安良一家三口死得十分蹊蹺。


    “……下午我,我們收工了以後,就回家去了。我婆娘在我老丈人家拿了幾株柚子苗回來讓我種,我就去安良叔他們家借鐵楸,我,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他們大門,大門沒,沒關緊,我,我就順手推開走,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他們一家全倒在桌子周圍了。我害怕,我就衝出來喊人了,我就知道這麽多。”


    “李康柱同誌,你再仔細想想,你真的進去以後就出來啦?你有沒有發現別的可疑跡象?”警|察們來了以後,立即封鎖現場,展開了詢問調查。李康柱作為第一個發現案發現場的人,自然成了他們的重點詢問對象。


    李康柱平時在村裏挺混不吝一人,今天已經完全被嚇傻了,兩腳軟得跟麵條一樣,直打哆嗦,他哽咽著結巴道:“進去,看到他們倒在桌子旁邊,我掉頭就出來了,我出來我就大喊,大家都可以給我作證。警|察同誌,這真,真不關我的事,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他們出事了,我他媽絕對不去借什麽鐵楸,嗚嗚。”


    王軍做了一二十年的刑警,刑偵經驗豐富,不說一眼就能把一個人瞧個七七八八,但他心裏已經把李康柱的話信了六七分。


    不管裏麵有什麽樣的內情,就李康柱這慫樣,再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犯這麽大的事兒。


    “行啦,把眼淚擦擦,隻要不是你做的,沒人會怪到你頭上。”王軍遞了張皺皺巴巴的衛生紙給李康柱,然後接著問周圍其他人:“你們幾個這幾天都在給李安良家挖井,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奇怪的事,都說來聽聽。”


    李家村裏打井,都是村裏人自己挖,李安良找來的人全是他的堂侄子,幾個人麵麵相覷半天後,終於有個年齡大點的人支支吾吾道:“奇怪的人沒有,怪事倒是有一件。”


    “什麽怪事?”


    “鬼,不,金,金魚。”


    “什麽鬼,什麽金魚,說仔細點。”王軍厲聲道。


    原來,就在今天中午的時候,李安良家的井終於出水了,不僅出水了,他們還從井裏撓了兩條金燦燦的大鯉魚出來,兩條魚加在一起最少得有三四斤,鮮活極啦。


    地底下挖出來的東西,他們都覺得不太吉利,以往村裏就有傳說,說老早的時候有人從井裏挖了條大魚出來,把魚吃了後全家都死絕了。傳說不知流傳了多少輩,根本沒人知道真假,傳說本身也十分玄乎,似乎經不起什麽推敲。


    不過全家死絕什麽的,太邪乎,著實讓人心裏有點發毛,於是他們幾個挖井的,誰也沒提要吃魚,還跟李安良父子說,讓他們把那兩條魚放生算了。李安良父子當時是答應了的,但是打井的活兒還沒做完,就暫時把兩條魚養在家裏了。


    王軍直覺這個線索有用,立即讓人去找這兩條魚的蹤跡,結果警員們把李安良家裏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這兩條魚的線索,隻在桌上找到了一小盆疑似燒過魚的酸菜。但是魚頭和魚骨卻完全不見蹤跡,家裏也完全找不到殺過魚的痕跡。


    李安良一家餐桌上的東西,以及他們的遺體,還有別的可能成為線索的東西,全部被封存起來帶回警局化驗檢查。


    老李頭回到家已經快半夜了,孫婆子聽到動靜,躡手躡腳從床上爬起來,點了根蠟燭,小聲問老李頭:“李安良一家怎麽回事?警察來查清楚是怎麽回事了嗎?”他們回到村裏三四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哇啦哇啦的警笛聲,別說,還怪懷念的。


    老李頭脫掉臭熏熏膠鞋,歎氣道:“查?這事兒怕是沒那麽好查。”


    “什麽意思啊?”


    “你知道李安良他們家挖井挖出什麽玩意兒了嗎?”


    “什麽玩意兒?個死老頭子,有什麽話你倒是快說啊,還賣什麽關子!”孫婆子滴了幾滴蠟油把蠟燭固在桌子上,瞪著老李頭催促道。


    “鬼魚。他們挖出了鬼魚,還把那玩意兒吃了,你說不是找死是什麽?”


    “鬼魚?我以前在娘家的時候,聽我爺講過,竟然是真的?!”孫婆子驚恐道。


    李家村和孫婆子娘家所在的安溪村相鄰,離得近,老一輩口耳相傳下來的傳說都差不多。


    鬼魚,按照村裏老一輩人的說法,是無數人死了以後,殘魂怨氣聚集化成的鬼物,有點像找替身的水鬼,但又不完全一樣。鬼魚是極陰鬼物,它們不找替身,也沒有投胎轉世之說,它們就喜歡吞食魂魄。鬼魚跟水鬼最大的不同就是,鬼魚幾乎不主動攻擊人,但是一旦有人把鬼魚吃進肚子裏,它們就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吞掉食用者的魂魄,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冬崽來曆詭異,現在村裏又出現了老人們口中的鬼魚,老李頭和孫婆子兩口子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多少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一整晚,老兩口都沒睡踏實,等清早醒來,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了。


    冬崽作息很規律,每天早上一到七點,他就準時醒來,自己穿好衣服,上廁所,刷牙洗臉,如果是出太陽或者下雨,他就在屋裏呆著,如果是陰天他就抬著自己的小凳子到槐樹下乖乖坐著,等孫婆子做好了早飯喊他。


    今天天陰沉得格外厲害,冬崽上完廁所,拿著葫蘆瓢慢吞吞的走到水缸旁邊,跟往常一樣準備舀些水出來洗漱,水底猛得躥出兩抹極其耀眼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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