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對趙得三來說是在局裏發生角色轉變的一個重要月份。這一月,市委餘副市長剛組織召開了一次煤礦安全生產專題會議,雖然這次會議的內容主要是針對在神府縣白水鎮新開的黑河煤礦和小溝煤礦,但其他煤礦也免不了會議之後應對各項安全檢查。趙得三跟著宋繼紅一連半個月,在榆陽市下轄的各個煤礦進行專項檢查和整治工作,剛從鄉下回到局裏的第二天下午,就出了一件大事。


    趙得三上完廁所回來從走廊經過時王純清的辦公室時,聽見他在裏麵大聲的說:“什麽?透水了?老高你這是給我找事啊!……好了……知道了,你趕緊組織人搶救井下工人,注意封鎖好現場,別讓媒體記者知道!別接受采訪!……”


    趙得三好奇的在門外偷聽了一會,大意聽出來應該是一個煤礦發生了透水事故,像王總正在匯報情況。


    回到辦公室坐下來不久,安質科的辦公室門就從外麵被推開了,隻見王純清一邊往進走一邊陰著臉開始教訓宋繼紅:“宋繼紅!你說你們安質科的工作是怎麽搞的!”


    宋繼紅被他突如其來的訓斥搞的一頭霧水,有點無所適從的望著他,嘴角蠕動了兩下,問他:“王總,發……發生什麽事了?”


    “發生什麽事了?高虎虎的煤礦發生了嚴重的透水事故!還不快收拾東西,去現場了解一下情況!”


    宋繼紅愣了一下,皺緊了眉頭,一聲不吭。


    王純清掃視了一下趙得三和蘇靜,板著臉對宋繼紅說:“我去給張總匯報一下,這事先不要給局裏其他人說,小趙,小蘇,你們聽見沒?”


    “知道了。”


    “知道了。”


    王純清去給張淑芬匯報了情況,張淑芬、王純清、宋繼紅和趙得三連忙朝高虎虎在府長縣發生事故的煤礦趕去。


    如果不是張淑芬叫趙得三一同過去,他的命運在這個時候也不會發生什麽變化,她的無心卻促成了趙得三的命運轉折。


    兩個小時後,由張淑芬帶隊的煤資局四人趕到了透水煤礦的事故現場,高虎虎接待了他們。


    在礦井口不遠的空地上,一張攤開的彩條布上橫七豎八的放著十一個遇難工人。


    張淑芬麵色凝重,狠狠的批評著高虎虎:“老高!你說你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怎麽辦!今年局裏的主題就是安全生產年!餘副市長三令五申的明確指出榆陽市今年要確保不出一起因煤炭開采而出現的安全事故!你看看你的礦,剛剛開完會就出現了問題!你讓我怎麽給餘副市長交代!”


    高虎虎知道這起事故帶來的嚴重後果,當務之急就是請主管部門的領導來協商解決辦法,也是神色凝重,毫無底氣,認錯道:“張總,這……沒有抓好安全事故是我的不對……可是這事故已經出來了……您看……”


    王純清一直以來充當的是高虎虎的保護傘,但張淑芬在場,又很生氣,這讓他想為高虎虎出頭就顯得有點難為情了,也佯裝生氣的問:“死了多少人?加上受傷的一共多少人?”


    “死了十一個,受傷的有十二三個,已經送去醫院搶救了。”


    王純清走到張淑芬身邊,小聲說:“老張,你看……”


    張淑芬陰冷著臉說:“老高你這明擺著是打我們的臉!你讓餘副市長知道了這件事我們該怎麽交代!我看我這個局長的位子也會不保!你的礦也會不保!你說該怎麽辦!”


    高虎虎唯唯諾諾的小聲說:“張總,這事……恐怕不能讓餘副市長知道吧?”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以為紙能包的住火嗎!”張淑芬態度相當嚴厲,趙得三也是第一次見她這麽嚴肅,頓時感覺有點怯怯的,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吭聲。


    高虎虎用乞求的眼神看了一下王純清,王純清給張淑芬說:“張總,你看這事暫時也不能讓餘副市長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到時候怪罪下來的話我們也免不了要受牽連的呀。”


    “怪罪肯定是要怪罪的,我們單位的工作就是這個,發生事故你這個副局長和我肯定都脫不了幹係。”說到這,她又扭頭衝宋繼紅道:“還有你!你這個安質科長下鄉檢查到是不少,工作卻幹得一塌糊塗!”


    宋繼紅被張淑芬批評的低下了頭,一聲不吭,平時下鄉檢查工作也隻是走一個過場而已,偶爾查不來一些小問題,麵對擺在麵前的人民幣,也就化解了不往心裏去,現在一下子出了問題,他慫了。


    這時候趙得三也微微低下了頭,心跳加速,生怕因此會牽連到自己。


    高虎虎上前在張淑芬的耳朵上小聲說了些什麽,她扳著臉凝視著他,吩咐說:“現場趕緊處理好,不要讓外界知道,尤其是媒體記者!”


    高虎虎連連點頭,安排人讓把遇難者的屍體掩埋掉,以便毀屍滅跡。


    留了一個心眼的趙得三這時候偷偷的拿出了手機,趁著他們不備,打開錄像功能將整個過程拍攝了下來。


    在現場站了一會,高虎虎將他們請到了礦上的接待室去商量對策。


    對於這個重大事故,張淑芬不想幫高虎虎隱瞞也沒辦法,餘副市長每次開專項會議都會旗幟鮮明的說到安全事故,出了事故,一把手和主管領導全部要問責,輕則降級官職,重則豁免。這件事如果被餘副市長知道,後果自然不言而喻。


    張淑芬告誡在場人說:“今天這個事故,在座各位都有責任,都脫離不了幹係!餘副市長要是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姑息縱容,一定會從嚴處理!老王,你說這件事怎麽辦?”


    王純清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張淑芬的初步想法,順水推舟說:“老張,我看這件事就不給市委匯報了吧?要是讓市委知道這件事,張局你和我都要受到牽連的,餘副市長的為人又太嚴了,肯定會嚴懲不貸的。


    雖然說安全工作做的再好,也有可能會發生事故的。這件事我看能張局你做主,說怎麽辦我們大家就怎麽辦,讓老高配合好就是了,老高你說呢?”


    “是是,張總,這件事您做主,我保證盡全力配合局裏工作,隻要不讓餘副市長知道,大家的損失都會小一點,張總,您看……”


    張淑芬也隻能這麽辦了,說:“現在隻能這麽辦了,管住你們工人的嘴,安撫好死者和傷者家屬,讓他們不要亂說話,萬一傳到市委哪個領導的耳朵裏去了,對誰也不好!”


    王純清見張淑芬答應這麽做了,臉上緊張的神色消失了不少,給高虎虎出主意說:“老張說得對,一定要管好你們礦上工人的嘴,還有死者和傷者家屬,別在賠償金的問題上和他們糾纏,一次性滿足他們,把錢賠到位,以免他們不滿而鬧事。”


    高虎虎連連點頭說:“兩位領導放心,這些小細節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王純清不忘對宋繼紅和趙得三交代說:“宋科長,小趙,你們兩個也來現場了,看到的情況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回去了大肆張揚,一定要保密。要說這安全上出了問題,要真正問責起來,直接責任不在張總,也不在我,在你們安質科的工作不到位,宋科長你說是不是?”


    宋繼紅低著頭說:“王總您放心,我和小趙知道該怎麽做,一定不會亂說的。”


    王純清又問趙得三:“小趙,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趙得三點頭說:“王總,您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保證會守口如瓶的。”


    王純清點了點頭,又刻意在張淑芬麵前將矛頭指向他,輕歎了一口氣道:“小趙,要說安全工作,你好像最近一直下鄉跟著宋科長檢查工作,出了這樣的事故,你的責任也很大啊。”


    趙得三在這個節骨眼上被這個老家夥趁機暗擺一刀,真是一時怒不可遏又沒地撒氣,狠狠的瞪著了他一眼,字字剜心地輕笑說:“王總,我在安質科工作也不是很長,以後我工作不周到的地方您要及時指出來,以免讓我再次犯了這麽大的錯誤,出了亂子連累到您。”


    趙得三的話說的嚴絲合縫一語雙關,將責任的皮球踢給了他,讓王純清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看著他,肥厚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又陰險的笑了一下,說:“小趙,你的意思是你所有的工作程序都要我給你一一的教嗎?工作是要你自己慢慢的學習和莫索,不能等出了差錯才補救啊,像這個事故,你最近一直下鄉檢查安全工作,要是不疏忽大意,怎麽能出現這麽嚴重的事故呢。”


    張淑芬冷聲說:“好了!現在不是找責任的時候!這件事就這樣了!這次透水事故一定不能讓外界媒體知道!該怎麽辦高老板你知道吧!”


    高虎虎陪著笑臉點頭:“張局,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辦,這次真是麻煩你們了。”


    趙得三現在在局裏安質科管安全,這讓高虎虎一時有點頭大了,任婷那件事,高虎虎知道了趙得三和任蘭有什麽關係,那件事肯定是對自己懷恨在心,所以這次見到趙得三跟著局裏三位領導下來,心想這家夥應該在局裏有點神通,要不然不會跟在領導身邊的,所以準備找機會拉攏趙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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