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陽,即使在殘酷的大沙漠中,也美的像一幅畫卷。沙漠中夜晚的寒風,已經轉化為熱流,地麵被蒸得熱騰騰的,從腳底板往上竄著熱氣。


    沙漠中白天與夜晚的溫差很大,太陽才剛剛露出了臉,帳篷裏就陸陸續續有了活動跡象。姬冰雁第一個從帳篷裏鑽了出來,瞧見朱見深的背影愣了一下,這時候楚留香也從帳篷裏鑽出來,伸了個懶腰道:“前輩早呀。”


    朱見深頜首,依舊是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很難想像在沙漠中,還有人能保持如此的幹淨清爽。若說他一直用內力抵禦風沙,武功之高太過驚世駭俗了,但若他沒用內力抵禦,難道身懷避塵珠之類的異寶?楚留香對這位前輩所知甚少,覺得對方處處透著神秘。但潛意識他能感受到對方對他的善意。


    胡鐵花是最後從帳篷裏爬了出來的。他抱著酒壇子,壇裏已經沒有酒,隻餘了些酒味他也舍不得丟。他打了個打哈欠道:“前輩好興致,一大早就起床欣賞日出呀?”


    朱見深笑道:“沙漠中的日出雖壯麗,我要賞的卻不是日出,而是另一番美景。”


    三人順著他的目光方向看去,昨天那隻單峰白駱駝並沒有離開,依舊匍匐在地上休息。它白色的皮毛,在陽光下光滑發亮,體格比別的駱駝高大,駝峰也高高突出,威風凜凜的,仿佛一位沙漠中的王者。


    這隻野駱駝王不怕人,被這麽多人注視,隻是將脖子扭了個方向。此時此刻,石駝正靠在它身上休息,似乎怕打破這份寧靜,一動也不動。


    一人一駱駝,他們就這樣相互依偎,與黃沙融為一體,在朝霞溫暖的色調下,構成了一副溫馨的邊塞日出圖。這一刻石駝那張像是用麻石雕成的臉,似乎也不覺得醜陋了。


    楚留香收回目光道:“前輩在看他們?”


    朱見深在他的注視下,嘴角勾起,深邃的眸子閃動莫名光彩:“你有沒有覺得石駝好看了一點?”


    楚留香笑了,不過他笑容中並沒有譏諷的意思,而是能讓女人見了沉醉在其中的溫柔。他道:“跟在前輩身邊,似乎總能發現生活中的美好。”


    就像現在,他們可以酒足飯飽,□□睡上一覺醒來,不用再擔心要找的人,也不必在沙漠中繼續茫茫尋覓,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他一直沒有像這樣好好欣賞過沙漠中的日出,也從沒覺得石駝這麽可愛過。


    楚留香道:“經過前輩一指點,我現在發現,石駝不止個很神秘的男人,還是個可愛的人了。”


    朱見深道:“你現在覺得他可愛,是因為你沒看過他真正的臉,若看到了,你就不止會覺得他可愛,還會覺得他很漂亮。”


    楚留香笑了,這次卻是因為不信。不過朱見深的話,讓他將視線又落在了石駝身上,然後他發現對方動了一下。


    石駝這一動,原本隻是稀疏平常的事,他雖然臉像用麻石雕成,卻不是真的石頭,是人都會動。


    可是石駝一動,他醜陋的臉,卻像石頭一樣裂開。一條縫、兩條縫……他的臉如同被內功高手震碎的石頭,從裏往外裂出無數條縫。


    姬冰雁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飛奔上前護住石駝的臉。他這一碰,連楚留香都聽到了一聲什麽崩裂的脆響。他還在詫異人的臉怎麽會像石頭一樣碎掉?就見到石駝又黑又糙,風幹橘子皮一樣凸凹不平的臉,整個龜裂開來,連那雙灰蒙蒙的眼睛,也布滿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痕,窸窸窣窣的往下掉渣子。


    這一幕太過迅速,在場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了更加讓人乍舌的一幕,石駝又黑又糙的臉,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硬生生碎掉外麵一層硬殼,露出裏麵白嫩的蛋白。


    現在石駝的臉,不但不醜,而且非常的俊美。不是那種貌若好女花旦的長相,而是五官棱角分明,英姿勃勃,不像是純粹的漢人外貌。他的神情寧靜,有種時間沉澱下來的美好,新生的肌膚,卻叫人很難判斷他的真實年齡。


    此刻他茫然的雙眼,不再是灰蒙蒙,而是有了光彩,但他顯然還明白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其他人就更不明白了。


    姬冰雁握住了石駝的手,對方的手心也碎開一層黑黑的硬殼,露出裏麵潔白的肌膚來。姬冰雁將那層東西拍掉,手指觸碰到對方嬌嫩的手心,在上麵一筆一劃寫著字。他向來與對方這麽交流,但過去石駝的手心硬的像石頭,現在卻一劃就陷了下去。他劃了幾筆,對方的手心已經抖了幾下,然後他聽見對方用不純熟的聲線道:“癢……”


    姬冰雁目瞪口呆,半響才道:“你能說話了?”


    石駝似乎也很詫異自己在烈日下烤焦的嗓音又回來了,遲疑地點點頭道:“是……呀——”


    姬冰雁更加驚訝,一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跳起來道:“你也能聽見人說話了?”


    他的反應太大,把石駝也嚇了一跳。不過還沒等他跳起來,姬冰雁就伸出五指在他的眼前晃動。當看到了石駝眼睛上反射出的倒影,姬冰雁臉色一變道:“你現在不聾不啞也不瞎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石駝?”


    他的聲音充滿了懷疑,眼中也出現了戒備之色。因為姬冰雁想起了昨天遇見的兩個死士,他們身上都穿了一層假皮,用來蒙騙別人。


    朱見深道:“他是石駝,不過他原本的名字肯定另有叫法。”


    石駝聽見他的聲音,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頓時出現了哢哢的脆響。在衣服阻擋住看不見的地方,他身上的奇跡也在同樣發生。石駝朝朱見深一步步走了過來,直至停到了一步之遙的地方,他微微眯起雙眼,似乎想要看清朱見深的模樣,這個反應很有趣。


    朱見深伸手捏住對方的下巴,來回打量這張臉。能讓石觀音恨之入骨的男人,果然沒有白白期待。朱見深滿意的點點頭,真是一副好相貌,不枉他耗費一顆仙丹來醫治。不過就算對方長得難看,受了這麽多苦仍然不願屈服,光是這種精神,就值得朱見深去救。


    朱見深放開對方的臉,可惜道:“你的視線似乎並沒有完全恢複。”


    石駝用不熟練的語調道:“昨晚你對我下藥,點了……我的穴道,我以為這次要死了,才發現……死去的是石駝,我獲得了新生。我的眼睛能看到人影子在動,已經夠了。我……皇甫高從不欠人恩情,從今天起就跟著你,直到償還完恩情。”


    朱見深笑了:“不必了,這丹藥效果這樣,你親身體會,真要償還這份恩情,這輩子都得替我幹活了,哪裏還能實現你的理想抱負?而且你跟著我,姬冰雁會哭的。”


    姬冰雁冷冷道:“我早已答應過他,他要走時,我絕不攔阻。他是自由的。我雖收留他,這些年他卻總能將我帶出沙漠,他從不欠我什麽。”


    朱見深笑道:“你雖這麽說,我卻聽出你的不舍。”


    姬冰雁怔了怔,別過臉道:“我隻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要走。他從不告訴我是誰害了他,連他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皇甫高……可是華山七劍中的‘仁義劍客’皇甫高?”


    石駝點了點頭,看了看朱見深,又去轉頭去看姬冰雁,似乎在左右為難。


    姬冰雁歎息道:“難怪你不告訴我,是誰害了你,這下我知道那人不光惡毒,武功還很高。不然你怎麽會……當年的事我曾有過聽聞,害你的人是黃山世家的李琦?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你?”


    石駝眼中閃過一絲懼意,搖了搖頭,不願透露半句。


    姬冰雁目光一冷,也不再說話了,他本就是個不喜歡多言的人,若不是事情關乎石駝,他是半個字都懶得往外吐。


    朱見深道:“他不願透露,是怕你知道太多會有危險。因為昔日的黃山世家李琦姑娘,並沒有隱姓埋名離開江湖,而是換了個名字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她就是石觀音。”


    眾人皆驚!


    姬冰雁表情緩和下來,皺起眉道:“你又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不怕我知道太多?”


    朱見深笑道:“和我在一起,你們難道還要懼怕什麽危險?就算你們中有誰被石觀音看上,抓回去寧死不從,被架在沙漠中烤,我也能用一顆丹藥妙手回春。”


    這丹藥太過神奇,姬冰雁商人習性發作,問道:“前輩的丹藥賣不賣?價值幾許?”


    朱見深搖搖頭道:“這丹藥不易保存,需使用特殊方法,與其拿去販賣,不如拿來施醫贈藥,送給有緣人。”


    姬冰雁這才死了心,道:“前輩大善。”他打量石駝,相貌的確非尋常人所能比擬,呼出口氣道:“幸好我沒有這等相貌,不必擔心被石觀音看上。”


    胡鐵花爽朗大笑道:“死公雞都不擔心被看上,我就更加不用擔心了。傳說石觀音看上的男人,無一不是絕世美男子,雷前輩要多加小心才是。”


    朱見深道:“你們放心,石觀音就算看上我,我也完全能夠自保。倒是有些人……”


    楚留香感受到四周強烈的視線,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們都看我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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