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衣男這麽一打岔,裏麵兩人哪裏還能繼續下去?


    南王寵妃扶了扶微亂雲鬢,提起曳地長裙,緩緩走了出去。她走得極有韻律,像是在跳舞,每一步都踏在人心尖上。院子裏沒有風,卻也令人覺得她隨時都會乘風而去。朱見深目送她蓮步輕移,飄出院子,直到看不見她的蹤影。才回了魂似的收回目光。


    朱見深沒被她的美色迷惑,卻裝作已為她傾倒。因為他推測南王世子是極喜歡她的。況且像他這樣堅持本心、以心證道的人,世間已經罕有。


    直到那女子出了院子,再也不見芳蹤,朱見深褪去偽裝,微微一笑,這笑容說不出的玩味。


    從這女人的腳步,朱見深可以斷定,她果然不簡單。就算刻意壓製,扮作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也瞞不過修真者的神識。她武功之高,絕不在大內第一高手魏子雲之下。甚至連剛才那白衣男,能不能戰勝她,也得打過之後才能見分曉。


    剛才那女子摩挲他的臉,正當與他親近?分明是在試他有沒有易容。可惜南王世子與當今天子的不同,並不表現在臉上,而在於內心。


    這女子沒見過皇上,想象不出來他們到底有多像,連伺候他多年的王安都辨別不出。而朱見深扣住對方皓腕時,已經順便測了骨齡。這等年紀的女子,也隻有南王能消受。


    天底下有此高強武功,又如此美貌的女子,朱見深心中隱約猜測到對方是誰。


    真是個麻煩,不過若能善加利用,這麻煩反倒能成了一大助力。


    女子走了,白衣男卻還在,他雖說不打擾,卻並沒有走遠,背對朱見深站在荷花池旁。朱見深雖沒見過葉孤城,但對方絕世劍客的風姿,隻要見上一眼就永世難忘。


    此人必定是白雲城主葉孤城,而且身上有龍氣流動,符合前朝皇族的描述。


    朱見深上前道:“你來了。”


    他語調特意帶著一些愉快,因為從南王話中推測,世子與葉孤城關係不差。為人弟子,多日不見師父,見麵理應問候。


    朱見深走到池邊,側臉看去,葉孤城的目光並沒落在歡脫爭食的錦鯉身上,而是目空遠方。那張臉近看更是俊美無儔。朱見深忍不住低頭去看池中倒影,相比之下還是當今聖上,相貌更勝一籌。


    他勾起嘴角,與對方並肩而立。聽到他的聲音,葉孤城轉身,劍眉星目,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一雙眼眸若寒星。


    葉孤城冷冷道:“我來了。”


    他的話冷,神情也不見一點暖意。


    朱見深笑道:“師父在外多日憔悴了。”


    葉孤城不語,就算朱見深初見對方,也知道他必然在為某件事生氣。


    遇見西門吹雪,已經讓朱見深明白絕世劍客是怎麽裝逼的,如今葉孤城更是三句話踹不出一個響屁,居然比自己還要拽。朱見深第一次見葉孤城,談不上得罪,定然是南王世子有什麽地方,讓對方不滿。


    他試探道:“師父剛才看見了什麽?”


    “不曾。”葉孤城道。他頓了頓又冷冷道:“我雖傳授你劍法,卻沒有收你為徒,這聲師父當不得。”


    朱見深道:“不叫師父,那我就喚你孤城。”


    “……”葉孤城不說話,隻是詫異望著他。


    被這雙幽暗深邃的眸子凝視,就算修真者身體寒暑不侵,朱見深也覺出了秋意微涼,寒蟬淒切,真不是一般的涼爽。、


    他忍不住吸了點對方聊勝於無的龍氣來取暖,沉吟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這是唐人王之渙的名句,也是葉孤城最喜歡的詩。聽了這詩,葉孤城的表情隱晦不明。


    朱見深不讓南王說出掉包計,有意欺瞞葉孤城,就是為了坦然見對方的麵。


    他微微一笑道:“師父雖不認我這個徒兒,我卻不能不認師父。葉城主,是想讓我繼續叫你師父,還是孤城?”


    葉孤城道:“我竟不知道小王爺如此賴皮!”卻依然堅持道:“師父這兩字切莫再叫。”


    朱見深道:“你不讓我叫師父,無非是生我的氣,剛才你雖不曾看見什麽,卻不妨礙你去猜——猜我和那女人在大門敞開的房中幹了什麽?”


    門開著能幹什麽?幹不成出格的事,卻不妨礙兩人眉目傳情,私相授受。


    葉孤城表情冷淡道:“南王對我有恩。”


    朱見深點點頭道:“我知道。”


    葉孤城又道:“你是他唯一嫡子。”


    朱見深笑道:“所以你隻能當做沒看見。在這裏生我的悶氣?”


    葉孤城冷冷道:“你是他唯一嫡子,你若想要什麽,隻管開口他都會給你!”


    “就怕舍不得。”朱見深道。見對方變了臉色,哈哈笑了起來:“你不會真以為我迷上她了?你長得這麽俊,她有沒有勾引過你?”


    葉孤城不說話,沉默卻是最好的回答。


    若那女子真是朱見深猜測中人,她勾引他們,並不是愛上他們,隻因為有成就感。她隻愛她自己。


    朱見深歎息道:“我早知道她並不是好女人。你今日回來,是否聽說了王府寶庫被竊?”


    葉孤城答道:“聽聞繡花大盜作案,日夜兼程一刻未耽誤而來。”


    這葉孤城雖麵冷,卻很忠貞,隻可惜跟錯了人。


    朱見深冷道:“寶庫被竊,我第一個懷疑家中出了內賊。父王說她一個弱女子,舉目無親,就算勾結外人,也不會趕在自己芳辰找不痛快。我剛才試探她,卻發現她不但會武功,而且武功還不弱。”


    葉孤城眸子沉了沉道:“你是如何發現她會武功?”


    朱見深義憤道:“你來時,腳步聲未至,她卻比我更早發現有人來了!你說可疑嗎?”


    葉孤城道:“的確可疑。”


    朱見深冷笑道:“我看這次王府寶庫被盜,就算不是她,也定然跟她脫不了關係!”


    葉孤城冷冷道:“我會盯著她。這件事你無需再管。”


    說了半天,他還是怕小王爺跟對方舊情難斷。


    朱見深從善如流道:“那就有勞葉城主了。”


    目送葉孤城離開,朱見深從須彌戒中,拿出一塊點心碾碎喂魚。看著一池錦鯉瘋了般爭食,笑得燦爛。


    可以預見,此兩人這段時間,都不會有精力來試探他了!一下子搞定兩個,朱見深感覺自己更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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