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毫無預警的蒞臨公司!


    一樓的接待大廳突然一陣錯愕的靜止,然後是慌亂加小心翼翼。接待處的小組長快步移出櫃台,恭敬道:「總裁,請讓我為您服務。」


    葉遐爾手上拄了根拐杖;雖然他的腿已大致康複,但外出時他仍習慣拿手杖,以防腿酸時能加以輔助協步。大概也因為有了手杖,看來脆弱,才使得員工把他當易碎的物品看待。


    由於一、二樓規劃成銀行,大樓出入口則是由大樓右側進出,四十坪大的空間並不算豪華寬敞,一向是訪客與員工出入的地方,而高級主管們向來從地下停車場搭直達電梯上去,再不然就是從銀行那邊的電梯上樓,通常不太走這邊的。難怪下屬們驚惶得手足無措。


    「不必麻煩,我自個兒上去就行了。」他笑了笑,溫和有禮的點了下頭,走到電梯門前等待那還耗在十五樓不下來的電梯。


    一票基層員工戰戰兢兢的恭立在他身後。


    電梯下來了,走出來的人令葉遐爾一楞!是韋青,這人還沒放棄嗎?


    韋青臉色不豫,一副剛吃完排頭無處發的氣悶狀。見到葉遐爾忍不住冷笑道:「真難得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娶了妻子回來坐鎮公司之後,就好命的坐在家中享福不管世事了。」


    「我確實很有福氣。」他微笑,並不想製造爭端。


    「哼!娶那種女人,還不知以後要怎麽死,你保重。」韋青像是非要激怒他不可。


    「我會的,謝謝。」葉遐爾依然有禮溫和,簡直就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


    「就是有你這種減自己威風的男人,才讓那些女人自以為是武則天,拚命踩低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呀——」


    「我說——」拉長的嬌聲從銀行那邊傳來。「韋老板,您沒事對我家老板發哪門子火呀?你忘了這裏是誰的地盤,我們可沒忘哩。」邱麗韻一副盛氣淩人的表情。「還不快快讓開,既然不是好狗,就別擋路,沒看到我們老板等著用電梯呀?」


    「邱麗韻,你——」韋青氣得像起乩,渾身抖。


    「總裁,請用。」邱麗韻換上一張卑恭的臉,存心要來客得到徹底的難堪。


    葉遐爾點頭為謝,交代道:「煩你代我送客,千萬別傷了和氣。」


    「是。」邱麗韻按上關門鍵,覺得水漾這個丈夫未免身段柔軟得近乎怕事。這種「傲」客,直接叫他滾不快意多了?還客氣咧!男人還是冷峻威嚴些比較有味道。


    更不知道水漾怎麽受得了他。太軟弱了!


    除了水漾之外,恐怕沒人知道葉遐爾對愈不在乎的人愈客氣。禮貌虛應的背後皆因半點也沒把對方放在心上。所以就算今天韋青在他麵前諷刺完他全身上下,他也當耳邊風吹過,什麽也沒擱在心上。


    不重要的人,理他作啥?


    他今天突然來公司,是為了印證一件事。他大概猜到自己與水漾有何牽連了,隻待她親口證明。


    證明之後,他還有很多的疑問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其實再過三個小時,她就下班了。他應該等她回家的,反正這事不急……但他就是坐不住,像個拿到藏寶圖並挖到寶的小男孩,想快快呈給大人看,並肯定他手中寶物的價值千金難買。


    他這輩子不曾這麽迫切過。


    想見她,立即見到她!於是他沒有通知就來了。


    抵達十八樓,呂依芳立即迎過來,不掩訝異:「總裁!」


    「水漾在忙嗎?」他緩步走著。


    「是的,五分鍾前‘豐揚’的人前來開會。」


    葉遐爾淺笑道:「看來她是拿下‘豐揚’的訂單了,了不起。」她似乎總是能達到她設定的目標。


    呂依芳走向茶水間——


    「還未定案呢。您要茶還是咖啡?」


    「果汁,謝謝。」他在沙發上落坐。既然她正忙,他不介意先在外頭的小會客區等她。


    呂依芳倒了杯果汁過來。


    「不好意思,我進去送茶水。」


    「不必告訴她我來了。」


    「啊……好的。」有點訝異,但照做就是了,沒她多嘴的份。她們這些人對水漾的丈夫很不熟,還是維持上司與下屬的客套比較好。


    才端著托盤要進去,但門已先一步被打開——


    「依芳,請幫我取消半小時之後的業務會報,還有,找一片胃藥給我——」水漾一開門就交代著,直到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丈夫才低呼:「遐爾?怎麽來了?」


    「沒什麽要事,你先忙你的,別管我。」


    「來,快進來!」水漾雙眼亮晶晶的。「那位豐先生也來了,你們兩位好久沒見麵了吧?他才向我問起你呢!」哈哈!天助我也。她才開始覺得胃痛,老天就派救星來了。她真沒見過比豐步雍更難搞的男人了。


    不由分說被小龍卷風卷進她的辦公室內,就見三雙瞅著他看的眼睛。


    「先生!?」好驚喜的脆聲。


    「葉叔叔?」九歲小男童的呼聲。


    「嗨,好久不見。」成熟低沉的打招呼聲。


    全都是熟識的麵孔。


    凝重的公事談判霎時軟化成輕鬆的好友同樂會。


    葉遐爾一一招呼後,才道:「看來我是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不必招呼我。」


    「哎!說這什麽話,好朋友當然要多聊聊。不如我做個東道,請大家吃下午茶吧。」水漾提議完,就要讓秘書去訂位——


    葉遐爾好笑的拉回她忙碌的小手。


    「不了,我就要走了。別忙。」由眼前情勢來猜,可以判定水漾一時之間討不到便宜,陷入了僵局,正想趁眼下相見歡的局麵另尋契機。


    「哎——呀,別見外!你這樣來去匆匆,別人還道你不歡迎朋友來訪呢,怎麽說你也是‘葉豐’的大老板,於公於私,都沒有離開的道理。是不是啊,豐先生?」水漾當然看得出來對方陣營的真正主事者是誰,當然是九歲副總裁的父親豐步雍了。


    豐步雍長相非常俊挺,佐以一八-以上的身長,簡直是優雅貴公子的典型代表,女士們性幻想的不二人選。不太笑,但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失禮。總之,給人威脅感很大。真奇怪他這麽一個男人竟沒在商界發展,他看起來明明是事業有成的男人。但水漾很肯定她不曾聽過他的大名。也就是表示:這男人的成就並不在商界。


    可他的難纏,還真是沒人招架得了。誰會相信他與商界一點關係也沒有?


    豐步雍淡淡道:「我以為這件案子是水小姐全權處理。」


    「是沒有錯。但代理總裁仍是得服膺於正總裁的英明領導。相信這樣一來,貴公司也比較不會產生疑慮。」


    「也就是說,水小姐對自身的信心不足嘍?」


    這人今天是來找碴的嗎?水漾笑了起來,杏眼眯眯的好漂亮惑人。


    「我信心之充足,就如小副總裁的信心一般。對不對啊,士堯小公子?」


    九歲的小男孩像是正聽得津津有味,回答道:「是的,我相信我們都很有信心。」


    「那麽,一切就這麽底定嘍?」好個順手推舟。


    豐希桐咳了聲,似在忍著笑意,好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對你提出的附加條件,我們仍須從長計議。」


    攻防戰績又呈平手局麵,看來今天誰也別想讓對方退讓到半步。


    葉遐爾輕聲建議道:「我看公事就到此為止吧。讓我請各位去喝個茶,並慎重介紹我的妻子給各位認識。」


    水漾同意:「很好。今天的公事到此為止。」反正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隻會讓她胃痛而已。


    其它人亦無異議。


    魚貫走出門時,水漾挽著丈夫的手臂墊後。悄道:「不知情的人還當今天是商業小學的戶外教學,很像不是嗎?」


    葉遐爾笑笑的沒回答。什麽叫很像?根本就是這個目的。否則豐步雍豈會帶兒子過來?他又不管豐家的事業,一向也不露麵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第三人聽到了,而那「第三人」甚至沒有禮貌的裝作沒聽到,就見他回過頭,要笑不笑的回了句:「多謝指教,讓小兒獲益良多。」


    「我的榮幸。」咬牙切齒的客套回去,水漾美麗的臉蛋嘩刺剌的潑出紅暈,既是羞也是惱。


    「真可惜農村風景已淹沒在台北的繁華中。」


    「都市發展的必然,不必太感歎。」


    「又沒空下南部。」又是一歎。


    「是很久沒休假了,你倦勤了嗎?」看不出來妻子臉上有任何倦怠的表情。


    「沒——」拉長聲音,然後自言自語:「沒有農村,就沒有稻田,沒有稻田,就沒有稻草,沒有稻草,那我就不能紮草人——」


    「紮……草人?」何解?


    「沒了草人,我怎麽釘草人下詛咒哇。」水漾好慵懶的橫他一眼,又陷入哀愁中。


    好想、好想扁那個豐步雍哦。


    一整天下來,她已經非常的肯定那個男人是打定主意跟她對立到底了。就算合約簽了下來,不僅沒撈到太多好處,八成連命也要去一半了。


    「你真的是他的好朋友嗎?他幹嘛為難你老婆我呀?」她忿忿不平的質問。


    葉遐爾這才從一片迷霧中摸到了頭緒。原來是這事。他幾乎是有點可憐起她了。很顯然的,豐把水漾當成很好的示範教材,而且很有興致去探別人的潛能底限。一方麵「教學相長」,一方麵也讓希桐與士堯有實習的機會。


    他猜想,一時半刻水漾是擺脫不了豐了。他可以體會那種挫敗感。任何一個被豐當成對手的人,向來不死也半條命。就他所知的最大慘例就是豐家嫂子。所以其它人實在沒什麽好抱怨的,最慘的那一個還賣斷終生去給豐步雍當妻子生孩子,這輩子再無翻身的機會了呢。


    「水漾,他一向是這樣的,對有才能的人總是表現得特別亢奮。」


    「那叫亢奮?」水漆翻白眼。「那我祈禱他不常處於亢奮狀態。那種刁難、難纏、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劣性,教人很不想跟他打交道,但我有預感,下次跟我交手的還會是他。」


    他憐憫的拍拍她,為她的冰雪聰明喝采。


    「為什麽豐老爺子不抓他為公司效力?如果‘豐揚’有這麽一個大將,版圖早不知擴張成多恐怖的模樣了。」


    「他誌不在此。豐家內部另有一番故事,我們外人就別多舌了。」


    她不想對那人表示太多好奇,煩都煩死了,不去想最好。她爬上床,將文件丟在一邊,偎著他——


    「他是你朋友,你得幫我。」


    「我?恐怕無能為力——」他沒有走後門的本事。


    水漾戳了他一下:「不是要你去開說,而是站在我這邊當我的參謀!」


    葉遐爾推卻道:「這一點我亦是心有餘而力不——」


    「你、少、來!」她眯起眼,長腿橫跨他下身,一下子坐在他腿上,居高臨下的:「再裝嘛!就算我水漾看走眼,以為你很需要幫助所以嫁給你;但我不相信豐步雍會跟一個平庸愚頓的人成為好友。我猜,你們搞不好在某種程度上有合作關係,隻是不為世人所知。」


    非常地接近事實!他心口一震。多麽聰明的女子,超乎他的想象。不過,他比較在意的是——


    「因為我需要幫助,所以嫁我?」這使他記起了他下午趕去公司想立即見她的原因——雖然因為招待豐家一行人而致使滿腹疑問擱置,但他可沒忘。趁現在問正是時候。


    水漾突然有點不自在,靜靜的沒回答。


    「水漾,我們真的有交集過,對不對?」


    「我可不確定。」她哼:「別趁機轉移話題,如果你真當我是你妻子,就別把我排除在外頭,什麽都瞞我,要我自已去猜測,去發現——」


    「你回答我的疑問,我也會向你坦誠,可以嗎?」


    「不會閃躲?」


    「我敢嗎?」他苦笑。


    暫時滿意了,她以眼神暗示他問。


    看來他是別想得到她爽快的說個原原本本。她——真會記仇,以後他會謹記這一點。


    「你父母曾有龐大的債務,是否來自長年維持‘寬慈育幼院’入不敷出的結果?」


    原來他真的查出來了!她驚訝的眨眨眼,芳心有著淡淡的喜悅。因為在乎了,才會想要去了解一個人的背景,如同她十幾年來總注意著他的動靜一般。


    「是的。育幼院沒什麽知名度,幾十年來都沒有足夠的捐款,最後隻有舉債了。」


    「捐款的社會人士一定有許多,為什麽記得我?」當他看到資料上顯示出水漾在十五年前曾寄出大量的信件到各企業請求捐款時,才記起自己也收過這種信,正是「寬慈育幼院」。


    「因為那時隻有你捐款啊。你不知道當時那一筆十萬元的匯款立即解決了我們沒飯吃,沒錢繳學費的困境。」


    「隻有我?」不會吧?那麽慘?


    「捐款隻有一筆,打電話來罵的倒是不少,以為我們存心詐欺,博取同情錢。後來我自己回頭看那些信,不得不承認沒有人會把那種小孩筆調的信當真,你會匯那筆钜款來,才是不可思議的那一個,而且還連匯了三次。不怕被詐騙呀?」她一直覺得他是軟心腸的爛好人,所以自以為是的認定他在「葉豐」一定被欺負得不能再欺負,結果……哼!


    自已亂視,怪不得人。


    葉遐爾已不記得當時看到那封信是什麽感覺了。


    「那時我正準備出國讀大學,由於還有一點閑暇時間,長輩要求我到公司學習,就跟在主管身邊跑。有一天替秘書下樓拿信件,就看到你的來信了。這種信通常沒機會交到主事者手上就會被丟到碎紙機,你自己如今也是主管了,應該明白。」


    「當然。」所以說當年太天真了。在十二歲小女孩的認知裏,沒料過信件會寄不到收件人手上。


    他接著道:「要出國了,手邊剩下的錢也就用不著了,連同零用金加上班所得,一並寄給需要它的人,是我當時的念頭。不是什麽善心,隻是覺得用不著。」出生富戶,對金錢的花用比較輕率,如此而已。


    水漾不理會他的解釋,行善怕被當善人看,無聊!


    「當時就不怕被騙嗎?」很大一筆錢耶。


    「有可能,但也許真的能幫到人呀。我很高興的知道,那些錢真的幫助到了別人。」


    不過……犯得著為了這一點小事而以身相許嗎?區區幾十萬元,沒那麽偉大吧?


    水漾看出他的疑惑,有點不情願地道:「你是唯一雪中送炭的人。那筆錢真的救了我們,使我們度過了那段沒有收入的日子,很難不去刻骨銘心。後來,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但當然是異想天開,分處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哪有機會見麵?後來我想到了,如果我學商,並且表現出色,也許哪天能考進‘葉豐’當你的秘書,到時也算還了恩情,又可向你道謝。」


    「哦……」他訝然。顯然事情並沒照她的預期走。


    「我決定先加強自己的戰力,再往‘葉豐’求取工作機會。七年前,韋明老先生意外的成了我們育幼院的捐款人,並提供我一個工讀的機會,於是‘長明電子’成了我磨練自身的地方。」


    「看來韋老先生獨具慧眼。」


    「天曉得。」她翻翻白眼。「也不知為什麽那幾年我的手氣就是要命的好,光在外匯市場就替他撈了不少錢。所以後來他似乎想長遠留住我。」從韋青口中證實,老先生的遺囑裏要求兒子娶她入門。


    「你有才能,別人當然拚命想留下你。」葉遐爾點頭,心想她未免把自己訓練得太強了。「然後呢?為什麽以結婚的方式來到‘葉豐’?我自認沒有偉大到讓你用出嫁的行為來報恩。」


    水漾瞪了他一眼。


    「因為我想嫁你。」白癡女人才會用賣斷一生幸福的方法報恩,她又不是那種人。


    呀?!這麽直截了當的答案更是令人錯愕。


    「我……何德何能?」他半是玩笑地。


    「你是無德又無能。」她也半玩笑的捅一刀回去,然後再正色道:「早先被書報雜誌上所形容的你所惑,感恩的心質變為雞婆的同情心。都說你能力欠佳、強敵環伺,繼承人大位怕是坐不久等等等……雜七雜八的使我俠義心腸一揚,恨不得馬上飛入‘葉豐’替你砍惡龍退頑敵固守江山。我一直在想,與其輕如鴻毛的對你說聲謝謝,還不如實質而等量的表達出我的謝意。」她慎重的點了下頭。


    「那?」再來呢?別吊胃口快說了吧。


    就算是說書人也有喝口茶潤喉的空檔吧?口渴了不行哪?!爬下他身軀,她滑下床倒了兩杯水過來。


    「我一麵加強自己的能力,並不時注意你的消息。你知道的,如果我們長期專注觀察一個人,必然會出現兩個結果:一是厭透了他;另一個是……喜歡上了他。」


    他心重重一撞,怦怦然的任由耳根染上赧色。他不太有機會被喜歡上,也從不以為那是什麽絕妙好滋味,但……由水漾紅唇中吐出的「喜歡」,竟宛如天籟,衝刷過全身的感受正是……絕妙好滋味!


    「你對我……日久生情?」但那實在不可思議。「看著我無能的表現,陷入寶座不保的困境,還能讓你喜歡上我?你……沒問題吧?」


    「什麽問題?」她瞄他,站在床邊的姿勢左三右七,正是三七步的晚娘架式。「我哪兒不對了?」


    「違反了‘女子擇偶基本定律’、‘日久生情準則’、‘以身相許備忘錄’!」他語帶指控。


    水漾幾乎瞪凸了眼。什麽跟什麽呀?這位先生最近是不是看錯醫生吃錯藥了?


    「什麽東西?」他以為他在教學生嗎?還定標題咧,那接下來是不是要引申出諸多小標題,要求她務必背牢,因為期中考必考?


    葉遐爾接過她手中已喝一半的水一口飲幹。


    「就拿以身相許來說好了別打岔,聽我說完。」他食指點在她紅唇上,成功阻止她抗議。「我知道你不以為然,但畢竟到最後,你還是嫁我了,也構得上是以身相許的一種。」


    好吧,算他掰得過。但那又如何?她睨他。


    「以身相許呢,自古以來,如果恩公又老又醜,既窮且才能泛泛,那麽受恩的美女們當下三拜謝過,跑比飛的還快,哪還來許身這一套?倘若是英俊卓絕的男人,自然是趁機纏上來,美其名報恩,實則要賴上一張長期飯票。你卻反其道而行,偏嫁我這個除了有點錢,其它都沒有的人,不是有問題還會是什麽?」欣喜於她的情意,但理智的一麵卻又硬要舉出她種種不合理。


    水漾笑咪咪地:「我是水漾,一個慧眼獨具的女強人,你同意吧?」


    「呃……大致上同意。」


    「所以我識貨。」拍拍他胸膛。「很棒,極品。」


    他該覺得自已被抬舉了,還是被侮辱了?


    要說「謝謝」嗎?他開始自問。


    「或許一開始我是基於俠義心腸,然後又喜歡上你,所以決定嫁你。但很快的,我發現你並不平凡,也不普通,事實上你長期維持住‘葉豐’內部勢力的平衡,不讓葉、紀兩家有誰強過誰的機會,因為那隻會使公司垮在內鬥上。你不想‘葉豐’毀在你任期內,但也不想壯大它。我大膽猜測你其實對這職位很厭煩,很想擺脫它,卻又動彈不得。因為你一旦離開,所有勢力將會失去平衡,‘葉豐’瓦解成十數個小公司是可預見的。」隨著他掩不住的呆楞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說,我這樣有違背你那些胡亂編撰的原則嗎?」


    「你從不怕自已有猜錯的時候嗎?」他竟是這麽容易看穿的人嗎?葉遐爾心驚的自問。


    「錯了又如何?反正那也不抵觸我喜歡你的事實。就算你真的平凡普通好了,那又怎樣?我挺中意你的溫和、潔身自愛、不風流也不下流,處世態度雍容且絕不開罪任何人的本事。」她簡直是拎著一打高帽子拚命往他頭上丟。


    再捧下去,他若不是被成山的高帽子壓死,就肯定會化為熱氣球,飄向大氣層再也踩不回地球表麵了。他非常的招架不住,耳朵紅透。


    「夠了、夠了!拜托!」


    「夠了?確定?」她一副還有滿肚子歌功頌德詞令欲宣泄的表情。嘿嘿!怕了吧?就知道他受不了這些。


    「非常確定。」他舉起雙手,差點連雙腳也用上。


    「很好。那——」她乖巧的遞上一杯滿滿的水。「現在,老公,該是你向我告解的時候了。來,喝一口,那邊還有半壺,夠用的。」


    淩晨一點,雙人枕頭夜未眠……


    「傳說」者,乃未經證實並被誇大的事件,甚至也緣自於杜撰。總而言之,可信度通常趨向於零。


    傳說,台灣某處有個「碩彥學苑」。它並不是真正的學院,至少這名字並未在教育部立案。這間號稱「學苑」的機構,說穿了也不過是類似「在職進修學分班」或「職業潛能開發補習班」,招徠一些對前途茫然的社會人士,刮掉他們一層油水,然後叫他們要對自己有信心、積極快樂的麵對他們不順遂的人生,並相信自己掏出的大把銀子是值得的……等等。


    這種學苑之類的東西,台灣開了不少間,但為何「碩彥學苑」如此有名?


    其一,沒有人知道他位於何處。(所以是傳說)其二,有些在各大企業表現出色的主管們,竟自稱「碩彥人」;若再追問,就不肯說了。(鬼裏鬼怪的)其三,許多曾經把事業搞到清算作結局的男人,竟開創出事業第二春,並且作風手腕全然丕變,業績蒸蒸日上,他們,也自稱「碩彥人」。(腦漿重製補習班?)此後,「碩彥人」成了一種神秘又榮譽的標誌。非常多人想探其門路,也非常多人想了解那是什麽玩意兒,但偏偏那些「碩彥人」死不吐出一句,不知是忠誠度高還是怕被拆穿西洋鏡。


    所以,「碩彥學苑」幾年下來依然是個謎,加上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它更可榮升為世紀之謎。


    真假難辨的「碩彥學苑」依然隻是一則商界的傳說,除了偶爾幾個人跳出來承認自己在那邊上過課,得到高人指點,以至於有出色表現外,這個名詞,並不會讓人刻意提起。


    天曉得一間不對外招生的學苑如何吸收學生,並賺進大把鈔票?太過無稽了不是?偏偏商界就是有那麽十來個人以自己當實證。


    「碩彥學苑」可以是傳說,卻不容人否定它的存在。傑出的一群「碩彥人」證明了它的存在。而死緊的口風,則加深了它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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