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三月份裏難得的好天氣,水漾將丈夫拐到公司來個「葉豐一日遊」,讓員工們拜見數月不見的頭頭,也順便建立一下自己的威望。


    很明顯的,這個在私底下懇言會支持她的男人,一到了公開場合就隻會裝死。在那一場鴻門宴之後,她開始明白了這個事實。


    他要她凡事靠自已,她又怎麽舍得讓他涼在一邊?大家一齊攪和攪和不是更有趣嗎?


    從九點進公司到現在十一點二十分了,總裁辦公室已接見了十三名訪客。要不是因為長輩不好推卻,水漾實在不想這麽讓丈夫勞累的。不過她已經很努力了,至少她擋掉了另外三十個求見的人。


    終——於!送走了那位呶呶不休的人事經理,水漾交代門外的呂依芳不再見客後,葉遐爾的耳根才清靜下來。


    「如何?還滿意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興風作浪嗎?」她張開雙手,一副求教的虛心樣。


    從剛才那些人的抱怨中,他絕對可以聽出每一個人是多麽迫切希望溫和而不管人的葉遐爾快點回公司上班,千萬別再讓「別人」胡來了。


    葉遐爾啜了口茶水,翻閱手中的文件。


    「追索回‘豐南’、‘豐康’、‘吉葉’的貸款利息七筆共一億參仟萬元。操作基金、外匯、期貨共獲利二億元,拒絕衝銷呆帳,仍追索債務人、法拍屋的經營也頗有獲利,甚至成立了媲美中介公司的小組來全權處理。至於拒絕放款的黑名單……可能是你目前最受壓力的吧?」他很快的瀏覽完她這幾個月來的成績。


    「那些人創造了我們過往的呆帳居然還想再借錢,有本事叫他們走後門。我這一關他們是別想通過的。」她聲音份外的嬌甜,瞟過來的眼光指明了誰是她口中的「後門」。


    「現在一切都是太座作主,我是無德又無能。」葉遐爾立即投械,一點也不想當任何人的後門。


    「我先說在前頭,如果董事們依然打定主意要把財富往外推,可別怪我把馬爾地夫的案子私自吃下了。我一點也不愁籌不到資金。」


    「到時被批評吃裏扒外怎麽辦?」


    「不會的。」她笑得好嬌媚。


    他謹慎地問:「怎麽說?」


    她偎坐在他身邊,將他受傷的腿抬到茶幾上,貼心的拿靠墊讓他舒服,並替他脫去皮鞋,很賢慧的按摩他的腳,一副小妻子的模樣。


    外人看了感動,他看了心驚,提醒自己務必要小心一點,他這小妻子怕要有驚人之舉了。


    「舒服嗎?」她討好地問。


    「還……不錯。」可惜他身體繃得緊,無福消受她的體貼之舉。


    「老公啊,」她偎得好近。「我想你不介意以個人名義加入投資計畫中吧。這種穩賺錢的事,不找你來同享,可就是老婆我的不對了。」


    「我那點身家恐怕塞不了這樁大計畫的丁點牙縫,你千萬別抬舉了。」他好客氣的推卻。


    「哎唷,意思意思一下就好了嘛。一、兩億也成哪。」她當然知道他手中握有的股票不得變現,否則將會嚴重動搖「台豐」內的權力平衡。那麽一來,他手上可以支使的流動資產實在不多。她偷偷算過,他有百億身家,但百分七十是不能動的葉豐股票,再來是十二筆土地、不動產;最後是兩百萬美金存款,五千萬台幣定存,二十多萬的現金,以及林林總總的基金,持股約莫一億現值。比起其它親戚撈錢的本事,他實在是不及格。


    「再說吧,也許這件案子最後還是通過了。」不管嬌妻在計畫什麽,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是嗎……」正想再說些什麽,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引起他們的注意。水漾正想打開門探問,但大門早已被打開,衝進來一名俊美男子——


    「喂喂!我告訴過你,水小姐在忙——」呂依芳揪著那名男子,依然善盡她最佳守門人的責任。雖然成效不彰。


    「水漾!你要躲我到什麽時候?!」那名男子眼中隻有水漾,根本沒看到她正偎在一名男子懷中。


    「咦?韋青,你來這兒做什麽?」她好訝異。


    雖然知道「長明電子」的股東三不五時總會上門來嘮叨一番,但那絕對不包括他「長明電子」董事長韋青。


    他是韋明的獨生愛子。去年老爺子過世後,他方回國接掌這間被她撐成如今這般規模的電子公司,兩人之間並無太多交集,甚至是有點互看不順眼。因為這位韋公子顯然深信「水漾是韋明的情婦」這一謠言版本。巴巴趕回國來,就想上演一出王子複國記,可她才不想參與演出,教人措手不及的丟出辭呈,領了手下大將跳槽也。而且還很好心的讓林書艾留下來訓練接手人才,簡直是仁至義盡。


    這人實在沒有上門找她的道理。


    一沒交情、二沒過節,老死不相往來是最佳結局。


    「為什麽一直躲我?五個月以來都不讓我見你!?」韋青一副興師問罪的神氣。


    奇怪,她好象與他不熟吧?幹嘛擺出一張兩人曾經很熟的麵孔?


    「咦?你一直在找我嗎?」無辜的麵孔把責任推得好幹淨。拜托!她現在已是葉家婦,沒事接受單身男子的邀約作啥?怕緋聞太少、人生太平淡嗎?


    「我不相信你的秘書沒轉告你!」一雙漂亮而銳利的眼狠狠掃向呂依芳。


    呂依芳幾不可察的翻了下白眼,努力保持著平板無味的女秘書麵貌,公式化地道:「韋先生,如果您耳朵沒問題,應該聽過我無數次解釋:水小姐公務繁忙,暫時交代不接見公事以外的邀訪。」


    水漾連忙點頭,討好的接口:「是呀,我是這麽交代呂小姐的,她並無失職。」此刻的她最不欠缺一名會向她發飆的秘書。識實務一點準沒錯。


    「公、務、繁、忙……嗎?」韋青已經注意到她身邊坐著一個平庸男子,兩人相依偎的姿態可不像正忙公事的樣子。


    水漾一點也不受別人眼光影響,更加偎向丈夫懷中。


    「當然,與自己丈夫相處不在公務繁忙的範圍內,這一點比較算是入主‘葉豐’的私人福利。容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先生葉遐爾;老公,那人是韋青,我前任上司。」基於禮貌,還是互相介紹了下。


    「你好。」葉遐爾不甚俐落的站起身,伸出手。


    「幸會。」韋青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了下。


    水漾靠在丈夫身邊扶著他,問道:「請問您今天硬闖進來,有何貴幹?」


    「為什麽躲我?」很快的把閑雜人等摒除在視線之外,他直瞅著水漾美麗無雙的麵容看。


    「嘿,別說這種暖昧的話。您知道,我的時間一向寶貴,如非公事,我一律把閑雜人等排除在門外。不過,看在老董事長的麵子上,而你反正也闖進來了。我想請問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很客氣的口吻,很逆耳的遣詞用字。葉遐爾再一次肯定水漾是個很難彎腰、拒絕吃虧的人。這種口氣,怕是隻會把氣氛弄得更僵。


    果然,韋青口氣益加地差:「我更懷疑有男人受得了你!」


    這人專程來找她吵架的嗎?


    「不好意思,確實有。而我也釣到手了。」環住她男人的腰以茲證明。


    葉遐爾苦笑的看著懷中的她。即使把他當一尾呆魚看,也不必在他麵前宣告得這般大剌剌吧?


    「那是他沒有更好的選擇!」韋青惡意地笑。「誰都知道他在‘葉豐’的地位比傀儡強不了多少,抓住你,就好比抓到免費的靠山,就算你再囂張拔扈他又敢怎樣?倒是你,居然舍棄更好的男人——」


    水漾不耐煩的打斷他:「韋董事長,我真的很沒空,可不可以請你直接說重點,別再東牽西扯下去了?」


    「你!」


    「水漾,畢竟來者是客——」葉遐爾試著打圓場,把好好先生的職責發揮出來,但人家可不領情。


    「不必你多舌!」韋青麵孔脹紅,惡狠狠的盯著她。「水漾!我會讓你知道,離開‘長明’是你今生最大的損失!你甚至不知道我父親的遺囑裏要求我對你做什麽!」


    「我沒興趣知道。」水漾很有禮貌的問:「如果你發飆完了,可否容許我送客了呢?」


    「你——」韋青再度氣得冒煙。


    「依芳,送客。」


    這一點也不值得意外。從水漾的長相來猜,他知道愛慕她的男人肯定不會少。相信她自己也清楚,韋青其實是對她有好感的,否則不會這般氣急敗壞。


    「為什麽沒給他機會追求你?」


    午餐時間,他們選擇在安靜的日本料理店中的包廂度過,可以得到全然的安寧,不怕有人打擾。


    「我為什麽要給他機會?」水漾大口吃下一隻鮭魚壽司,把一張美美的臉撐得變形。


    「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他抽一張麵紙送到她唇邊,替她拭去嘴角的醬油。


    「哈!」她隻嗤這麽一聲,拿筷子夾來一片涮得恰恰好的鬆板牛肉,很滿足的送入口。


    「他曾冒犯你?」從剛才的情況來推敲,葉遐爾不難猜出兩人以往的相處模式。


    這,或可稱之為職業病的一種:反權威症候群。也就是專為水漾小姐而立的專有名詞,她似乎總是與公司裏的權威人士過不去。


    水漾看出他的想法,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你該聽過一些有關於我的謠言吧?」見他不答,她接著道:「少來了,你一定聽過,隻不過你比較有口德的不在我麵前提起罷了。但有些人並不。雖然我不敢自稱替‘長明’立了多少功勞,但韋青回國後接收的是一間呈穩定成長的大公司而不是倒閉中的中小企業卻是不爭的事實。他是最沒有理由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偏偏他就是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死樣子。不對我客氣一點也就算了,居然一見到我就諷刺我是狐媚子、禍水什麽的!當我非待在那間破公司不可呀!好啦!現下我自個兒走人了,他卻又上門來煩,不知道在搞些什麽。」


    「你知道,有些男人對女人表示好感的方式,總是有一點……不同。」


    水漾笑得好假——


    「我個人偏好正常一些的方式。」


    「世家子弟總是心高氣傲了些。你別忘了韋青回國半年,便已是商場有名的第一美男子,令多少名媛佳麗趨之若騖。」


    「那我就不明白他幹嘛來煩我這個有夫之婦了。」她替他倒了杯烏龍茶。實在不大有興致聊那個不相幹的家夥,但葉遐爾似乎很有興趣再談下去。


    「或許是你閃電結婚讓許多人仍不敢置信吧。」


    為什麽是他?為什麽那麽快?


    除了水漾自已,沒人知道答案。


    水漾微擰了柳眉,問道:「你的口氣似乎不怎麽在意的樣子?你不會忘了我是你妻子吧?」縱使他對她沒有愛情,至少該有點占有欲吧?他到底有沒有當人丈夫的自覺啊!


    「你希望我有怎樣的表現呢?」葉遐爾好笑地看著她薄嗔的麗顏,發現她仍保有一些小女人的孩子氣,沒有身為女強人的自覺。


    「吃醋呀!興師問罪呀!」這是為人丈夫最基本該具備的,尤其是當他的妻子如此的美麗搶手時。


    「我該嗎?」葉遐爾雙手往後一撐,閑適的靠在和式椅背上,一副酒足飯飽的模樣。溫雅的雙眸深處微漾著犀利光華,細細收納美麗妻子的每個表情。


    以為她深沉,卻又有如此坦率的一麵,要說她驕恣,卻又有不容輕忽的工作執行力。隨著業績亮麗的呈現,代表她得罪的人一山又一山的無以計數。


    她像個詭計多端的小狐狸,並且不怕讓他看出來……不,應該說她希望他看出來,所以表現得如此坦白。相信這些麵貌,別人是無緣窺見的。


    「你為什麽不該?除非你壓根兒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她跪坐起身,端差沒爬過去揪住他了。


    「怎麽不反過來想,我或許是很放心你呢?」她眼中竄起兩簇火花,燒得她整個人又辣又嗆又炫人心神。他發現……河東獅吼也是一種美的呈現。


    他喜歡這一麵,勝過她算計時多一些。


    「如果一個丈夫有我這種妻子,就算他知道妻子不會爬牆,他還是不該放心!」總而言之,他就是不在乎她就是了!這個體認讓她胸口難受了起來。


    葉遐爾傾身向前,伸手蓋住她棲放在桌上握成拳頭的小手。輕道:「當我不是世人眼中最好的選擇時,你就選擇了我,或許我不值得,但你並不那麽認為。當時,我就定下心了。我信任你,不好嗎?」


    水漾怔怔看著他,忽爾感到有絲難過。


    「怎麽會不好。隻是……隻不過是……你還沒有當人丈夫的自覺而已。我在苛求什麽呢。」


    她想要什麽呢?他猜不著。


    除了職場生涯上的成長外,她還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他所擁有的並不多,不是嗎?很快的,她就會學成了人際交流的手腕,到時丈夫之於她,還有什麽剩餘價值呢?


    那麽,她眼中的若有所待,是什麽?


    一樁商業聯姻,能是這番光景,很足夠了。


    望著她眼中的火焰被抑鬱取代,葉遐爾不禁深思起來:還有什麽是她要的,而且也是他給得起的?


    窗外,木棉花盛放出三月天的紅豔,整個枝頭燃起一簇簇的橙色火花,春風拂過,火花不滅,隻是顫動,像是無言的期待,怦怦、怦怦,怕無人知曉,落得一地凋零,最後化為春泥的一聲籲歎……


    「你覺得她是個怎樣的人呢?」溫雅的聲音透過電話線,遙傳到太平洋的彼端。


    「美麗、精幹、果敢、眼光精準。四個月以來雖然替你扮黑臉得罪了親族,與各派係交惡,但同時也替你賺進了數億元的淨利。光是追討回來的利息,就夠你發旗下員工好幾個月的薪水了。」那端,低沉的男音帶著些許笑意。「怎麽?她終於令你感到困擾了?」


    「你似乎早已料到?」不承認也不否認,男子僅是討教對方何以如此未卜先知。


    電話線另一方的聲音回道:「你我都知道,她沒有理由突然向你求婚、一心想嫁你。而你也扯,竟也就答應了。」


    「色不迷人人自迷,我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男子口氣添了幾分玩笑。


    「也是。你一向自認凡夫俗子,連婚姻也拿來玩,真有你的。」語氣中隱含薄責,有著不以為然。


    「計畫總是比不上變化。」


    「說到這個,原來的計畫全打亂了,你有何高見?」


    溫雅男子頓了一頓,笑道:「我想,把擔子交給她也不錯。她能擔得起,並勝任愉快。」這般的盤算,亦是十分理想。


    「我懷疑。一個與股東水火不容的人,如何坐穩執事者大位?何況她還需多方麵的磨練。」這是身為超專業經理人的評估。


    「她相當聰明,也明白自己的缺點。假以時日,她會成為一名八麵玲瓏的企業家。」他很看好。


    「但夫妻生活呢?就這樣了?」對方問。


    男子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們已處在最好的狀況中了。」


    「是嗎?」有人不以為然。


    男子低笑:「你不會以為我們隻是有名無實吧?」


    「難道不是?」對方輕訝。


    「兄弟,她可是個大美人,沒有男人受得住的。在夫妻的正名下,你不能要求我當個柳下惠。」


    從這邊輕鬆的語調中,那一邊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一些什麽極其細致的……


    「真稀奇。我一直以為你無法對一個沒感情的女子發泄生理需要。」


    「她太美了,而且她是我妻子。」這足以解釋一切。在他們這樣的家庭中,沒有幾對夫妻是因愛而結合的,不也是孩子一個又一個的生?


    不欲對此多作深談,他問:「你覺得她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除了公司之外嗎?」


    「是的。」


    「會不會是察覺了你另一個身分?」


    「不可能。」想也不想便否定。


    那一端的人輕笑了下。反問:「那麽,你還有什麽值得她大費周章的?」


    「我不明白。」所以才千裏迢迢的問。隻因她那雙隱含失望的明眸,令他縈懷不已。


    「葉,你難道就不認為她純粹是看上你而嫁你嗎?」


    「不可能。」再一次否定。「我太平庸。」


    「世人所認定的條件,不見得是她看重的。我還未有機會認識她,所以不能給你答案。在我未回國前,你自已觀察看看吧。美人在懷,虧得你還有閑情逸誌胡思亂想。她能令你困擾,也著實不簡單了。」語氣中開始有了些許熱絡,有機會倒想會會這名美麗佳人。


    「別笑我了,豐。也別想太多,不是每一對夫妻都似你那般甜蜜如神仙眷屬。我們這一對,已經算很好了。」


    「這樣……真的就好了嗎?」那方問。


    溫雅男聲道:「你知道我不是個多情且熱情的男人。」


    天曉得!在愛情麵前,任何人的潛力皆是無可限量的。對方隻是道:「說吧,你希望她是你的事業接班人,還是生命中的伴侶?」


    毫不遲疑,這邊回答道:「事業接班人。」


    四個月以來,隻有更加的確定,不曾動搖。


    「ok!我會幫你一同訓練她早日接班。如果這真是你要的。」低沉的語調,隱著一抹促狹笑意。


    如果溫雅男子聽出來了,也會裝作不知。現下,他確實隻想她永久接替他的工作,不思其它。


    無須再做改變的,不是嗎?


    現今的一切,已經好得出乎他想象了。


    他們已是商業聯姻中最和諧的一對了。


    還想奢求些什麽?至少他並不……


    如果他可以忘掉那雙若有所盼的明眸的話。


    「豐雅酒店」全台灣共有三處,分別是北投、台東、花蓮。以溫泉泡湯聞名,近年來趕上spa風潮,在觀光客源之外,又招來新一批趕流行的都市雅痞。三間酒店裏,又以北投這邊經營得最成功,占盡天時、地利,加上四個月前空降部隊邱麗韻的加入,北投這邊的業績月月創新高,贏得顧客一致的好口碑。


    北投「豐雅酒店」也是水漾這一夥人每月聚會的地方。在貴賓級套房內,配備了大型溫泉浴缸,十個人一起同樂都沒問題。


    有舒適的享受再加上完全的隱密,莫怪「豐雅酒店」的貴賓房長年處於客滿狀態。用來招待客戶,順便談生意,簡直是一舉數得。


    雖然在公事上,大夥幾乎天天見麵,但她們還是會每個月撥出一天小聚,聊聊天、嗑嗑牙、談談私己事。五個事業有成的女人在當工作狂之餘,絕對不會忘記享受的,否則賺那麽多錢不享受作啥?


    五個女人裏,林書艾與趙芸雙最為早婚,幾乎是大學一畢業就與學生時代結交的男友步入婚姻那一端,如今各自生了幾個小蘿卜頭,不大有機會去感受那種「女強人成就太好,沒男人敢追」的無奈。因為不管現在她們的成就多高、賺的錢多寡,反正是死會了,也不必擔心孤家寡人抱著一山鈔票了卻殘生。再加上她們的夫婿並非商界人士,倒也省下了夫妻被比較的機會,如今仍算安然,尚未爆發婚姻危機。


    而邱麗韻就有點慘了。她不僅是北投酒店的總經理,同時也常飛東南亞巡視海外飯店營運狀況,工作繁忙加上無暇相處,致使她的戀情總是來去如風,目前正處於第四次失戀中。


    呂依芳較為傾向獨身主義,加上她一向站在美麗逼人的水漾身邊,基本上是不大有機會撈到半枚青睞於她的眼光,清秀的她樂得當幫襯牡丹麗色的小葉子。


    水漾則是五人之中最年輕的一個。之所以會當上頭兒,一方麵因為是她把四人從不同公司挖來「長明電子」;再一方麵是她們一點也不想出名招怨妒,她們一致的名言是:「錢錢我們賺就好了,成名煩事讓你去。」誰教她最美、最適合做女強人的表率。


    切莫讓那些臭男人譏笑所謂的女強人都長得像鍾樓怪人,雖然鍾樓怪人也有一顆善良的心。不過如果女強人同時又可以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不就太好了嗎?


    基於以上種種不成理由的理由,水漾總是被拱上台,成為鎂光燈的焦點。


    太出名的女人往往是不大有機會享受到被追求的樂趣的,水漾對此有深刻的體認。自她在企業界嶄露頭角之後,諸多商界大老直言希望迎她入自家大戶,當兒媳婦或孫媳婦什麽的,她常常在相親,卻不曾見過那些大老口中的青年才俊。目前為止總共見過兩名所謂的黃金單身漢,也就是「和康企業」的和達宇先生,以及韋青。


    偏偏她對此二貴公子沒興趣——任何一個曾對她出言不遜的男人,縱使有絕佳的條件,也會被她三振出局。此二人正是犯了這個忌諱。


    黃金俊男通常自詡身價不凡,對全天下女性都懷有鄙意,患了被迫害妄想症,以為每個女人成天閑閑沒事,就想剝光他們衣服、跳上他們床、懷個龍種、母憑子貴、坐上貴夫人寶座。因此嬌貴如他們,總是對女人不假辭色,極盡輕賤之能事,一開口就是鄙夷踐踏,不懂世界上還有「尊重」這兩個字。


    以水漾的標準來看,這些心高氣傲的男人實在稱不上有什麽身價可言。但顯然她的好友們並不是這麽想——


    「水漾,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韋青其實很在意你?」前兩日「韋青直闖水漾辦公室」事件,經呂依芳詳細解說後,成了今日聚會的話題。邱麗韻首先發言,一向精明的眸子,此刻閃動著對八卦的渴望。此乃失戀女子重拾愛情信心的力量。


    「我哪知?」她懶懶的趴在浴缸邊緣,泡了滿身的汗、渾身無力,也沒精神嗑牙。


    「我猜韋老董事長一定也是打這個主意,他希望你永遠留在‘長明’,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韋青娶你,搞不好遺囑上開宗明義第一條就是如此這般交代的。」呂依芳相當肯定自己的猜測。


    「難怪韋青一開始就沒給你好臉色,冷嘲熱諷個沒完。」趙芸雙也十分鍾意這個話題。「可不就是一般的小說情節嗎?企業老爸為了不明隱情,立書要求英俊兒子回國娶個風評不佳、實則慧質蘭心的女子;當然,英俊兒子不會甘心娶人,即使乍見之初驚為天人,也抹不去被命令的厭惡。你知道,男人把挑獵物的自主權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所以少不得要給女主角排頭吃的。」


    啊!更是一出狗血揮灑、處處見紅的標準八點檔啊!四個女人當下笑得好一致,真個是回味無窮。


    「我是不知道你們看的是哪一檔戲啦!不過別把我兜上女主角的位子,謝謝。」水漾潑去一盆冷水。


    「喂!你老公有沒有說什麽?有沒有捧醋狂飲?有沒有把你丟上床‘狠狠’的昭示所有權?」林書艾曖昧的問著,言下未竟之意,全寫在眸子底了。


    「沒。別忘了他腳傷未愈。」


    「想也是!她沒把那個斯文人壓落底就偷笑了。你們看不出來他根本是懼內嗎?」這是呂依芳的心得。


    「他懼內?」水漾「哈」了聲。「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拿皮鞭抽他、淩虐他了?我對他溫柔謹慎、服侍得他無微不至,不然他的腳傷會好得那麽快!?這麽溫柔的一百分妻子,哪來的機會讓他懼內!」


    「你會服侍男人!?」不可置信。


    「你們看起來明明你比較強悍!」所以男方應是弱者。


    「別說你不同意。」少蓋了,水漾不是小媳婦的命。


    「你幹嘛對他那麽好哇!?」拜托!她是女強人耶。


    四個聲音、四種不同的意見。


    水漾翻了下白眼,不想理她們。


    幹嘛?就許男人有「鐵漢柔情」這詞兒,女強人就不能是外剛內柔嗎?(意即:在外麵很強悍,在家裏很溫柔)她也有身為小女人的憧憬,不行嗎?


    趙芸雙看著她道:「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不行嗎?」不然她幹嘛嫁?


    「可是我們不記得你與他戀愛過。」呂依芳道。


    「你們應該是素昧平生的吧?」邱麗韻也道。


    「啊!暗戀!?」林書艾大叫。


    「那又怎樣?」水漾喝了杯清酒,不願詳談。


    趙芸雙沉吟了下,點頭——


    「不意外。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就是先占有他的人,那麽,然後呢?」


    水漾無力地笑了笑,發出的聲音像是歎息——


    「我也很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演。敬請期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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