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鳥一族也頗崇信西方教,末帝還是頭一回來普救寺,在大殿進香之後,便在僧人的陪同下,到處轉轉。


    武司晨和明欽有約在先,雖然沒有專門給他送信,估摸著出門之際車騎雍容,明欽應該有所察覺。


    到了後院,武司晨故意慢下腳步,讓末帝等人先行。


    “我去方便一下,你們也不必跟著了。”


    武司晨打發身邊的丫鬟在院中等候,走到僻靜之處若有所待。


    明欽一直伺機和武司晨碰麵,見她落了單才現身出來,詢問道:“怎麽樣?有沒有打聽到殷夫人母子關在何處?”


    武司晨道:“剛才那僧人說道西邊禪房由龍族人守衛,不便過去。殷夫人可能便在那裏。你去查看一下,若能她帶出來,混在我的車駕中,我把她帶出城去。”


    “好,我去看看。”


    明欽微一點頭,變幻光影飛也似的去了。


    西邊的禪房正是殷夫人母子原先居住的地方。殷夫人雖被龍族人軟禁,但龍族九皇子想和殷家結親,殷夫人是他未來嶽母,自然不會慢待。


    明欽潛了過去,果然門外有武士守把,院中傳出笑鬧之聲。明欽變幻光影,輕若無物,落入院中一看,隻見一個半大少年和盛裝女子在院子裏放風箏,玩得甚是開心。


    這少年正是殷重甲的嫡子殷璠。明欽和驪山神女在秦越的指點下幫殷花露、殷璠姐弟導引行氣,化解經脈中的藥力。殷花露得兩儀氣之助率先醒來,明欽離開普救寺的時候殷璠還昏迷不醒。現在看他活蹦亂跳的模樣,似乎恢複的不錯,也不知是秦越幫他調治的,還是另有別的際遇。


    那盛裝女子卻甚是陌生,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眉如翠羽,顏若朝華,稱得上豔若桃李。


    殷夫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著殷璠臉上滿是慈愛之色。


    “璠兒,休息一下吧。別老纏著你煙霏姐姐,人家還有正緊事呢?”


    殷璠聞言老大不悅,但對殷夫人的話不敢不聽,隻得收了風箏,坐到殷夫人對麵,埋怨道:“整天呆在院子裏,悶也悶死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龍煙霏是九皇子螭吻身邊的人,殷璠能夠醒轉得益於她出手相助,是以殷夫人對她頗為感激。但龍煙霏在這裏實有監視殷夫人母子的意思,殷夫人也是心知肚明。


    殷夫人道:“龍姑娘,既然九皇子有意結親,何必將我和璠兒像犯人一樣看管。就算他不肯放我們回封天城,難道出門走動一下也不行嗎?”


    龍煙霏忙道:“夫人誤會了。王爺並無拘禁夫人和世子的意思。聽聞最近華陽軍派了使者來,相信過不了多久,夫人和世子便可以回封天城了。”


    殷璠眼望著龍煙霏,殷切地問:“煙霏姐姐,你也跟我們回去嗎?”


    龍煙霏怔了一怔,笑靨如花的道:“隻要夫人和世子歡迎我,我也正想到封天城遊玩一番呢?”


    “九皇子真的肯放我們回去?恐怕是有什麽條件吧。”


    殷夫人深知龍族野心勃勃,意在吞並江州三郡,她和殷璠是奇貨可居,想要脫身沒那麽容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龍煙霏是九皇子的侍女,頗得信任。她刻意和殷夫人母子接近,自然有她的企圖。


    明欽沒想到殷夫人身前尚有外人,不便現身相見。龍煙霏和殷璠頗為親密,殷璠也對她甚是喜歡,龍煙霏雖然年長一些,這段時間的接觸已經將殷璠打發的服服帖帖,殷璠在她麵前千依百順,連殷夫人也有所不如。


    “小世子,玩了這麽久,你也餓了吧。姐姐做了些小點心,跟我一起去嚐嚐。”


    “好啊,好啊。”


    殷璠神情雀躍,抓著龍煙霏的玉手歡天喜地的去了。


    殷夫人歎了口氣,殷璠十三四歲,年紀雖不算太小,心思卻不夠成熟,龍煙霏千方百計接近他,實在是一個危險人物。


    “夫人——”


    明欽見殷夫人身邊沒有旁人,才小聲喚了一聲。


    “誰?”


    殷夫人嚇了一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我。墨羽。煩請夫人移步說話。”


    院中龍族武士甚多,明欽不便現身相見。


    殷夫人大喜過望,忙點點頭進了廂房。


    明欽隨後跟進,這才現了真身,行禮道:“見過夫人。”


    “墨公子,終於又見到你了。我女兒怎麽樣?”


    當初敖力以結親為名來見殷夫人,角飛趁機將殷花露擄去,明欽前去追趕,卻一去不回。之後金光丈人開城投降,殷夫人母子落入龍族掌握,一直沒有明欽和殷花露的消息。


    “夫人放心。”


    明欽解釋道:“小姐現在封天城,我就是奉小姐之命來接你和世子的。”


    “露兒沒事就好。”


    殷夫人想到她們母子分離,心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我聽說老爺被人行刺,可是真的?”


    殷夫人雖然被龍族軟禁,不得自繇。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通過寺中的僧人多少還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明欽寬慰她道:“殷統製並無大礙。我已經安排好了,呆會兒我就救你和世子出去。”


    殷夫人躊躕道:“剛才那個龍煙霏你也看到了。她是九皇子的人,日夜不離監視我和璠兒,我們怕是不好脫身。公子法力高強,若能將璠兒帶到封天城,交給老爺。妾心願已足,我是無用之人,龍族人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夫人直管去叫世子。龍煙霏由我對付便是。”


    明欽心知這個龍煙霏是個大麻煩,她如果發現殷夫人和殷璠失了蹤影,向九皇子一匯報,他們可是插翅難飛。


    “我明白。”


    殷夫人微一點頭,正要去找殷璠。外麵忽然傳來說話聲,龍煙霏帶殷璠吃了些東西,回轉了來看殷夫人。


    “娘,你在裏麵嗎?”


    殷璠敲了敲門,明欽和殷夫人對視一眼,幻化光影消失無蹤。


    門沒有上鎖,殷璠一推即開,和龍煙霏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個盤子,上麵放著各色甜點。


    “娘,這是煙霏姐姐做得點心,可好吃了,你也嚐嚐。”


    殷璠正要上前,龍煙霏忽然扯住殷璠的手臂,神情凝重,低聲道:“有敵人。”


    “什麽……”


    殷璠嚇了一跳,他是貴介公子,又年少體弱,沒有經曆過多少危險局麵。


    明欽心頭大訝,短短幾日這已是第二次被人識破光影化身。武司晨修煉過兩儀氣,兩人之間有體氣感應,猶可一說,龍煙霏又有什麽特別,居然也能覺察到他的光影化身。


    龍煙霏是九皇子的親信,明欽可沒打算留活口。展動雲梭玉步繞到龍煙霏背後,變幻出雀脊劍挺劍疾刺。


    龍煙霏清叱一聲,反應也是極快,探手從衣袖中摸出一把短刃,寒光四射,和明欽戰到一起。


    明欽一擊不中,心中暗叫可惜。院中有龍族武士守把,驚動了他們,便大勢去矣,眼下隻能速戰速決,盡快帶殷夫人母子離開。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偷襲我?”


    龍煙霏不識得明欽,念頭急轉,見殷夫人並無驚容,顯然早知明欽埋伏在側,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取你命的人。”


    明欽潛運金剛法相,劍法大開大闔,雲梭玉步變化無方,龍煙霏顧此失彼,鬥不數合,便窘態百出,眼看就要傷到劍下。


    “娘,這人要害煙霏姐姐。咱們快去喊人。”


    殷璠已被龍煙霏迷得神魂顛倒,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香消玉殞。


    “不可,墨公子是來救我們的。”


    殷夫人連忙拽住殷璠,不讓他胡亂嚷叫。


    “什麽?”


    殷璠呆了一呆,跺腳道:“煙霏姐姐是好人,你們不能害她。”


    殷夫人怒道:“小孩子懂什麽?她的命要緊,還是你的命要緊?”


    殷璠掙紮道:“我不要煙霏姐姐死,他要殺就殺我好了。”


    殷璠要維護龍煙霏,他服食過肉靈芝,蠻力甚大,殷夫人自然抓他不住。


    明欽和龍煙霏劈麵交還,正鬥到緊要關頭,殷璠忽然闖了過來,橫衝直撞,明欽眉頭大皺,突起一腳,將殷璠踹飛出去。


    殷夫人素口微張,顯然沒想到明欽如此辣手,對於殷璠也毫不留情。


    明欽這一腳幾乎把殷璠踢的閉過氣去,連龍煙霏都呆了一呆,手上慢了一拍,被明欽翻轉劍脊拍在手腕上,短刃脫手而飛。


    “閣下本領高強,煙霏自愧不如。要殺便殺,但是你們想逃出蜃樓城可比登天還難。”


    明欽冷笑道:“剛才你若對世子下手,我早就一劍刺死你了。逃不逃得出去無須你來操心,放跑了殷夫人和世子,不用我動手,你也活不長了。”


    明欽這話正中龍煙霏的心病,九皇子馭下極嚴,自然不會在乎一個侍女的性命。


    “煙霏姐,你跟我們走吧。”


    殷璠猶不死心,急切道:“你不是說你的家人都死在龍族手裏嗎?你和龍族仇深似海,何不與我們一同逃走?”


    明欽將信將疑,龍族掃滅六國,又將六國宗室送往龍宮,供龍族權貴驅策。龍煙霏的家人被龍族所害,也不無可能。但也有可能是為了騙取殷璠同情,編造故事。


    殷夫人倒也聽殷璠說起過龍煙霏的身世,“龍姑娘,墨公子說得對,我們跑了,九皇子肯定不會放過你。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封天,還有一線之機。”


    “罷了。”


    龍煙霏淒然一笑,“我和世子有緣,左右是個死,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吧。”


    “煙霏姐姐,你答應跟我們走了。”


    殷璠大喜過望,撲到龍煙霏身上,雀躍不已。


    “龍姑娘,你可有出城的辦法?”


    雖然龍煙霏沒有趁機挾持殷璠,明欽也還不敢完全信任她。他盡管安排了武司晨接應,如若龍煙霏有更好的辦法出城,無須將武司晨和洛綺牽涉進來,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龍煙霏沉吟道:“夫人和世子是重要人質,他們連普救寺都出不去,更別說蜃樓城了。辦法也不是沒有,今天金翅鳥的皇帝來寺中降香,若能混進他的隊伍,金翅皇帝和華陽軍使節住在同一館驛,等見了使節自然有辦法出城。”


    明欽心頭暗驚,末帝來普救寺進香可是他和武司晨特地創造的機會,想不到龍煙霏早考慮到這一點。


    “我們從後門出去。我照顧世子,你照顧夫人。看看有沒有辦法混入金翅皇帝的車隊。”


    龍煙霏對寺中格局頗為熟悉,院中武士都聽她調度,逃出去不成問題。難的是如何混入金翅皇帝的車駕不被發覺。


    龍煙霏挾著殷璠在前,明欽和殷夫人在後。殷夫人是大家閨秀,風韻絕佳。前次殷花露神智昏亂,牽連到殷夫人,明欽還和她有過肌膚之親,對殷夫人的胴體並不陌生。


    殷夫人靠在明欽懷裏,神懷忸怩,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和殷重甲隔著二三十歲,殷重甲出身草莽,沒什麽溫柔手段。隨著地位漸高,應酬日多,精力不濟,兩夫妻相敬如賓,殷夫人雖不過三十多歲,心態卻不覺衰老了許多。


    上次的事雖然讓她羞慚不已,殷夫人卻仿佛找到了一點青春年少的歡愉時光。兩儀氣能伐毛洗髓,無孔不入,殷夫人雖未經兩儀氣洗煉,和殷花露一接觸,也受到波及,陰陽兩氣相激相蕩,既如狂濤怒卷,又似電閃雷鳴,四肢百骸幾欲融化,所謂伐毛洗髓確實並非虛語。


    殷夫人被明欽攬住腰肢,隱隱覺得有些氣血浮動,身上泛起一陣躁熱,昏昏欲睡,幾乎忘了身在何處。


    有道是‘精神愈用則愈出’,精神意誌不強,便會受感覺控製,貪圖逸樂,不知不覺墮落下去。


    龍煙霏修為雖非絕高,也非泛泛之輩,隻是遇上明欽這種奇招迭出之人,不免縛手縛腳。


    明欽跟著龍煙霏飛身掠上牆頭,等著金翅皇帝的車駕過來。


    明欽不聞殷夫人說話,低頭一看,隻見她麵赤如火,眸光迷離,見明欽扭頭望來,神思一醒,慌忙螓首微垂,避開目光。


    明欽怔了一怔,有些莫名其妙,心說:殷夫人又不是小姑娘,不過是讓他抱了一下,何至於害羞成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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