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熊應該不知道新文禮已然潛回帝京,準備起事。但是接下來幾天,他也未對海市城展開強攻。


    海市城是首義之地,也是金烏教的一麵旗幟,三大護法皆在城中,路北熊圍住城池,切斷金烏教和外界的聯係,海市城頓時成了一座孤城。


    如今已是深冬,城中缺衣少糧,時日一長,不用禁軍進攻,金烏教便會陷入絕境。


    現在衛振衣反而希望禁軍進攻,海市城城池堅固,金烏教占據地利,至少可以消耗禁軍一部分兵力。等到新文禮揭竿而起,禁軍軍心必亂,便有可乘之機。


    殷梟身上有金烏令信,身份又比衛振衣不同。他已經向附近的義軍求救,這些首領不敢不來,各自派出兵馬來援。


    可惜沒過幾天,便傳來潰敗的消息,各路援軍無一例外都遭到官軍的截擊,紛紛潰退,根本難以衝破官軍的防線,來到海市城。


    殷梟大為失望,連忙召集教中頭領商議對策。


    “我請來的援軍都遭到官軍伏擊,損失慘重。看來路北熊早有防範,我教力量太過分散,很容易被逐個擊破。”


    莫說援軍不至,彭念生、陳庭風所部兵馬也都逡巡不前,不敢和禁軍交戰。城中兵馬則成了甕中之鱉,根本衝不出去。


    眾頭領都是一籌莫展,鬥誌全無。


    殷梟無可奈何,岔口道:“黃護法,城中糧食尚能支撐多久?”


    黃霸忙道:“殷兄放心。糧食之事我自有辦法。支撐過今冬沒有問題。不過彭渠帥他們出城的時候沒有攜帶糧食,若不設法接濟,幾萬大軍恐怕不戰自潰。”


    彭念生、陳庭風等人的兵馬原本是伏擊禁軍去的,結果接戰失利,被禁軍衝散。


    禁軍圍城之後,這些兵馬難以回城,得不到城中的糧食補給。這段時間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


    這全是殷梟指揮失當所致,黃霸雖然沒有責任他的意思,提起這茬自然讓他深感麵上無光。


    “衛教主,敢死隊組建的怎麽樣了?”


    禁軍圍城之日,殷梟便授意衛振衣組織敢死隊,設法毀掉禁軍的霹靂車。如今已是山窮水盡,隻有出動敢死隊襲破霹靂車,或許還能支撐一些時日。


    衛振衣接口道:“敢死隊已經組織完成,不過路北熊將霹靂車分成兩部分,輪流圍城。想要一舉消滅恐怕不太容易。”


    禁軍派來的霹靂車有千輛之多,開戰以來,損毀的並不多。但是霹靂車使用的魔血和火炮也需要不斷補充。因此隔一段時間,路北熊便會讓兩支車隊換防休整。


    “傳令敢死隊,先毀掉禁軍的替補車隊。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殷梟深知霹靂車的厲害,如果沒有霹靂車,彭念生的隊伍不會敗得那麽慘。


    衛振衣答應道:“好,我馬上安排。”


    殷梟又道:“此戰關係我教的生死存亡,黃護法,你可要小心在意,絕不能讓內奸向官軍傳遞消息。”


    “我明白。”


    黃霸瞄了衛振衣一眼,嘿然一笑。洛暉背負著裏通外敵的罪名,他還沒有透露給殷梟知道。


    眾頭領散去之後,衛振衣找來洛詠言,詢問道:“敢死隊準備的怎麽樣了?殷梟請來的援兵遭到官軍截擊,紛紛潰退。現在也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洛詠言忙著敢死隊的事,沒有參加軍機議事。但她也聽到一些消息,知道當前的形勢確實非常緊張。


    “我已經調查過了,每隔三日,禁軍的霹靂車會返回藏兵穀,補充軍需。這個藏兵穀離本不足十裏,也是禁軍的屯糧之所。我們敢死隊可以連夜出城,攜帶魔血,燒掉藏兵穀,此戰若勝,禁軍便不足為患。”


    衛振衣躊躕道:“既然是禁軍的屯糧之所,定然防範甚嚴。有把握進去嗎?”


    洛詠言解釋道:“藏兵穀是一個狹長深穀,易守難攻。所以不需要留太多兵馬防守。好處是我們一旦潛進去,他們想往外逃也難。我覺得可以一試。”


    此戰本來就是死中求活,哪裏有萬全把握。金烏教率眾起事,本來就是掉腦袋的事。怕死就不該參與進來。


    “事不宜遲,我已經挖了一條密道通往城外,今晚就可以出城。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天明便有消息。”


    偷襲藏兵穀關係此戰成敗,不可有絲毫露泄。洛詠言早就想好出城之法,挖出一密道直通城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將敢死隊送出城去。


    “詠言,拜托你了。”


    衛振衣器識過人,深得新文禮欣賞,但他一介文士,不通術法,洛詠言剛好彌補了這個缺點,兩人又是夫妻,衛振衣對她自然信任有加。


    “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洛詠言如此奮不顧身,既是為了金烏教的成敗,也是為了衛振衣的地位。她對衛振衣的感情頗為奇怪,衛振衣曾是洛玄音的丈夫,洛詠言從小就對洛玄音有一種妒恨,此舉多少有些橫刀奪愛的意思,但她知道衛振衣對洛玄音並未忘情,心裏甚是矛盾。


    敢死隊的密道在距離城牆不遠的一處民房內。戰事一起,全城戒嚴,民房早就無人居住,不用擔心走露消息。


    敢死隊有半數都是從蜃龍會挑選。幫眾中人大多有些拳腳功夫,行事以義氣為先,當然有可用之處。但是作奸犯科,貪生怕死,出賣朋友的也不少。


    明欽手下的人都是童姣如挑選,堪稱精銳之士。洛詠言又從金烏教挑選了一些武功高明的,由明欽統一調度。


    明欽讓童萬春的徒弟做了副將,這條密道便是由他主持開挖。


    洛詠言叫上明欽出了總督府,來到敢死隊的兵營。每人用水壺裝了兩壺魔血,即刻出發。消息保密,以免有內奸泄露軍機。


    相傳魔血是古族的屍身所化,乃是道術界比較常見一種能源。很多器械都燃燒魔血作為動力。


    魔血的威能極強,連金鐵也能燒化。霹靂車鋼骨鐵甲,也隻有魔血才能燒毀。


    有道是‘養兵千日,用於一時’。敢死隊組建的時間雖然不長,都知道使命在身。


    洛詠言和明欽簡單說了一下行動目標,親自帶隊,乘著夜色進入密道。


    敢死隊的兵員素質遠勝尋常兵卒,此戰又關乎成敗,人人都如臨大敵,悄無聲音。


    密道出口在城外一片密林中,距離路北熊大軍不過二三百步,確實非常危險。如若稍有異動,被禁軍發現,敢死隊隻有數百人,不但計劃泡湯,他們也很難活著離開。


    “走,後麵跟上。”


    洛詠言一身黑色勁衣,走在隊伍前麵。敢死隊好似一條暗流,向著藏兵穀靠近。


    藏兵穀距離海市城不過十裏,以洛詠言的腳力費不了多少時候,明欽有鳳凰金翅,如果使用神飛之能,自然速度更快。


    但是敢死隊中究以常人為多,趕到藏兵穀已是半個小時之後。


    洛詠言觀察了一下地形,招呼明欽道:“去上麵看看。”


    藏兵穀是一處深穀,穀中狹窄,穀中卻甚為寬綽,據說能潛藏千軍萬馬。路北熊選定這裏作為屯糧之所,一是距離海市城較近,二來是易守難攻,位置隱蔽。


    現下已是深冬,山坡上草木凋蔽,穀中隱現火光,可以看到影影綽綽的人跡。


    霹靂車就停在穀口,大概是便於轉圜,如果遇到敵情,也能迅速投入戰鬥。


    洛詠言修為高強,目力也好,但是夜色昏黑,草木隔阻,具體情形也看不清楚。


    “穀中好像沒有多少霹靂車,會不會隻是誘餌,不可輕舉妄動。”


    洛詠言很快就發現了疑點,穀口的霹靂車隻有寥寥數輛,路北熊將車隊分成兩部分,每隊至少有四五百輛,數目相當龐大。


    “要不先進穀查探一下?”


    雖說洛詠言是主將,明欽也不能無所表現。其實洛詠言對他頗為客氣,並未當作手下差遣。但是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出力可是不成的。


    “我們一起去。”


    洛詠言修為精強,潛入穀中自然沒有問題。況且她是主將,雖然明欽的光影化身更加萬無一失,卻沒有反駁的餘地。


    洛詠言說完已經展動身法,當先掠了出去。明欽連忙跟上。兩人都是修行高手,即便藏兵穀是銅牆鐵壁,也攔不住他們。


    有過夜探馬家塢堡的經驗,雖說此戰至關緊要,兩人也不覺得如何緊張。不過這回隻有他們兩個,用不著兵分兩路。


    穀口果然有禁軍的哨探,好在兩人身法疾捷,如同鬼魅,又在夜色昏黑之中,禁軍根本發現不了他們。


    進入穀中,就見穀中停了幾輛霹靂車,似乎都是在戰鬥中有所損毀,趨進不靈,不知還能否投入戰鬥。


    洛詠言繞著霹靂車觀察了一番,心若明鏡。閃身到明欽身邊小聲道:“這幾輛霹靂車都是壞的,差點上當。”


    如果敢死隊不察,將這些殘毀的霹靂車當作禁軍主力,可要鬧出大笑話。


    “再找找看。”


    洛詠言早就打探清楚,藏兵穀是禁軍屯糧之地,霹靂車也在穀中休整。穀口這幾輛既然不是,更多的霹靂車想必都藏在穀中。


    兩人剛要進穀中查看清楚,靜夜中忽然傳來一陣轆轤轟鳴之聲。


    “什麽聲音?”


    洛詠言扯住明欽,側耳傾聽。這聲音越來越近,洛詠言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是霹靂車。”


    明欽也明白過來,小聲說道。


    洛詠言點了點頭,朝車輪下麵指了指,示意明欽藏進去。


    霹靂車的車輪非常特殊,外麵包裹著金鐵煉製的鏈索,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兩人剛在車輪下麵藏好,便聽得轆轤轟鳴的霹靂車緩緩駛了進來。


    看來今天正是霹靂車輪替的日子,這麽多霹靂車要開進穀中,也可見藏兵穀果然名不虛傳,確實非常深邃。


    這時一隊人馬從穀中迎了出來,為首是一個麵孔陰冷的高大青年,他是路北熊的義子,喚作冷鋒,也是藏兵穀的主將。


    頭前的霹靂車緩緩停定,車門掀開跳出來一個身穿戎服的大將。他是霹靂車隊的副將,沙橫行,也是輪替車隊的長官。


    “沙將軍,辛苦了。”


    冷鋒帶著兵卒大步上前,他性格冷淡,但是作為藏兵穀主將,有些禮數還是要盡的。


    冷鋒讓身邊的手下送上熱酒,沙橫行接過酒囊,拔開塞子,咕咕咚咚喝了幾口,讚道:“好酒。”


    冷鋒笑道:“沙將軍勞苦功高,我已在穀中備下酒宴,將軍可以開懷暢飲。”


    “冷將軍客氣了。”


    沙橫行謙遜道:“都是為了陛下效力,但願早日平定金烏寇,奏凱而還。”


    冷鋒接走沙橫行和他的親信將佐,讓霹靂車隊自去補充魔血和火石。


    幸好這幾輛霹靂車殘毀已久,無人注意。明欽和洛詠言聽著眾人去遠,悄然鬆了口氣。霹靂車一輛接著一輛駛進穀中,由於山穀蜿蜒狹長,很快就擠到一起。


    “洛令使,現在是個機會。”


    明欽心目一亮,這霹靂車轉折不便,如果澆上魔血,放起大火,得手的機會極大。


    車下空間狹小,又有一種魔血的味道,頗為嗆人。洛詠言感到明欽湊到身邊,嘴唇幾乎貼到她麵頰上,心頭泛起一股怪異之感,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明欽不聽洛詠言回答,以為她沒聽清楚,遂又重複了一句,不料洛詠言剛好扭過腦袋,兩人嘴唇碰到一起,都是愣了一愣。


    洛詠言見明欽居然沒有縮回腦袋,雖知他不是故意的,也頗感尷尬。低聲道:“你說什麽?”


    明欽輕咳一聲,“咱們是不是該行動了?”


    “對。”


    洛詠言覺得此戰關係金烏教的生死存亡,不該考慮這些不相幹的事。


    眾多霹靂車還堵在外頭,兩人小心翼翼鑽了出來,展動身法沿著山坡逃遁出去。


    會合了黑蟹等人,洛詠言肅容道:“情況我已經打探清楚了。霹靂車隊剛剛開進山穀,掉轉不靈,正是我們動手的時候。大家攜帶的魔血的有限,一定要澆到霹靂車上麵。最好是掀開車門,灌進倉室中再點火。成敗在此一舉,回去我給弟兄們請功。跟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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