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慎玉綻唇一笑,“是誰讓你來的?”


    “海暴?”


    顧盼恍然道:“原來你們已經見過麵了。怎麽樣?打算找蜃龍報仇嗎?”


    “原來他叫海暴,這個人有些奇怪。我有點看不透他。”


    慎玉對明欽並不熟悉,隻知道他是蜃龍會的人,但此人立場模糊,慎玉始終暗懷戒心。


    來的時候明欽單槍匹馬,鼓蕩金翅,瞬息千裏。這回離開,蜃龍王讓武秀珠給眠鶴、梅芳馨準備了許多金玉器玩,裝了幾個大箱子,由蜃龍會的武士操舟相送。


    蜃龍會讓武秀珠不離顧盼左右,名為照拂,實為監視,明欽和顧盼心知肚明,卻也隻能聽之任之。


    明欽是想帶顧盼前見慎玉,在蜃龍王麵前的說辭當不得真。


    “武大娘,金烏教和朝廷正在交戰,咱們帶著這麽多珠寶器玩太不安全。金烏教剛占領海市城,全城戒嚴,出入不便。咱們得先找個落腳之地,等顧夫人和梅芳馨見了麵,再定行止。”


    海市城有不少蜃龍會的人馬,進城還沒有太大問題。但是顧盼此來名義上是拜會梅芳馨,出來進去徒然招人耳目。


    武秀珠點頭道:“那咱們直接去馬家塢堡如何?”


    明欽知道梅芳馨已不在馬家,前去塢堡根本無法和梅芳馨會麵。


    “不妥。顧夫人和梅芳馨多年未見,直接登門造訪,太過唐突。不如由顧夫人修書一封,看看梅芳馨的態度再說。”


    蜃龍王想見金烏教和朝廷之間左右逢源,現在蜃龍會和金烏教走得甚近,顧盼不易過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武秀珠笑道:“龍王吩咐,此事全由海少做主,我等從命就是。”


    “那就有勞顧夫人了。”


    明欽讓顧盼給梅芳馨寫了一封信,懷揣起來,叮囑道:“我先去送信,你們順著官道慢慢來。現在外麵兵荒馬亂,路上千萬要小心。”


    等船隻靠了岸,明欽展動身法,飛身遁去。片刻就沒有了蹤影。


    顧盼看著明欽的去向若有所思,“武大娘,現下金烏教和朝廷開戰,路上盜匪必多。咱們帶著這些東西上路,實在太過招搖。不如雇輛車子,輕車簡從為好。”


    武秀珠雖帶了一些護衛,本身也有不俗修為。但是行李太多,恐怕遭到有心人的覬覦,護衛再多,也難保萬無一失。顧盼行事謹慎,她以故友的身份拜訪梅芳馨,其實用不著許多金玉器玩,除非眠鶴平定叛亂,需要她出麵為蜃龍會疏通關節,開脫附逆之罪。


    “就依夫人。”


    武秀珠的任務是監視明欽和顧盼,蜃龍王倒不怕兩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隻要兩人能辦成這件大事,讓他東山再起,蜃龍王寧願睜隻眼閉隻眼。


    …………


    明欽到了僻靜無人之處,便幻化鳳凰金翅,直奔慎玉駐兵大寨。


    慎玉手下兵馬不多,但她統帶有方,營盤打得非常紮實,兵勇按時操練,士氣高漲。


    明欽施展光影化身,潛入兵營。悄悄摸到慎玉大帳外麵,聽得裏麵有說話之聲。


    “這兩天山中忽然多了不少修行者,實在有些奇怪。莫非是金烏教請來的道行高手,暗中窺探我軍虛實。”


    慎玉自己是修行者,對於修行高手自然頗為忌諱。修行者在戰場上能力有限,很難左右戰局成敗。但卻能充當刺客,有道是擒賊先擒王,若是來幾個修行高手,伺機向慎玉下手,她縱然無所畏懼,也如同芒刺在背,需要時刻提防。


    行軍打仗的事,梅芳馨也幫不上什麽忙,見慎玉愁眉不展,岔口道:“馬家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慎玉冷笑道:“呂方和馬峰在強敵麵前,跑得比兔子還快,哪裏還有臉和我為難。不過我的糧食全憑塢堡運送,他們若敢在這上麵動手腳,這仗可就沒法打了。”


    “他們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吧?”


    梅芳馨雖然不知兵略,也知糧食對軍隊的重要,糧食缺乏很可能引起士卒嘩變,更別說上陣對敵了。


    慎玉苦笑道:“我得派人提醒眠鶴,讓他幫我盯一下。但是塢堡的屯糧也有限,要解燃眉之急,隻能靠搶。”


    “搶?”


    如今已是深冬,草木凋蔽,到處都缺少糧食,並非行軍打仗的最好時機。金烏教將銀糧把持的極嚴,慎玉這點兵力不可能進攻海市城,隻能對付一些土匪草寇。


    官府統治力薄弱的地方,便是土匪草寇活躍的地帶,尤以兵荒馬亂之時為甚。


    這些匪寇占據窮山惡水,進可攻,退可守,以劫掠為生,朝廷自顧不暇,自然無力製約。


    慎玉是朝廷命官,卻要去向匪盜奪食,說起來有些荒唐好笑,不過匪盜的銀糧也是劫掠百姓的,慎玉身為統兵大帥,自該加以剿滅。同時,也是一個練兵的機會。


    “沒錯。我已經打聽到五十裏外的白駝山有一夥強寇,那邊剛下過雪,大雪封山,強寇定然無備,我隻帶五百銳士,天黑之前,我要破大破賊寨。”


    慎玉躍躍欲試,兩眼放出興奮的光芒,她當初執掌蜃樓城,威風八麵。蜃樓城孤懸海外,強敵頗多,慎玉頗打過幾個硬仗。事隔多年,能重新披掛上陣,慎玉豪氣不減,今便要拿這夥強寇小試牛刀。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閉門堅守,不管出了事情,絕不可調動兵馬。”


    若非糧食缺乏,處境艱難,慎玉也不會輕離營寨,馬家塢堡籌措不到糧食也是實情,縱然讓眠鶴幫忙催促也無濟於事。何況因為梅芳馨之事,慎玉和馬家交惡,盡管她救了呂方和馬峰,可休想讓兩人心生感激。


    梅芳馨雖是一介女流,照理說慎玉手下兵將不會老實聽她節製。但她和眠鶴關係匪淺,慎玉聲稱梅芳馨是眠鶴派來犒勞將士的,全營士氣大振,都在等著梅芳馨拿出酒肉勞軍,口惠無實可不成。


    “我明白。祝將軍得勝而歸。”


    梅芳馨雖然出身風塵,卻是巨眼英豪,不喜忸怩作態,否則以慎玉英雄豪邁,也不會和她交好。


    明欽聽說慎玉要去平剿什麽強寇,連忙現身出來,“將軍慢行。”


    “誰?”


    慎玉聞聲微吃一驚,身體迅速繃緊,目光銳利,看清明欽的麵容,才鬆了口氣。


    “你怎麽進來的?”


    明欽客氣道:“在下抗擅入營地,未經通傳,還請將軍恕罪。”


    “免了。”


    慎玉也知明欽修為高強,尋常兵卒自然攔他不住。明欽不知幾時來的,慎玉心驚自己居然毫無察覺。


    明欽的修為並不在慎玉之上,但他的光影化身實在了得,除非神聖境高手才有可能發覺。


    “我已經按照約定把顧盼接了出來,這是她寫給梅姑娘的書信。”


    明欽取出顧盼的信件,上前交給梅芳馨。


    梅芳馨接過書信,看著顧盼娟秀的字跡,草草瀏覽了一遍,唏噓不已。


    “我和顧姐姐有十多年都沒見過了,她還好嗎?”


    明欽笑道:“顧盼就在趕來馬家塢堡的路上,姑娘很快就能見到她。”


    慎玉不解道:“你怎麽不直接把人帶來,卻還送什麽信?”


    明欽苦笑道:“顧盼是蜃龍王的寵妾,想接她出來自然得有一番說辭,蜃龍王才肯放人。顧盼不知梅姑娘來了這裏,煩勞將軍下山接她過來。”


    “也罷。我正要下山,剛好順路。你跟我一起去吧。”


    顧盼是蜃樓王心愛之人,當年之事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慎玉也很想早點見到她。


    慎玉大步走出營帳,傳令擂鼓聚將,整軍下山。


    強寇嘯聚山林,易守難攻,隻能輕騎突至,速戰速決。慎玉兵馬本就不多,此戰挑選的都是精兵強將,一人一騎,打破賊寨,可因糧於敵。如若不勝,也別奢談對付金烏教了。


    梅芳馨披了一件藍色毛氅,送至營外。慎玉再三叮嚀,不論發生何事,切不可拔關出戰。


    慎玉翻身上馬,厲聲道:“弟兄們,養兵千日,用於一時,今晚本將要踏平賊巢,下山——”


    慎玉一馬當先,眾騎兵在山道上飛馳而下,天色漸黑,白雪飄零,片時便積了一身白。


    “天助我也。”


    慎玉並不畏難,反而麵露喜色,天色越是惡劣,匪寇連夜下山的可能越小,得勝的把握也越大。


    天黑路滑,慎玉讓兵士把馬啼都包起來,沿著官道疾馳。


    明欽展動金翅飛在半空,遠遠聽到車聲轆轤,一輛飛電車快速駛來,忽然發現到官道上有兵馬夜行,也是吃了一驚。


    車裏坐著的正是顧盼和武秀珠,趕上天氣不好,道上空曠無人,兩人希望盡快趕到馬家塢堡,以免夜長夢多,是以趕路甚急。


    “將軍,顧盼來了。”


    明欽收斂金翅,提醒了慎玉一聲。一切都按他的安排進行,慎玉馬上就可以見到顧盼,也不枉他一番奔走。


    慎玉微一點頭,一勒韁繩,放慢馬速,抬手道:“停。”


    飛電車來到跟前,發覺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武秀珠和顧盼對視一眼,心說緊趕慢趕還是撞上了,真是晦氣。


    慎玉的兵馬是新近召募的,衣甲不甚完備。大體還能認得出。


    顧盼透過車窗看了看,低聲道:“好像是朝廷的人馬。”


    慎玉揮了揮鞭子,讓兵卒上前交涉。


    兵卒勒馬上前,敲了敲車窗。


    武秀珠忙道:“不要打開車門,問問他們想幹什麽?”


    飛電車裹以鐵甲,速度又快,如果對方來者不善,坐在車裏還有可能逃掉。


    駕車的武士答應一聲,打開車窗陪笑道:“軍爺有什麽吩咐?”


    兵卒朝慎玉指了指,漠然道:“我們長官要征用你們的車,車裏的人都出來。”


    武秀珠見勢不妙,大聲道:“快掉頭。”


    馭手砰的一聲闔上車窗,急打羅盤,飛電車轟隆一聲急速後退。


    慎玉暗罵了一聲,擺手道:“截住他們。給我抓活的。”


    慎玉手下皆屬精兵,騎著健馬,配有槍銃。眼見飛電車要跑,紛紛扣動機括,朝車輪射擊。


    車輪是皮膠所製,灌充氣體,有一定彈力,卻遠不如車體堅固。


    火石射穿車輪,頓如泄了氣的皮球,飛電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車裏坐了幾個蜃龍會武士,挾有短銃,車子一停,便破開車門,保護顧盼和武秀珠逃走。


    可惜他們兩條腿,如何跑得過人家四條腿,過不多久,便被騎兵團團圍住,幾個武士一看對方人多勢眾,也不敢輕舉妄動。


    慎玉策馬上前,指著顧盼道:“把她帶過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顧盼還算冷靜,她看慎玉是個女子,騎著高頭大馬,居然是統兵大將,也覺得詫異。


    “其他人押回營寨,聽候發落。”


    慎玉派了四五個兵卒押送武秀珠幾個返回營寨。又讓人去車中搜尋了一番,找到顧盼的行李。


    “會騎馬嗎?”


    慎玉問了一句,探手抓住顧盼的臂膀挾到馬背上,一夾馬腹,噔噔奔出數步,傳令道:“繼續趕路。”


    這隻是行軍途中一段小插曲,沒人知道慎玉的用意,自然也無人過問。


    顧盼衣衫單薄,和慎玉相比顯得甚是柔弱,慎玉和顧盼是見過麵的,不過事隔多年,怕是不易辨識了。


    慎玉想起往事,不禁感慨良多,一說起。


    “你是……你是慎家大小姐?”


    顧盼忽然扭過頭來,美眸盯著慎玉煞也子,雖然際遇大變,容貌卻沒有太大變化。


    “顧盼,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當初蜃樓王對顧盼極為寵愛,一度要娶她為妻。慎玉身為長姐,為了慎家的門楣名聲,極力反對,蜃樓王難遂心願,也為姐弟反目成仇埋下了禍根。


    “我怎麽會忘掉你呢?”


    顧盼歎了口氣,她曾經對慎玉非常怨恨,但是慎玉被趕走之後,蜃樓王也沒有迎娶她,而是娶了一位家世顯赫的女子。


    “你怎麽知道我在車上?不會隻是巧合吧。”


    顧盼心思慎密,情緒平定下來之後,登時發覺此事來得蹊蹺,慎玉雖非為她而來,但卻似乎早有預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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