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姣如雖然挑選了一批精兵,重新編隊,但和戰力極強的三教僧兵對抗,仍然無甚勝算。


    其實不管明欽還是觀澄,都不足以左右大局。三教聯盟圍剿蜃龍會,這是各大勢利相互對抗的結果。明欽固然可以抽身他去,但正如洛玄音所說,蜃龍會的人也不都是死有餘辜,三教中修羅教、夜叉教都戾氣頗重,一旦攻破七星礁,蜃龍會上下處境堪憂。


    “三教聯盟來勢洶洶,隻怕不會輕易退走。”


    明欽甚感為難,當初蒼鷹授意蜃龍王創建蜃龍會,打擊三教勢力,不遺餘力。就此結下血海深仇,而今蒼鷹被縶,蜃龍王沒了靠山,三教聯盟傾巢出動,誓要將蜃龍會一舉蕩平,恐怕也不會心慈手軟。


    童姣如輕哼道:“隻要龍王和金烏教的救兵及時趕到,咱們未必就怕了三教聯盟。”


    “話雖如此,一場惡戰再所難免,又是何苦呢?”


    隨著閱曆增多,明欽見慣了勢利之爭,對此甚是厭倦,但世間此疆彼界甚多,握手言和似乎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海暴,你真是越來越不像你了。現在是三教聯盟兵臨城下,難道我們要伸出腦袋給他們砍嗎?”


    童姣如盯了明欽一眼,她早就懷疑明欽的身份,隻是明欽的鏡相術幾乎沒有破綻,她也拿不到憑據。


    洛玄音對海暴的變化卻甚感欣慰,“我聽說西方教慈悲為懷,修羅教博愛世人,大家為什麽不能化幹戈為玉帛呢?”


    洛玄音感到島上緊張的氣氛,這是洛園大難之後未曾有過的。想到那場改變她命運的變故,洛玄音不禁麵頰蒼白,身軀搖搖欲墜。


    明欽吃了一驚,連忙上前攙扶,“你怎麽了?”


    “老毛病了,不礙事。”


    洛玄音搖了搖頭,神情露出一絲疲倦。


    明欽知道洛玄音心有鬱結,這些年一直未見好轉,今時觸動心事,不覺舊病複發。


    明欽將洛玄音攔腰抱起,撩開床帳放到繡褥上。


    童姣如口唇微張,欲言又止。她對兩人的親密動作早就見怪不怪,返身出了止水宮,來個眼不見為淨。


    明欽曾用兩儀氣為洛玄音伐毛洗髓,她的體質已然改善了許多。明欽抓起洛玄音的玉手導入真氣,洛玄音的神情漸漸平複下來,麵龐泛起兩朵紅雲,微笑道:“你不用這麽緊張,我沒事。”


    明欽笑了笑,抓起洛玄音的玉手放到唇邊親了親,眼中滿是溫柔的神色。


    洛玄音感受到麵前男子對自己的依戀,心中溫暖的同時又升起無限惆悵。收回手掌道:“你去幫姣如吧,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好好活著。”


    明欽坐到洛玄音身邊,噙著笑道:“我再陪你一會兒。”


    洛玄音秀頰一紅,螓首微垂,“那你陪我說說話吧。”


    “好。”


    洛玄音是明欽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心思純淨的女子。他也覺得奇怪,在蜃龍會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居然還有這等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值得他不惜一切去保護。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淨土,隻是塵俗蔽障,不知不覺就找不到了。


    洛玄音就是九天皓月,能驅散他心上的陰翳,每個人都曾渴望過幹淨純粹的生活,又在現實中磨平了棱角,變成了自己厭惡的樣子。


    “我答應你,讓三教聯盟撤離七星礁,雙方不動刀兵。”


    “真的可以嗎?”


    洛玄音眸光一亮,露出盈溢的喜悅,她從未放棄過和平的向往,可惜身在蜃龍會,身邊到處都是仇恨和殺戮。


    “相信我。”


    明欽點頭微笑,起身道:“我該走了。”


    洛玄音輕哦了一聲,溫柔的模樣讓人神醉。


    明欽出了止水宮,不由微微苦笑,自己腦袋一熱,誇下海口,讓三教聯盟和蜃龍會握手言和,豈不是癡人說夢?


    墨家宣揚兼愛、非攻。非攻可不僅僅是奔走呼告,嘴上說說而已。墨家有守戰之法,善於製造防禦器械,如果連自衛能力都沒有,又談何休兵止戰?


    武司晨和顧盼已然將龍宮的姬妾、宮女編入隊伍,不過她們穿的是綾羅綢緞,珠光寶器,自然上不了戰場。


    武司晨見明欽出來,上前匯報道:“宮中的女人全在這裏了,他們雖然上不了戰場,搖旗呐喊還是可以的。”


    明欽道:“讓她們把衣服換了,先去救治受傷的弟兄。”


    “我這就安排。”


    武司晨頗為幹練,倒讓明欽刮目相看,她將顧盼幾個寵妾派作伍長,自然沒有人敢恃寵而驕。


    “蜃夫人的心疼病又犯了,你派兩個人去照顧她。”


    留洛玄音一個人在止水宮,明欽終究不太放心。


    “不用了。”


    一個柔和堅定的聲音傳來,洛玄音居然自己走了出來,“大敵當前,宮中沒有閑人,我和她們一起出份力。”


    明欽莞爾一笑,洛玄音雖然慈心柔憫,並不代表她缺乏主見。相反,能在塵俗蔽障中保有赤子之心的人,必定有著異乎尋常的堅定意誌。


    明欽拍拍武司晨的香肩,“交給你了。”


    武司晨是洛玄音的義女,她雖然處心積慮,搏取洛玄音母子的信任。眼下應該不會對洛玄音不利。而且她的聰明才智現在正用得上,明欽也不得不信任她。


    這兩日金翅鳥和夜叉兵先後進攻塢堡,島上護衛死傷頗多,再者蜃龍會稱雄一方,少有對手。這些年耽於逸樂,暮氣已深,一接戰便損失慘重。


    明欽讓武司晨帶領娘子軍上城樓求護傷兵,龍宮中的姬妾、宮女都是蜃龍王的禁臠,島上雖有許多護衛,卻是內外隔絕,不通音問。這次洛玄音、顧盼都親自出麵慰問傷兵,蜃龍會上下頓時誌氣大振。


    童萬春得知洛玄音、顧盼都親臨戰陣,連忙出來相見。


    童姣如負責挑選精兵,她綽號玉羅刹,在蜃龍會名頭頗響,父親是左執事,丈夫是四大魔將之一,島上頭領對她的命令自不敢怠慢。


    金蛟隨蜃龍王增援結海樓,銀蛟被金雷鐵錘所傷,其他人資望不足,童萬春倒從結海樓帶來了許多梟將長老,童姣如讓另一位梟將巨蟹接替銀蛟的位置。


    三天時間轉眼已過,這幾天三教聯盟的兵馬也在源源不斷趕來。三教聯盟以西方教、修羅教、夜叉教為首,實際還包含羅刹海市許多教派,這些教派都曾受到過蒼鷹迫害,是以得到消息,便群起響應。


    蜃龍王和金烏教的援軍卻遲遲不見動靜,島上兵馬雖修整了幾日,和三教聯盟的僧兵相比,恐怕仍是相差甚遠。


    第四天一早,三教聯盟便結集大軍將塢堡圍得水泄不通。明欽、洛氏姐妹、童家父女登上城樓一看,城下人頭湧動,比三日前多了一倍不止。


    “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童萬春暗感吃驚,看這局麵如若援兵不至,塢堡很難守得住。


    此番三教聯盟由修羅教打頭陣,為首的是五大神使。除了天地合馮闊海之外,還有江水竭、山無陵、雷震冬、夏雨雪。


    雷震冬手握兩柄銅槌,須髯如戟,聲若洪鍾。當先帶隊叫陣,“城上的人聽了,快快開城投降,饒你們不死。否則踏平塢堡,玉石俱焚。”


    雷震冬一襲僧袍,銅槌扛在肩頭,神情倔傲。他身邊站的僧兵都是盔甲嚴整,手持火石槍,能打到百步以外。


    明欽雖然在洛玄音麵前說過讓三教聯盟和蜃龍會握手言和的話,這話若在兩軍陣前說出來,未免讓人笑話。


    三教聯盟圍城數匝,占盡天時地利,絕沒有主動撤軍的道理。


    明欽向童姣如遞了個眼色,童姣如早帶齊精兵準備出戰,攖城固守固是上計,三教聯盟肯定想不到蜃龍會敢主動出擊,這就出奇製勝的機會。


    “開城——”


    童姣如一聲令下,城門大開,率領數百精兵衝殺出來。此番挑選精兵多是修行之人,武藝過人,身手矯健,蜃龍會兵馬未穿甲衣,每人提一條火石槍,背一柄厚背刀,不論遠攻近戰皆有一搏之力。


    修羅教神使未料到蜃龍會敢主動出擊,雙方距離本近,童姣如一馬當先,手使兩把短銃,例不虛發。打了修羅教一個措手不及,慌忙組織還擊。


    雙方放了一輪火石槍,距離已不足十步,蜃龍會人馬棄槍用刀,展開肉搏。


    修羅教卻無此準備,火石槍不利近戰,頓時吃了大虧,被蜃龍會武士砍殺的人仰馬翻,慘呼聲此起彼伏。


    “兀那婆娘,休得猖狂。”


    雷震冬眼見童姣如抽出靈蛇鞭,身法疾捷,如入無人之境。大喝一聲,舉起銅槌殺到。


    童姣如微微冷笑,夷然不懼。她和明欽春風幾度,真氣經過兩儀氣洗煉,功力大為提升。戰力不在四大魔將之下。


    雷震冬以氣力見長,兩人一剛一柔,正好相反。童姣如的修為不在雷震冬之下,靈動變化雷震冬自然遠為不如。


    童姣如舞動銀鞭,招招進逼,迫得雷震冬節節後退,喝一聲:“著——”


    靈蛇頭飛快在雷震冬手腕上齧了一記,雷震冬悶哼一聲,拿捏不住銅槌,登時落在下風。童姣如的靈蛇鞭頭含有劇毒,雷震冬雖修練大光明神力也抵受不住,臉色青紫,神情萎靡。


    山無陵眼見雷震冬落在下風,運掌如飛,擊退周圍的蜃龍武士,飛身搶到雷震冬身邊救助。


    五大神使除了馮闊海皆在陣中,以一敵四,童姣如肯定不是對手,童萬春害怕童姣如有失,著急道:“姣如修為雖強,也對付不了四個神使,哪位下去幫她一把。”


    童萬春看著明欽,自然希望他下去助戰。一來童姣如是他妻子,二來明欽擊敗觀澄,展現出過人的實力。其他梟將出戰未必敵得過五大神使。


    “我去。”


    明欽遠遠瞧見山無陵已經接替雷震冬和童姣如交上手,江水竭和夏雨雪也停了手,目視場中,隨時準備應援。


    這樣下去,童姣如可難以脫身。


    明欽幻化出鳳凰金翅,飛縱直下,朝山無陵背後撲落。山無陵身形矮胖,掌力卻極為渾厚,比雷震冬更勝一籌,壓得童姣如喘不過氣來。


    明欽掌心明光暴漲,幻化出戮仙劍來,這柄寶劍殺伐之氣極重,明欽又是居高臨下,對付山無陵一雙肉掌自然大占便宜。


    “上邪——”


    江水竭和夏雨雪見明欽來勢洶洶,不禁口呼修羅主神的名號,各施掌力,朝明欽攻去,希望幫山無陵分擔一些壓力。


    明欽潛運神念,探手一招,掌心青氣勃鬱,幻化出一尊琉璃寶塔。


    “破——”


    修羅教五大神使個個都是高手,修為不在蘭心之下,纏鬥越久勝算越小。明欽打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是以一出手便法寶靈器齊出,鍛魂塔轟然砸落,挾著懾人的氣息,能拘魂奪魄。


    三教雖然教義大不相同,卻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身死之後往生淨土天國。是以修羅、夜叉兩族悍不畏死,短短數百年便成為天界雙峰並峙的兩大教派,和西方教分庭抗禮。


    修羅、夜叉皆屬天界八族,崇信西方教。


    三教修行法門大同小異,類似於佛門的法相。雖然不像道家有煉氣、煉體之分,實際仍是偏向神魂修煉。


    鍛魂塔對神魂威脅極大,這是陰界懲治凶魂惡鬼的器具。被地獄三凶盜出來,輾轉落入明欽手中。


    觀澄眼見明欽和修羅教五大神使大打出手,不由眉頭大皺,他已經看出明欽身份可疑,前次並未明欽足以勝他,而是他故意相讓,原以為這段時間,明欽會暗中找他解釋清楚。


    哪知明欽根本就沒有露麵,這幾天明欽也在考慮如何使三教聯盟和蜃龍會罷兵休戰。雖說觀澄是蜃樓城的統帥,在三教聯盟中威信頗高,他和觀澄有些私交,但是此戰關係重大,觀澄不可能因為私人關係放過對蜃龍會的圍剿。


    本來明欽也寄希望於金烏教和蜃龍王的回援。洛詠言言過其實,金烏教人馬不能及時趕至也在情理之中,蜃龍王杳無音訊卻讓人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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