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聽錯吧。你讓我多包涵?”


    童姣如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雙眸的的,打量著明欽好像看見怪物似的。海暴戾氣太盛,何曾向她道過歉,如若兩人有一個肯讓步,也不至於鬧得跟仇人一般。


    童姣如忽然衝上前去,手指在明欽臉上摩挲,尋找易容的跡象。明欽的鏡相術天下無雙,神遊鏡變化出海暴的影子,分毫不差,自無絲毫破綻可尋。


    “你這個做什麽?”


    童姣如近在咫尺,吹氣如蘭,光潔的臉頰白玉無暇,雖然她性格強硬,心狠手辣,明欽也不得不承認論容貌顏色絕不在洛玄音、洛綺之下。


    易容術皆是在臉麵上動手腳,最高明的人皮麵具,據說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但是易容和仙術變化還有所不同。易容隻是改變容貌,仙術變化則能變化成他人,難度更高。


    而且易容僅限於麵目,很難瞞得過熟識之人。煉形變化能做到形貌畢肖,但是修煉起來頗為不易。孫悟空能通七十二變,已能因利施巧,將許多妖魔玩弄於鼓掌之上。實際他的七十二變還隻能變化麵目,功夫尚未到家。


    鏡相術自然也有缺點,表情缺少變化,也不會隨著時間變易,但在短時間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神遊鏡在明欽識藏之中,鏡相化身是從靈竅中射出,童姣如自然發現不了破綻。


    “你到底是誰?”


    童姣如出手如電,抓住明欽的胸口,眸光露出淩厲之色,“不說我就殺了你。”


    明欽心念電轉,他對鏡相術信心十足,童姣如不可能從外表上找出破綻。他和海暴性格絕異,縱然有心模仿,也難以惟妙惟肖。熟悉海暴的人很容易發現蹊蹺,但是沒有實證,最多也隻是懷疑而已。


    蜃龍王何等精明,他都沒有否定明欽的身份,可見明欽的鏡相術確能瞞天過海。不過蜃龍王老謀深算,就算看不出破綻,也未必真的信了他。他和洛暉等一樣,考慮海暴若是他人假扮,必是受了童家父女的唆使,一旦戳穿他的身份就等於和童萬春撕破臉,可能會造成蜃龍會的混亂。


    “看來你對我也不夠了解。”


    明欽不動聲色,不管童姣如是有真憑實據,還是虛張聲勢,他都不可能自承身份。


    童姣如兩眼如鉤,想到她和明欽同床共枕,居然沒有發現絲毫破綻,現在悔之晚矣,不由又羞又怒。


    明欽被童姣如盯得心頭發毛,雖說可以死撐到底,畢竟有些心虛。


    剛好金蛟來到門外,傳話道:“海少爺,龍王叫你過去。”


    明欽暗暗苦笑,應付蜃龍王自然不比童姣如輕鬆,不過躲得一時是一時,童姣如這樣糾纏不清也是麻煩。


    “失陪一下。”


    明欽整了整衣裝,快步推門而出。


    童姣如臉上陰晴不定,她已經看出明欽有些不對勁,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明欽隨著金蛟來到蜃龍王的寢處,蜃龍王坐在一張短榻上,褲腿高挽,麵前放著一隻腿盆,兩個妙齡女郎蹲在旁邊正幫他搓洗。


    “你來了。”


    蜃龍王聽到門響,抬頭瞄了明欽一眼,擺手道:“你們下去吧。”


    “是。”


    兩個女郎聞言告退出去,一個身形纖瘦些的走過明欽身旁,還飛快的望了他一眼,似乎有話要說。


    明欽覺得奇怪,海暴的記憶會越來越模糊不清,畢竟不是他親身經曆,能夠記住的人和事十分有限。


    “見過父親。”


    明欽待兩女退走,才緩步上前行了一禮。


    “你能夠活著回來,倒出乎我意料之外。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海暴沒死畢竟是值得欣慰的事,他是四大魔將之一,又是蜃龍王最信任的兒子,左執事童萬春又是他嶽父,若無意外,將來接掌蜃龍會的非他莫屬。


    “這次多虧了天地合的元丹,我才能活下來。”


    明欽這話半真半假,他知道天地合是修羅教神漢,五大神使之一。修為絕高,若非對海暴太過信任,一身修為也不會葬送在他手中。


    但是天地合的內丹並不易煉化,海暴急於求成,他的蜃龍珠雖將天地合的內丹吸收,卻未能完全煉化,對他的戰力影響很大。


    蜃龍王輕哦了一聲,詫異道:“這話怎麽說?天地合的內丹不是對你非常不利嗎?”


    蜃龍王也知道這一節,但是海暴貪多務得,事先並沒有跟他說,等到弊患已成,蜃龍王也無法化解。


    “是啊,也幸好我沒能煉化天地合的內丹,才能在關鍵時刻保住我的性命。”


    明欽吞食了海暴的蜃龍珠,不怕蜃龍王查驗。


    “對了,聽說父親找回了我遺落的蜃龍珠,不知現在何處?”


    明欽害怕蜃龍王再問起蜃龍珠的事,無法解釋。他倒搶先發問,蜃龍王怔了一怔,麵露尷尬之色,“我昨晚回了趟洛園,早上回來匆忙,遺落在那裏了。回頭讓洛暉幫你找找。”


    洛園原是洛家的府第,洛家遭了海寇劫掠,全家遭難,家道中落。直到蜃龍王創立蜃龍會,才將洛園贖買回來,專門供洛玄音居住。


    明欽心知肚明,自然不好責怪蜃龍王,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


    蜃龍王幹咳一聲,岔開話題道:“此次創立神紀,至關重要,雖說洛暉、洛綺、毒鴉和你一樣都是五間統領,你是我這些兒女中最能幹的,等我從龍婆那裏打聽到金烏教的機密,你要先設法混進去,介時裏應外合,把金烏教掌控在我們手中。”


    海暴有潛入修羅教,拜天地合為師的前例,之後蒼鷹羅織罪名,蜃龍會大舉出動,一夜之間將修羅教一幹神師盡數拿獲,神廟易主,使得蜃龍會名聲大噪,成為羅刹海市風頭最勁的勢力。


    這回蜃龍王打算讓海暴故伎重施,隻是目標換成了金烏教。


    “大哥剛從忉利天回來,雄心勃勃,一心想為蜃龍會建一奇功,這事何不派他去做?”


    明欽不想插手蜃龍會和金烏教的爭鬥,他又不是真的海暴,一旦進入金烏教曠日持久,不知何時才能脫身。


    蜃龍王眉頭大皺,以為海暴因為他將兵馬交給洛暉的事耿耿於懷。


    “洛暉修為尚可,但他太過優柔寡斷,不適合做這樣的事。蜃龍會將來還是要交到你的手裏。”


    還有一層緣由蜃龍王沒有說出來,洛暉是洛玄音和她前夫的兒子,並非蜃龍王親生,他縱然寵愛洛玄音,在繼承人選的問題上到底有個親疏遠近。


    明欽忙道:“孩兒不是不想為父親分憂,隻是這次傷損元氣,隻恐無法擔當大任,誤了本會的大事。”


    這話蜃龍王倒毫不懷疑,他料定海暴必死無疑,海暴能活著回來已經讓他倍感意外。


    “那你抓緊時間調理,需要什麽草藥讓金蛟去采辦。等我見過龍婆再作計較吧。”


    結連金烏教之事並不急在一時,至少要等蜃龍王會過龍婆,探知金烏教底細之後方始行動。這段時間海暴可以調養身體,恢複功力。


    明欽無法再推脫,隻好含糊應下。


    這時,門外傳來畢剝的敲門聲,金蛟推開房門道:“龍王,大公子把夫人接來了。”


    “知道了。”


    蜃龍王長身而起,掀髯笑道:“難得今天咱們全家團聚,把姣如也叫來,一起熱鬧熱鬧。”


    蜃龍王跟著金蛟去迎接洛玄音,明欽去找童姣如。明欽離開後,童姣如在房中呆得氣悶,早就溜出去隨處走動。


    明欽撲了個空,出門卻見洛暉、洛綺陪同著洛玄音進了主殿,後麵跟著武秀珠、武司晨母女,童姣如也夾雜在人群中。


    蜃龍王在殿中備下酒宴,座中都是他的家人,自然頗為熱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直不苟言笑的洛玄音放下筷子,大聲道:“各位,今天當著大家的麵,我要宣布一件要緊之事。”


    “什麽要緊事?”


    蜃龍王笑容一僵,他看洛玄音神情嚴肅,生怕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洛玄音朝著武秀珠下首的武司晨招了招手,微笑道:“司晨,到我身邊來。”


    武司晨瞄了蜃龍王一眼,有些畏怯不前。


    蜃龍王心頭暗罵,他熟悉武司晨的稟性,她這副模樣也隻能騙過洛玄音罷了。


    “別怕,過來吧。”


    洛玄音眸光殷切,臉上露出愛憐之色。


    武司晨猶豫再三,才走到洛玄音身邊,低喚了一聲,“夫人。”


    洛玄音伸出玉手,撫了撫她的秀發,歎口氣道:“司晨在我身邊多年,乖巧懂事,知書達禮,我想將她收為義女,不知龍王意下如何?”


    洛玄音隻道蜃龍王酒後失德,現在有了父女的名義,往後應該不敢再對武司晨有不軌舉動。


    “既然夫人喜歡,那就由你作主便是。”


    蜃龍王瞄了武司晨一眼,暗暗冷笑,她夢想嫁給洛暉,這樣的結果恐怕也非她所願。


    武秀珠上前道:“晨兒,夫人收你為義女,還不快點謝恩。”


    武司晨也知眼下讓洛玄音答應她和洛暉婚事並不可能。洛玄音對她心懷愧疚,有了母女的名義,將來便有更多的機會接近洛暉。


    “謝過夫人。”


    武司晨拜伏於地,螓首低垂,讓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好,往後就是一家人了。無須如此多禮。”


    蜃龍王笑著上前攙扶,洛玄音輕哼一聲,將武司晨拉到身邊,不悅道:“不用你來多事。”


    蜃龍王怔了一怔,盯著武司晨圓滾滾的臀丘,心頭一熱,掩飾道:“好,我不管。”


    洛暉、洛綺紛紛離席慶賀,童姣如和龍家人有些格格不入,她酒量甚豪,一杯接著一杯,過不多久,麵頰上便泛起兩朵紅暈,陡增了幾分嬌豔。


    明欽有些看不下去,按著童姣如手中的酒杯,壓低聲音道:“姣如,少喝點。”


    “要你管。”


    童姣如睨了明欽一眼,口裏噴出陣陣酒香。


    “我扶你回去吧。別喝了。”


    明欽也知童姣如心中愁悶,他卻無法向她解釋。原本以為她是個驕橫跋扈的女魔頭,沒怎麽放在心上。現在看來似乎有些麻煩。


    明欽把童姣如送回房間,隻見她眸光迷離,口中含糊不清,叫著:“大騙子,你到底是誰?”雲雲。


    明欽跟她纏夾不清,退出房間也鬆了口氣。他在外麵轉了一圈,忽然聽到蜃龍王臥房傳出吵鬧之聲,洛玄音疾步而出,一臉忿然。


    蜃龍王追了出來,看到明欽站在外麵,幹咳了一聲,交待道:“照顧好夫人。”


    明欽見他臉上有抓破的影跡,大概是洛玄音的傑作,心中暗覺好笑。不可一世的蜃龍王想不到也有吃悶虧的時候。


    洛玄音忿恨難平,看到明欽不覺收斂怒容,和聲道:“海暴,你幾時回來的?聽龍王說你受了傷,嚴不嚴重?”


    海暴母親早死,也是洛玄音帶大的。不過海暴成為四大魔將之後,脾氣暴露,動則傷生害命,和洛玄音不甚親近。


    “一點小傷,多謝夫人關心。”


    洛玄音溫文嫻雅,明欽對她印象不錯,雖說她祖上是修羅人,舉家遷來忉利天做生意,已有數世,濡染天族文化,除了相貌之外,沒有多少修羅人特征。


    “夫人,你受傷了?”


    明欽發覺洛玄音手掌有一些擦傷,可能是和蜃龍王推搡之中留下的。


    “不礙事。”


    洛玄音看著明欽歎了口氣,“你這孩子,這幾年都在外麵忙什麽,也不知道回洛園看看我。”


    洛玄音慈心柔憫,對幾個孩子一般愛護,她也聽說海暴不少凶殘酷毒之事,隻能黯然歎息。


    “現在咱們不是住到七星礁來了嗎?往後見麵的日子就多了。我送您回去吧。”


    明欽想到蜃龍王讓他照顧洛玄音,倘若洛玄音一氣之下離開七星礁可就麻煩了。


    “好孩子,你來扶我一下。”


    洛玄音被蜃龍王推了一下,磕到桌角,初時也不覺得如何,現在疼勁上來,半邊身子都是木的。淚花瑩然,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明欽答應了一聲,洛玄音是修羅人,身量頗高,海暴手段殘忍,個子卻甚是瘦小,兩人站在一起洛玄音還比他略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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