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暉和陸離等人出了監牢,不免有些泄氣。原本躊躕滿誌,要接收海暴的人馬,有所作為。哪知海暴竟然回來了。


    “大公子,你不是說海暴連蜃龍珠都丟了嗎?怎麽又活過來了。”


    楊執柯百思不得其解,蜃龍珠是海暴的內丹,好比凡夫的心髒,失了蜃龍珠斷無活命的道理。


    洛暉沉吟道:“蜃龍是神獸血脈,或許海暴體內不隻一顆蜃龍珠。”


    “不對。”


    楊執柯心思縝密,聞言立時發現了疑點,“海暴是龍王最為寵愛的兒子,龍王對他的修為定然非常了解。海暴若有一絲生機,龍王不會放棄找尋,反而急著把他的人馬交給大公子統帶。我看這裏麵定有蹊蹺。”


    “能有什麽蹊蹺?”


    洛暉歎了口氣,“雖說知子莫如父,龍王對海暴的修為也未必了若指掌。況且龍王做事向來深不可測,大家就不要胡亂猜度了。”


    “但是龍王讓大公子接掌海暴手下人馬,現在命令未變,就這麽回去隻怕沒辦法向龍王交待。”


    楊執柯斷腿之後,鬱鬱不得誌,一心想輔佐洛暉,東山再起,自不想讓他就這樣放棄。


    洛暉耐心解釋道:“跛叔,海暴如果真的死了,倒是可以爭一爭。而今海暴沒死,父親很快就會收回成命,至於我,相信父親會有別的安排。”


    楊執柯不為所動,忽然道:“大公子,這個海暴有沒有可能是別人假冒的。”


    此言一出,眾人都嚇了一跳,洛暉眉頭大皺,“跛叔何出此言,什麽人敢冒充海暴?”


    陸離插口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公子接掌海暴的人馬,必會動搖一些人的地位。他們鋌而走險,找個人假冒海暴也不是沒可能。公子和海暴多年未見,就算有人冒充你隻怕也看不出來。”


    楊執柯見陸離肯定他的想法,精神一振,“沒錯,天下之大,易容煉形之類的法門所在多有,海暴連蜃龍珠都被人打了出來,龍王都斷定他必死無疑,現在忽然生龍活虎憑空出現,豈不是太過奇怪?”


    這楊執柯確實心計過人,明欽的鏡相術遠比易容術高明,外表絕無破綻可尋,他卻能發現可疑之處,就算明欽當麵也不得不佩服。


    不過他們自然想不到假冒海暴的是一個毫不相幹之人。


    “那依跛叔之見,我又該怎麽做?”


    海暴失蹤多時,童萬春父女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是沒有做假的動機。而且在兩人掩護之下,想揭穿海暴也十分困難。


    楊執柯冷笑道:“容貌可以變化,修為無可掩飾,尤其是蜃龍血脈。如果這個海暴真是假冒的,必會借口傷勢未愈,深居簡出。隻要揭穿了他,那他背後之人必也無所遁形。”


    “有道理。”


    洛暉微微點頭,倏又遲疑道:“那萬一海暴是真的未死呢?”


    洛暉在忉利天遊學多年,他的修為深淺蜃龍王就不盡了解,對比自己,海暴不是沒有隱藏實力的可能。如果他真的修煉有不隻一顆蜃龍珠,不是沒有逃過此劫的可能。


    照楊執柯的意思,蜃龍王讓洛暉接掌海暴的人馬,不管洛暉願不願意,都已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如果海暴沒死,豈能放得過他。洛暉想在蜃龍會立足,不論海暴死沒死,都要將他和童家父女扳倒。


    “如果沒死,那是再好不過。”


    楊執柯和陸離對視一眼,他們雖是洛暉的親信,卻不方便勸說他和海暴兄弟相殘。


    “海暴沒死,龍王得到消息說不定會親自過來,這時候千萬不能離開。”


    洛暉緩緩點頭,眾人返回結海樓等候消息。


    童萬春得知海暴未死,也是喜出望外,連忙派童姣如前去安撫。海暴一死,蜃龍王便派洛暉來接掌他的人馬,也讓童萬春認識到海暴的要緊,他以往不論和童姣如如何勾心鬥角,總是他的女婿。蜃龍王最寵愛海暴,對他寄予厚望,有這層關係,不會拿童家父女怎麽樣。


    這幾年右執事申立時年老多病,蜃龍王又深居簡出,會中庶務都由童萬春處置,幫眾甚至隻知有左執事,不知有蜃龍王。


    這回蜃龍王投效龍族,背倚大樹,準備奪回蜃樓城,亟待對蜃龍會整頓一番,童萬春根基太深,自是首當其衝。


    到了晚上,蜃龍王傳來消息,讓海暴、童家父女和洛暉一起去另一處秘密莊園見他。


    前來邀請的也是八大梟將之一,綽號銀蛟。他還有一個哥哥,喚作金蛟,兩人是會中的新銳幹將,頗得蜃龍會看重。


    四靈戰國煉器之術極為發達,戰馬在兵爭中逐漸失去優勢,在天界使用的多屬神飛車,和後世的鐵甲仙車頗為相似。


    其實車輛的形製變化不大,區別在於動力。鐵甲仙車暗設機陣,多以魔血為動力。


    天界的神飛車、步雲車則能吞吐雲氣,也不需要禦手,比起後世的鐵甲仙車更勝一籌。


    有些學者認為曆史是前進的,文明是日進不已的,這並不符合實際。宇宙生滅,盛極必衰,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文明化為烏有,歸於消亡。道術水準甚至遠超後世。


    這就好比世家大族,需要數世經營方能臻於極盛,但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論如何貴盛,一旦遭遇世變,後世子孫也和常人無異。‘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一切都得重頭再來。


    說到煉器之術,後世仙界比起天界似乎還頗有不如,鐵甲仙車若無魔血提供動力,便是蠢然一物,毫無用處。


    魔血卻不如雲氣和陽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以官府將魔血作為專賣,堪比古代的鹽、鐵,每至巨富。


    神飛車用雲氣和陽光作為動力,就算官府想設卡抽稅,也隻能想別的辦法。這也是仙道社會較為自繇的原因,無須事事仰賴官府宰製。


    雖說官府有懲惡揚善,主持公道的功用。實際很容易成為少數人的統治工具,敲骨吸髓,百無一用,每成社會腐敗的根源。


    銀蛟將神飛車停在門外,帶著一隊武士長驅直入。蜃龍會幫眾認得他是蜃龍王身邊的紅人,自然無人敢攔阻。


    童萬春見洛暉去而複返,已經大皺其眉。銀蛟又帶人闖入,臉色不由更加難看。


    “銀蛟,這麽晚了來我結海樓有何貴幹。”


    銀蛟是個身形高瘦的青年,麵孔狹長慘白,有種陰森的味道。


    “聽說海少爺回來了,龍王派我來請。另外,龍王有要事和左執事、洛魔將商議,也請兩位跟我走一趟。”


    海暴回來已經有些時候,蜃龍王得到消息並不奇怪,結海樓雖在童萬春的掌握之中,不可能沒有蜃龍王的眼線。


    “好說。那就一起去吧。”


    童萬春站起身來,海暴未死,蜃龍王應該不會把他怎麽樣。如果不去,反而顯得有自疑之心。


    “海少爺呢?怎麽不見他的蹤影?”


    銀蛟目光一掃,不見海暴的影蹤,不由眉頭微皺。蜃龍王得到海暴生還的消息,也十分吃驚,他昨晚和武司晨鏖戰數度,早上走得匆忙,回去發現不見了海暴的蜃龍珠,還有些自責,忽然得知海暴未死,更是莫名其妙,立即派遣銀蛟來請人。


    童萬春讓童姣如去安撫海暴,他們夫妻感情不和,童萬春也怕童姣如和海暴再鬧別扭,壞了大事,剛才派人前去探聽,回來報說兩人關在房裏,尋歡取樂,一直沒有出來,童萬春才放下心來。


    “老夫這就派人去請。”


    童萬春正要打發身邊的人叫海暴出來,門外正好傳來海暴的聲音,“不必了。”


    明欽和童姣如結伴而來,童姣如挽著他的手臂,神態親昵。一張俏臉紅撲撲的,美眸含情,宜喜宜嗔,看得眾人大跌眼鏡。童姣如喜怒無常,是出了名的難纏,平日裏眾頭領都對她敬而遠之。


    今見童姣如露出幾分女兒情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暗讚海暴有本事。


    明欽聽說蜃龍王派了人馬來接,也不覺得奇怪。海暴是蜃龍王會疼愛的兒子,他活著回來,蜃龍王自然迫不及待要問個究竟。


    明欽原本還擔心找不到蜃龍王的下落,現在銀蛟親自來請,可是接近蜃龍王的絕好機會。


    他現在化身海暴,隻要能瞞過蜃龍王,將來便可以趁他疏失,乘機下手。不是沒有機會取到蜃龍血。


    “海少爺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龍王一直擔心你呢?左執事,洛魔將,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吧。”


    銀蛟是蜃龍王的親衛,和海暴關係不錯。他見海暴和童姣如言歸於好,也暗感奇怪。


    “我跟你去。”


    童姣如拽著明欽的手臂,美眸露出央求之意。她知蜃龍王對童萬春起了戒心,生怕此行對童萬春不利。


    明欽能猜到童姣如的想法,卻也不便阻攔。他不是真的海暴,對童姣如沒有那麽大的怨念,反而覺得和童家父女搞好關係,更便於行事。否則外有洛暉等人虎視眈眈,內有童家父女掣紂,勢必要寸步難行。


    “走吧。”


    銀蛟帶來了兩輛神飛車,一輛和鐵甲仙車大小相若,一輛也是鋼架鐵骨,能乘坐四五十人。


    神飛車暗設機陣,無須禦手駕馭,頗似傳說中的指南車、七香車。相傳周文王被商紂拘於羑裏,伯邑考上朝歌救父,獻上三寶。其中之一,便是七香車。


    這車子不用推引,欲東則東,欲西則西,然而還需要有人在上麵操控。神飛車則由機陣暗中指引,隻要預定路線,無須禦手控製,反應之快更勝人工,幾乎沒有翻車撞毀的危險。


    洛暉和童萬春都有隨從,蜃龍王並未禁止他們攜帶隨從,以示寵任。


    眾人上了神飛車,耳聽轟隆一響,車輪噴出一陣雲氣,登時車行如飛,難得的是甚是穩當,幾乎沒有顛簸之感。


    車行轆轤,童萬春閉目養神,童姣如坐在他身邊,明欽和洛暉坐在一起,銀蛟坐在控製位上。


    洛暉輕咳一聲道:“海弟,聽說你在苦海遇到對手,被人打傷了,傷得不要緊吧。我從忉利天帶回一些草藥,回頭送你一些。”


    “一點小傷,不礙事。”


    明欽不願多說,言多必失,他畢竟不是海暴,言行如若差異太大,必會讓人生疑。好在洛暉離開羅刹海市已久,對海暴不甚熟悉。


    最主要還是蜃龍王那一關,如若這關過不去,當場就有被拆穿的可能,可就危險了。


    “多謝大哥好意。心領了。”


    “前麵就是海邊了,大家坐好了。”


    銀蛟提醒了一句,原來蜃龍王這處老巢在海島上,他原是蜃樓城之主,又是鱗龍之族,本就喜歡生活在水裏。


    他住的地方叫七星岩,距離羅刹海市不足十裏。神飛車能懸空而行,跋山涉水全無障礙。


    神飛車開到海裏,車底雲氣噴薄,好似一頭水怪掀起滔天巨浪。


    過了片晌,神飛車衝上一座島嶕,銀蛟率先開門跳下,早有一個健碩男子帶著幾個武士在岸邊等候。


    此人身軀長大,頭發金黃,麵孔粗礪,予人一種粗獷勇悍的感覺。正是銀蛟的兄長金蛟。


    “海少爺、左執事、洛魔將,久違了。”


    金蛟見到眾人,哈哈大笑,快步上前見禮。


    金蛟、銀蛟都在八大梟將之數,地位不低。又跟在蜃龍王身邊,負責他的安全,極見寵信。


    金蛟先和童萬春、洛暉見禮,走到明欽麵前當胸就是一拳,笑罵道:“你小子可讓我們擔心死了,老龍王這幾天茶飯不思,嚇得兄弟們整日提心吊膽,總擔心腦袋搬家。”


    明欽察覺到金蛟並無惡意,強忍著沒有躲開,修行者趨利避害的本能很強,若不用意念控製,很可能動手反擊。


    明欽心知蜃龍王痛心海暴的心理可能有一些,更多的大概是痛失臂膀,形勢愈加孤立。他長年躲在七星岩,對蜃龍會的掌控日漸減弱。童萬春若想造他的反,不是沒有機會。


    蜃龍王畢竟是一代梟雄,不會因為一個海暴一蹶不振,昨晚他在蜃夫人那裏尋歡作樂,可是放浪形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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