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綺、司晨,好久不見。”


    洛暉笑著朝兩女打了個招呼,他豐神俊朗,英武不群,舉手投足都顯得氣度不凡,讓人心折。


    洛綺身邊是一個身姿高挑的紅衣少女,她是武秀珠的女兒武司晨,膚色白晳,麵容秀美,雖不如洛綺嫵+媚橫生,卻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


    “大少爺,你幾時回來的?”


    武司晨問候了一聲,眸光盡在洛暉身上打轉。


    “我也是剛剛回來,正想探望母親。”


    洛暉兄妹和武司晨也算青梅竹馬,彼此並不陌生,不過這幾年洛暉在忉利天學道,大家見麵的機會不多,感情不免有些生疏。


    洛綺卟哧一笑,“大哥和司晨妹妹怎麽生分起來,我記得舊日你們可是兄妹相稱的。”


    “是啊,晨妹一向可好。”


    洛暉從善如流,唇角含笑,倒把武司晨看得一陣難為情。


    武司晨心頭微慌,不由螓首低垂,微不可察的輕嗯了一聲。


    武秀珠冷眼旁觀,插口道:“以前晨兒年紀小,不懂得規矩,尊卑有別,豈能和大少爺兄妹相稱,壞了體統。”


    武司晨聞言嬌軀微震,瞄了武秀珠一眼,神情黯然,默不作聲。


    洛暉忙道:“武姨你也太小題大做了,我和綺兒何曾把你們母女當成下人看待過。”


    武秀珠欠了欠身,微笑道:“規矩如此,主是主,仆是仆,豈可逾越?”


    洛暉啞口無言,她也知武秀珠生性固執,若非她安守本分,蜃龍王也不會對她信任有加。


    這時,樓中忽然傳來了一個柔弱的聲音。


    “誰在外麵?”


    “壞了,把夫人吵醒了。”


    武秀珠瞪了洛綺和武司晨一眼,快步往樓上走去。


    洛暉三人麵麵相覷,趕忙跟在後麵。


    “你們在外麵等著。”


    武秀珠走到門外,回頭叮嚀了三人一聲,才推門進去。洛綺和武司晨倒想跟著進去,但武秀珠是內宅總管,又是長輩,洛綺尚且不敢造次,武司晨更加不敢違拗。


    洛暉知道蜃夫人在樓中歇息,不方便進去。


    武秀珠推門進去,卻見蜃夫人已經撐坐而起,她一頭金黃色的長發,膚如凝脂,麵部輪廓稍深,雖然年過四旬,臉上卻沒有留下多少歲月痕跡。


    “秀珠,誰在外麵?”


    蜃夫人似乎有所預感,剛才夢寐中夢見洛暉歸來,不覺醒了過來。


    “是……是大少爺回來了。”


    武秀珠知道蜃夫人和洛暉多時未見,母子連心,定然想念得緊。洛暉就在外麵,她自然不敢隱瞞。


    蜃夫人輕啊了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雪白的玉足踩在冰涼的樓板也不覺得寒冷。


    “暉兒回來了,快讓他進來。”


    蜃夫人蒼白的麵孔泛起一陣潮紅,急喘了兩口,神情激動地道。


    武秀珠見蜃夫人隻穿了一件睡袍,領口敞開,露出大片白膩的胸肌,躊躕道:“夫人是不是先換件衣裳?”


    蜃夫人順著武秀珠目光一瞧,不由輕啊了一聲,這才發覺自己沒有梳洗,不但衣衫不整,鬢發散亂,的確有些羞於見人。


    “對,你讓他去樓下等我。”


    “是。”


    武秀珠答應了一聲,一推房門,就見洛綺和武司晨湊到房門上偷聽,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看著洛暉道:“夫人已經起來了,讓大少爺和綺兒小姐去樓下等候。她過會兒就下來。”


    洛暉點了點頭,“母親最近身體不太好,多虧武姨在身邊照顧。”


    武秀珠道:“這是妾份內之事,大少爺言重了。”


    明欽本此一是打探蜃龍王的住處,二是設法營救周家父女和柳靜等人。誰知趕上洛暉和蜃夫人母子團聚,蜃龍王似乎不在莊中。


    洛暉三個跟隨武秀珠一起到中庭等候,過了半晌,蜃夫人換好衣裳,步履匆匆而來。


    她略事梳洗,娥眉淡掃,薄施脂粉,換了一件錦繡長裙,眉宇間雖有幾分病態,卻顯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娘——”


    洛暉望見蜃夫人,連忙離座而起,上前見禮。


    “見過姨娘。”


    “見過夫人。”


    洛暉是蜃龍王的養子,洛綺和他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洛綺的母親死得早,自小由蜃夫人撫養長大,因為蜃龍王寵愛蜃夫人的關係,對洛綺也愛屋及烏,這才學得一身本領。


    “好孩子,不必多禮。”


    蜃夫人抓起洛暉的手掌拍了拍,笑吟吟坐到主位上。吩咐武秀珠道:“難得今天暉兒、綺兒和司晨都在,秀珠,你讓廚房多做幾個菜,咱們好生吃個團圓飯。”


    “我這就去傳話。”


    武秀珠一離開,洛暉三個都覺得輕鬆許多,武秀珠性情嚴厲,她在身邊,著實讓人不甚自在。


    “暉兒,你是剛從忉利天回來嗎?”


    洛暉雖是四大魔將之首,這幾天卻不在羅刹海市。蜃龍王雖在羅刹海市頗有勢力,他並不滿足於此,將幾個子女都送往天界有名的學宮道院深造。


    佛家所說的二十八天,頗有修行境界的意味,一重高深一重,用來指稱各大天域,自然不甚相合。


    不過欲界六天環境不同,部族也有強有弱。說到天界強族自然要屬修羅、羅刹、夜叉,其他乾闥婆、緊那羅、迦樓羅、摩睺羅伽皆屬小國寡民,不能和修羅、夜叉相比。


    至於天族、龍族後日成為天界兩大強族,現今神族剛徙來天界不久,龍族大舉征伐天界條件還不成熟。


    欲界雖有六大天域,部族較多的也隻有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四天王天則是西方教的祖地,但是修羅教和夜叉崛起之後,一直遭到兩大族類的威脅。


    兜率天是修羅人的天域,夜摩天則夜叉族類最眾。羅刹是修羅和夜叉的後裔,兵力頗強,橫跨兜率天、夜摩天和忉利天三大天域。


    至於化樂天和他化自在天,也有修羅人侵入。化樂天的修羅後裔建立化樂天國,和修羅人惡戰數年,擺脫了修羅人的控製,號稱天族。


    但是化樂天國的人信奉修羅教居多,和西方教無甚關係。佛家八部天龍中的天族指的是帝俊的神族。帝俊皈依西方教,受封為帝釋天,為二十諸天之一。


    釋指的是佛,佛門又叫釋門,如來號為釋迦牟尼,牟尼就是聖人的意思。帝釋便是釋門之帝,或皈依釋門的帝王。


    其實神族在六道輪回中應該歸於人族。人是一種修行境界,也是神族修行的特點。後世妖怪修行,皆須先修煉人形,‘人’成了人族的專名,所以滋生誤解。


    盤古神王若非修成人形,便不能頂天立地,使得清升濁沉,天地定位。所以人道實以盤古神王為代表,但盤古所傳乃煉體之法,空有人形。


    封神大戰時,三教共簽封神榜,除了闡、截兩教外,還有一教,有說是西方教,有說是人教。


    人教教主便是太上老君,人教實有一種博大教義,闡教為生,截教為死,從生到死,則為人,為萬類。是以人教實貫通闡、截兩教,以為調和。


    以修行法門而論,截教門人雖多自稱煉氣士,實際多是旁門左道,又出身妖族,是以法門駁雜,但總歸先須修煉人形。闡教則堅持煉氣法門,號為正宗。闡教十二金仙多是玄虛之士,隻有黃龍真人似乎是妖族後裔。


    太上老君曾九次轉世,代為帝師,扶植人族,不遺餘力,大禹治水用的定海神針鐵就是太上老君所賜。太上老君和西王母最得太元聖母信任。


    太上老君如此作為可能也是太元聖母授意。太元聖母化身女媧,摶土為人,使得通天猿族蛻去毛發,賜名人族,是為黃帝一族的祖先。


    太元聖母提攜人族原本大概隻是為了製衡龍族和妖族,太上老君如此不辭辛勞的相扶可能也是出於這種緣故。但是後來的發展出乎兩人意料之外,天人大戰,人族戰敗神、龍、妖三族,成為三界霸主,這是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


    太上老君後來著為道德經,宣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已經遺棄了以人為教的觀念,稱揚天道,這可能是人族地位上升,三界格局大變。


    如若堅持人教,神族就必須屈尊於人族之下。


    人法地,地法天,一般認為天道比人道更為精深博大。其實不然,人是一種修行境界,從煉體層麵來說,就是直立、語言。從精神層麵來講,則是仁。


    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無謂仁與不仁,春生秋殺,盛衰之理,指春為仁,指秋為不仁,這其實就是一種人族立場。


    隻有人類才會評判是非善惡,仁與不仁。所以人教殺身成仁,求仁得仁,為了仁,可以舍棄一切。人教就是求仁。


    孟子說人有六種境界,信人,善人,美人,大人,聖人,神人。即便位至神聖,一以人為標準,為神為聖,未必為人。老子說,天地不仁,聖人不仁。


    天地、聖人,無所謂仁與不仁,以人道眼光來看,有仁的一麵,也有不仁的一麵。所以神聖並非至高境界,仁才是最高境界。


    孔子曾向老子問禮,老子說,‘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孔子則說,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禮崩樂壞,連禮法的程式虛文都不能維持的時候,孔子還要堅持禮。他著為《春秋》,明褒貶善惡,傳學術精神,使亂臣賊子懼。


    孔子堅守仁道,他轉益多師,而青出於藍。人道並不是天道的附庸,兩者也不是互相膠葛的兩種道術,實際人道境界還在天道之上,修行者可以成佛作祖,成仙成聖,未必能成仁成人。


    孔子堅持仁道,卻從不輕易以仁許人,顏回作為他的得意弟子,孔子也隻說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


    太上老君放棄人道,宣揚天道,這大概是他的神道立場使然,這是十分可惜的事。


    天庭積弊叢生便是人道不彰的緣故。表麵上道貌岸然,骨子裏蠅營狗苟,人不在其形,而在於其心。是以烏鳥反哺,羊羔跪乳,越鳥朝南枝,狐死必首丘,這都是人道所稱道的。


    相反像桀、紂、秦始皇、隋煬帝之流,人麵獸心,禍國殃民,都是人道口誅筆伐,以為鑒戒的。


    不管是天上的天庭,還是人間的朝廷,遺棄人道,就會善惡不明,黑白顛倒,談玄說道,張大其辭,實無益於人事。


    忉利天以羅刹國勢力最大,羅刹海市也是羅刹國的城池,蜃龍王在羅刹海市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頗想在羅刹國謀個一官半職。他讓洛暉到忉利天遊學,也是讓他借機熟悉羅刹國的朝局,以為後圖。


    “是啊,聽武姨說,娘的身體最近不太好,可有找醫師看過?”


    洛暉雖得蜃龍王器重,但蜃龍王刻薄寡恩,對待子女非常嚴厲,洛暉隻是他的養子,向來謹言慎行,不敢稍有觸犯。所以他和蜃夫人見麵的機會也不是太多。


    “老毛病了,不礙事。”


    蜃夫人和柔一笑,目光落到洛綺身上,岔口道:“綺兒最近甚是少見,不知忙什麽呢?”


    “沒什麽,都是會裏的瑣事。”


    洛綺眯著眼一笑,蜃龍王創立蜃龍會,表麵上做香料生意,暗地裏爭強鬥狠,在羅刹海市橫行不法,平民百姓談之色變。


    蜃夫人雖然深居簡出,對於蜃龍會的所為也略有耳聞。洛綺是她一手帶大,自然格外寵愛。歎口氣道:“綺兒,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個女孩子家,不要老參與會中之事,還是早點找個可靠的人家,嫁了人相夫教子。”


    “姨娘,咱們能不能說點別的。別一見麵就催我嫁人,我還想多陪伴您幾年呢?”


    洛綺扭身走到蜃夫人身後,伸出纖纖素手在她肩背上揉捏,討好的笑道:“姨娘,舒不舒服?”


    蜃夫人拿她沒法,搖頭道:“你這丫頭,姨娘給你說正經事。正好你大哥回來,這回讓他幫你物色一個不錯的人家,遠了不要緊,隻要家境殷實,人品可靠。”


    蜃夫人麵帶憂慮之色,似乎也知道羅刹海市不甚太平,所以想讓洛綺及早躲得遠遠的,遠離這場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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