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縞能修煉‘長春氣’,雖說不太可能是太元聖母嫡傳弟子,八成和四大陰神有些淵源。


    “她……”


    赤猙長歎一聲,欲言又止。


    黑衣女子不悅道:“老猙,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赤猙緊盯著黑衣女子,眼中露出殷切之意,“小姐,你可還記得你的母親嗎?”


    “我……”


    黑衣女子吃了一驚,她便是雷神夔龍和澤神雲的長女孟薑。


    不過澤神雲已經亡故多年,她是由雲的妹妹澤神夢撫養長大的。


    雷神夔龍和澤神雲夢是八大古神中惟一結為夫婦的,且姐妹共侍一夫,在神族傳為佳話。澤神雲去世的時候,孟薑年紀尚小,事隔多年,記憶已經模糊不清。


    “我記不清楚了。難道剛才那位姑娘很像我的母親嗎?”


    “沒錯。簡直太像了。”


    赤猙微微失神,眼神露出緬懷之色,他初見阿縞的時候,幾乎以為澤神雲複生,是以才會大失常態,被阿縞輕而易舉甩飛出去。


    赤猙是澤神雲的家奴,澤神雲亡故後,又跟隨孟薑,算起來還是她的長輩。


    “那又如何?”


    孟薑不以為然的道:“世間容貌相似之人甚多,就算她懂得‘長春氣’,也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八大神族皆為盤古神王和太元聖母後裔,偶爾有麵貌相似也並不奇怪,孟薑並不覺得阿縞會和澤神雲有何關聯。


    赤猙急切道:“小姐想必知道,神族長生大道有兩大法門,一為煉氣結胎,一為煉體化物。而眾神大多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隻有你的父母才兼通兩大法門。”


    雷神夔龍和澤神雲結合之後,夔龍學得長春氣,是以在八神中壽元獨長,澤神雲則修煉了煉體之法,兩人成為神族為數不多的內外兼修的神明。


    煉氣、煉體雖不能長生久視,修煉到高深境界,皆能長生延命。但兩者又皆有缺陷,煉氣者即便煉成元神,元神衰弱終須奪舍,以避免魂飛魄散,所以容貌會有所改變。像鐵拐李不得已奪舍了一個瘸腿的乞丐,也隻得泰然處之。


    至於煉體法門,精氣化物,再待時重生,外表雖然變化不大,卻往往會失去記憶。孫悟空便是典型的例子,世人都說他是天生石猴,昧於化物重生之法。皆因後世煉體法門衰落,煉氣在三界占據統治地位,楊戩、哪吒幾個肉身成聖的又非神族古法,全不知煉體法門的奧妙。


    服食法門僅能延年益壽,難以飛升天界。世間武者又徒知打熬筋骨,無法突破自身界限。


    澤神雲通曉長春氣和化物重生之法,必不至於魂消魄散。


    煉氣、煉體皆有一些缺點,元神煉氣雖能隨心變化,卻不如肉身強固。化物複生又會喪失記憶,甚至可能就此沉+淪,一身修為毀於一旦。


    神仙輪回轉世,通常要預作安排,請故交好友點化自己,方不至於墮入輪回。化物重生和輪回轉世性質相似,也應該有備無患。


    赤猙歎息道:“你母親內外兼修,原想在化物重生的時候保留記憶,不料出了岔子,突然間不知所蹤。這些年家主一直在找尋她的下落,可惜卻沒有半點音信。”


    “不管我娘用的是何種法門,至少應該告知父親,為何音信全無呢?”


    孟薑疑惑不解,化物重生並非小事,尤其化為異物的時候至為虛弱,很容易為人所乘。像澤神雲這般地位,自該由雷神和澤神夢親自護法,才能萬無一失。


    赤猙猶豫道:“這個……我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那惟一的可能就是我娘不想讓我們找到她。她不信任我們,對嗎?”


    孟薑長成以後也四處查訪澤神雲的下落,多少聽到一些流言蜚語。據說澤神雲準備化物的時候,邀請妹妹和丈夫幫她護法。哪知這兩人朝夕相處,居然勾搭成奸,澤神雲發現之後,傷心欲絕,以致於走火入魔,不知所蹤。之後夢才承襲了澤神之位。


    “這……”


    赤猙是澤神雲的忠仆,這些年還能留在孟薑身邊,便是他閉口不言的緣故,若敢說出這段秘辛,雷神和澤神夢肯定不會放過他。


    “外間的飛短流長都是無端揣測,小姐不可輕信。家主和主母向來伉儷情深,當年之事必不像外麵傳言的那樣。化物重生本就會失去記憶,如若主母不記得過往之事,自然也就不知道家主和小姐一直在找她。”


    “那……方才那位姑娘,難道她會是我娘的新生?”


    孟薑聲音微顫,心潮起伏,難以自已。其實化物重生和傳宗接代相差無幾,隻是傳宗接代需要陰陽交會,化物重生則能自為化育。


    但是重生之後已經沒有往世記憶,容貌也不能毫無變化,至少會年輕許多,跟子嗣也沒有多大差別。


    赤猙點頭道:“我覺得很有可能。所以你一定要找到她,查個清楚。”


    “我明白了。你怎麽樣?”


    孟薑深知那一記天雷的厲害,赤猙雖是異獸,以身相試亦是凶險萬分。


    “不要緊。小姐,你快去吧。”


    赤猙知道孟薑多年來一直在尋訪澤神雲的下落,而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自不能輕易放過。


    阿縞奪路而逃,祝英姿也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禦秦行動不便,無法和他商議。祝英姿身為禦家少夫人,事關三聲洞的安危,自然責無旁貸。


    老胡忙活了一天,晚上喝了點酒,躲在角落裏呼呼大睡。祝英姿叫幾個嘍囉找了半天,才發現老胡的身影。


    祝英姿讓妖兵喚醒老胡,急衝衝道:“老胡叔,你快去告訴三叔,洞裏丟東西了。”


    老胡睜開惺忪了雙眼,怔愣了半晌,“少夫人,丟什麽東西了。”


    “我也不知道,那位鬼族公主好像在內洞取走了什麽寶物。”


    祝英姿見阿縞和孟薑為了那件包裹激鬥甚烈,料想不是凡物。


    “鬼族公主?”


    老胡怔了一怔,暗叫不好,跳起來往洞房跑去。


    祝英姿和一眾妖兵緊隨其後,眾人衝進洞房,就見禦三郎和烏晉躺在地上,烏晉是中了迷香,混沌未醒,禦三郎則被阿縞封住靈竅,除了一雙眼珠半點動彈不得。


    “三郎,你快醒醒。”


    老胡讓妖兵燃起脂燭,七手八腳扶禦三郎起來。


    禦三郎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老胡順著他目光看去,就見禦三郎胸口刺著幾根烏黑的發絲,好像銀針一般泛著冷光。


    老胡倒抽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將發絲拔除,這發絲有三寸多長,深及肌骨,若非修為高強,有化柔為剛的本事,很難想像一根發絲能刺入靈竅,封住道息。


    老胡麵色凝重,不敢有半分毛躁,發絲是纖細之物,經過靈力淬煉,已經十分柔脆,如若不慎折斷,留在靈竅中麻煩可就大了。


    老胡見多識廣,膽大心思,先拔除禦三郎經脈上的發絲,道息一暢,禦三郎便可以自己將發絲逼出來。


    “公主呢?她要盜取我家的寶物,你可去看看,千萬不能讓她得逞。”


    禦三郎氣息一通,連忙提醒老胡前去阻止阿縞盜走神物。


    祝英姿接口道:“恐怕已經晚了,鬼族公主闖進了內洞,已經將東西拿走了。”


    “什麽?”


    禦三郎臉色大變,這件東西至關重要,是禦家祖傳的神物,勢不能讓外人得去。


    “把他抓起來。鬼族太子呢,不可讓他跑了。”


    找不到阿縞,禦三郎卻不肯放過烏晉和桀駿,希望阿縞對他們尚有幾分情誼,將來還有討回神物的機會。


    禦家丟了鎮洞之寶,頓時忙做一團,一邊將桀駿、烏晉等人羈押看管,一邊搜尋阿縞的蹤跡。


    明欽見識了孟薑和阿縞的手段,不由暗自心驚。四靈戰國不愧為史上道術至為昌明的時代,孟薑、阿縞的修為猶在酈飛白、楊雪心這等神人境高手之上,不知和明月樓的樓雪晴、楚惜諾相比孰強孰弱。


    明欽對付一個火神血脈的祝英秀都感吃力。要想在這個界域如魚得水,不提升修為是不成的。


    阿縞和孟薑都處心積慮想要盜取禦家的寶物,這件東西定非凡品,隻是禦家人諱莫如深,莫說是他,就連祝家姐妹都不知是何東西。


    回到房間卻不見虞嫵的蹤影,明欽又去祝英秀的房間看了下,同樣杳無蹤跡。


    祝英秀正在閉目調息,和明欽春風一渡之後,功力似乎精進了不少,斷臂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些。兩儀氣是天地生氣,祝英秀又是火英之體,以薪投火,自然裨益非小。


    祝英秀看到明欽,眸中掠過一絲羞惱,輕哼道:“你來做什麽?”


    “沒事了。”


    明欽退出石室,隨手闔上房門,找看守洞門的嘍囉詢問了一下,得知虞嫵一個時辰以前就出去了。


    明欽去找祝英秀多時未回,虞嫵心中不安,到隔壁房間看了一下,發現房中空空如也,明欽和祝英秀都不在,虞嫵害怕明欽和祝英秀打起來,出去尋找他倆的蹤跡,哪料他倆在密林中廝混,自然遍尋不見。


    明欽得知虞嫵離洞未回,心頭暗暗著急。白巫山甚是荒涼,時常有妖怪出沒,虞嫵深更半夜獨自出去,如何讓人放心得下?


    明欽問了一下方向,心知虞嫵是尋他和祝英秀去了,當下返回樹林附近查看。剛掠出百十步,忽聽得一聲招喚,“墨公子,你往何處去?”


    “虞老爺子——”


    明欽回頭一瞧,卻是虞清從山上下來,手裏拄著一條拐杖,形容頗為狼狽。


    “老爺子,你可有見到嫵兒姑娘?”


    虞清歎了口氣,“嫵兒被鬼族公主抓去了,她讓我轉告禦三郎,讓他放了鬼族的人,否則就要害嫵兒性命。”


    “豈有此理。”


    明欽心頭暗怒,不解道:“嫵兒怎會落入鬼族公主手中,她往何處去了。”


    原來虞嫵沒有找到明欽和祝英秀,卻遇見從山上下來的虞清,虞清邀她一起回洞,虞嫵卻想等明欽和祝英秀回返,誰知撞上從洞中逃出的阿縞,順手將虞嫵劫作人質,作為交換桀駿和烏晉的條件。


    虞清苦笑道:“嫵兒對鬼族公主太無戒心,想不到此人竟然是仙道高手,我也是措手不及。她往烏江水府去了,我正要回去和禦三郎商議。”


    虞嫵和祝家姐妹白天還幫阿縞梳妝打扮,相處甚歡,見阿縞深更半夜從洞中出來,還覺得奇怪,豈料阿縞包藏禍心,突然出手將她劫了去,虞清和虞嫵都不曾防備。


    “你回去告知禦三郎,讓他帶桀駿、烏晉到水府去。我先行一步,探一探虛實。”


    明欽和虞清前往祝家莊,又跟隨他們來到三聲洞,雖說是遭飛龍衛追殺,無處可去,也是舍不得虞嫵的緣故,現在虞嫵被抓,明欽自然不能坐視,辭別了虞清,直奔烏江水府而去。


    明欽幻化出鳳凰金翅,飛往白巫山下,白巫山正對烏江,水府必在水中,明欽雖不知具體位置,他有神遊鏡護體,水中大可去得,水府想來並不難找。


    明欽淩風禦雲,一路疾馳,到了白巫山下,夜間風浪甚大,驚濤拍岸,浪花飛濺,聲勢煞是驚人。


    明欽收斂羽翅翩然降下,忽見岸邊的礁石上俏立著一條黑影,衣帶當風,秀發飛舞,似欲淩風高舉。


    “孟姑娘——”


    明欽走近一看,認得黑衣女子正是追蹤阿縞而去的孟薑。她此來本是為了拿到禦家秘藏的神物扶桑琴。


    這扶桑琴據傳是東王公取扶桑神木製成,能彈出天籟之音,驚天地泣鬼神,後來落入風神禺彊之手,名為天風海雨琴。禦家先祖是風神一族和猴女所生,風神族人對猴女用情至深,以此琴相贈,但是兩人身份懸殊,終究有緣無份。之後禦家人便攜著此琴離開神庭,扶桑琴是神族赫赫有名的神物之一,威能不在刑天幹戚、誇父杖之下。


    如今祖龍攻破昆侖神庭,帝俊逃往天界,東王公、西王母屯兵海外,誇父戰死,神族正缺少能征慣戰的大將,若能找回扶桑琴,或者不無小補,孟薑也是受人之托,想為形勢危殆的神族稍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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