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五蟲,羽、毛、鱗、介、倮,皆以膚表的狀貌為標識,且非單一之種。


    倮蟲和四靈相比,猶如昆蟲之於倮,有小大之別。四靈以筋骨之強、爪牙之利爭雄角力,人族獨為倮蟲之長,受命於天,成為神族、龍族之後第一強種,亦屬不可想象之事。


    起初‘人’並非人族的專名,而是一種修行境界。五仙、五蟲是三界格局大定之後的事。


    盤古開辟、太元聖母化育,乃有昆侖神族。鱗、介、毛、羽次第而生,原本靈智低下。神族為求生活之便利,驅策而奴役之。


    五蟲和神族接觸之後,耳濡目染,一部分幸運者遂能學其道術,甚至傳其血脈,於是出現了四靈人族。


    四靈人族為混雜之種,尚保留著鳥獸的特征。人之後代恒為人,時日越久,鳥獸的特征便日益退化。而未曾浸潤神族道術的仍為鳥獸。


    經過億萬年的演化,四靈人族皆能封土建國,形貌和後世人族差異不大。不過中夏人族血脈以黃、炎二帝為主,四靈人族則更為駁雜罷了。


    唐僧西行的時候,西天路上妖怪眾多,然而山中妖怪多是受妖王教化,大多未脫鳥獸之形,甚至不能人語。


    古代有聖賢出世,每能推行教化,造福一方。但是聖賢教化若未能延續,便會複返於野蠻。孫悟空是天生石猴,苦心孤詣,學成大神通,成為一代妖王。然而卻未脫猴形。


    四靈修行者未能脫盡鳥獸之形,一是修為不足,心性未定,容易顯露原形。二是血脈遺傳過強,天賦異稟。


    一般要數傳之後,和鳥獸生活習性漸遠,才會越來越像人。鳥獸得修行者點化,修煉三五百年,不難變化人形。人類傳承日久,狀貌已經非常穩定,血脈覺醒的事並不多見。


    然而心性不定,為非作歹的也不少。這也可謂是顯露原形,和鳥獸無異。


    黃、炎二族發皇人道,並稱人族。四靈遺種人心未化,斥之為妖族。人族和妖族為生死大敵,經過天人大戰、封神大戰、西行平妖,三教合一,妖族衰落。這裏麵固然有成王敗寇的原因,但是中夏人族也是曆經艱險磨難,才創造出後日局麵。


    人族、妖族相互敵視,妖怪吃人,人族也誅妖斬魔,惟恐不盡。不過人族全盛之後,人、妖之分已經不在於表相,妖族後裔中不乏心性純良之輩,如孫悟空、白素貞之流,許多人類也有所不及。有些修行者捕風捉影,別有用心,為了一己私欲,假借降妖除魔的名義,蠱惑良善,顛倒黑白,可謂是人麵獸心,其心可誅。


    血脈傳承會隨著血脈的混雜日漸稀釋,四靈人族的情況非常複雜,如今的局麵,也是長久兼並的結果,龍族混一四靈,更加泯滅了血脈的界限。


    但是未經神族沾溉的物類仍保留固有的特征。所以帝俊逃到天界之後,在羽族的支持下能迅速集結起羽族之軍,這些羽族軍隊多是未沾王化的蠻種,未脫禽鳥習性,戰鬥力頗強。


    明欽初來乍到,對四靈六國的情形不甚了解。不過看祝家姐妹和虞嫵樣貌都與後世差異不大,不知會不會突然顯露出原形來。


    這時候,四靈之種已然自稱為人,不過鳥獸化形的很多,所以要用姓氏區分血脈同異。


    祝家姐妹和虞嫵合圍並擊,將黑衣人圍在中間,祝家姐妹都能吞吐火焰,對黑衣人威脅極大。


    祝英秀在黑衣人手裏吃了虧,頗感不忿,掌心火鏈飛動,好似利劍。祝家姐妹的火光十分猛惡,虞嫵居然能和她們一同進擊,倒也有些手段。


    耳聽嘩然一響,祝英秀將黑衣人麵上黑巾掃落,黑衣人驚呼一聲,飛身疾退,落到十步之外。


    “別讓她跑了。”


    祝英秀還要再追,祝英姿忙道:“英秀,小心一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當心她有什麽毒招。”


    祝英姿懷有身孕,不耐久戰,單憑祝英秀和虞嫵還製不住黑衣人,她若有什麽神兵法寶,則更加麻煩。


    明欽看清黑衣人的容易,不由輕咦了一聲。這人和墨玉夫人有七八分相似,隻是年輕了許多。墨玉夫人駐顏有術,足以和端木漪一較長短。但她是成熟婦人,黑衣人則是個妙齡少女,眉目如畫,看起來年紀不大。


    黑衣少女冷笑一聲,揚手打出一道綠焰,焰火衝天而起,響起一聲尖銳的厲嘯。


    祝英姿臉色微變,蹙眉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來我祝家莊有何貴幹?”


    黑衣少女嗤聲笑道:“你們祝家莊窩藏逆黨,飛龍衛馬上就會上門緝拿,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說完騰身而起,動如脫兔,掠上對麵的房簷頃刻間蹤影全無。


    “別走,把話說清楚。”


    祝英秀飛身前去追趕,祝英姿急喚了一聲,眼看祝英秀銜尾追去,轉眼去得遠了。


    “墨俠士,勞煩你把英秀找回來,不要讓她中了圈套。”


    黑衣少女如若所言不虛,祝家莊恐將大禍臨頭,祝英秀若再有個三長兩短,無異於雪上加霜。


    “大小姐放心。我這就找她回來。”


    明欽微一點頭,展動金翅飛身而去。


    虞嫵看著明欽的身影,麵露憂慮之色,“想不到飛龍衛這麽快就找上門來,我這就通知爺爺,隻要我們離開祝家莊,飛龍衛總不能無故上門。”


    祝英姿怔了一怔,抓起她的玉手安慰道:“妹妹你不要多想。我爹很快就回來了,怎能讓你們離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飛龍衛既然盯上了我們,逃也無用。我們火神一族也不是好惹的,他若敢來,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


    祝英秀窮追不舍,化作一道火雲,黑衣少女仿若青煙,兩人一前一後迅速離了祝家莊,稍時追到江邊,頓被茫茫大江所阻,黑衣少女落到地上,莞爾笑道:“好一個祝家二小姐,方才你們倚多欺少,當我怕了你不成?”


    祝英秀現出身形,冷哼道:“廢話少說。看你往哪裏跑。”


    黑衣少女美目微闔,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祝英秀怔了一怔,月色下隻見黑衣少女麵如雪玉,容貌極美,祝英秀大感驚訝,火氣登時消了不少。


    黑衣少女潛運神念,渾身紫氣繚繞,幻化出一副光彩流溢的鱗甲,背後生出一雙肉翅,虛懸在半空。


    明欽追蹤而來,遠遠就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煞氣,看到黑衣少女施展變化,心中暗感不妙。


    黑衣少女身上的鱗甲,八成是征天鎧。祖龍掃滅六國之後,一直在捕殺神獸,煉製寶甲,作為征伐神族的準備。


    而今昆侖神庭雖滅,神族的勢力尚盤踞在天界和海外,祖龍煉製鎧甲的規模極為龐大,神獸鎧更是有數之物。


    誅天魔鎧又叫弑神鎧,以毛族神獸最多,羽族和水族次之,此外還有一些特殊用途的魔甲。祖龍席卷天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最終卻在銀河折戟沉沙,一敗塗地,羽族寶甲的稀缺也是一個重要緣故。


    祖龍煉製弑神鎧的數量後世不得而知,銀河之戰後,有一部分寶甲被九天玄女繳獲,分賜有功將領,共有一百單八件,但這個數目自非弑神鎧的全部。


    黑衣少女這件叫作螣蛇鎧,‘螣蛇乘霧,終為土灰’。據說螣蛇是一種神獸,有翼善飛。龍蛇飛天,用的是氣吸風雲的法門,乃神族所傳,難度和騰雲駕霧相仿佛,水族依賴於水,是以鱗介兩族稱雄水域,卻不能騰空。否則以龍族的兵力,再輔以四靈降將,確有蕩平天界的可能。


    有少數神獸脅生雙翅,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毛族中有白澤,水族中有螣蛇,皆為非常之才。


    黑衣少女為天魔宗宗主蕭青玄的小妹,叫作蕭青褵,也是墨玉夫人的前身。


    蕭青玄有兩個妹妹,大妹蕭青衿,小妹蕭青褵,都是他的得力臂助,是以蕭青褵能得祖龍賜予螣蛇鎧,可見蕭氏一門甚得祖龍器重。


    “弑神鎧?”


    祝英秀臉色微變,她是神族後裔,又是一方強豪,自然時刻關注祖龍的動向。四靈爭雄數千萬,豪傑輩出,祖龍野心勃勃,直欲掃滅神族,改天換地,自須一番精密謀劃。


    弑神鎧號稱最堅防禦,祖龍將其賜予心腹愛將,一是讓他們披堅執銳,奮勇向前,二來可能提防四靈刺客的刺殺。


    祖龍平生受過多次刺殺,當然刺殺不肯馴服之輩也是他的慣用伎倆。有鑒於此,自然要未雨綢繆。


    蕭青褵笑道:“正是弑神鎧,不過用來對付你,真是牛刀割雞了。”


    “我倒要看看這鎧甲有何厲害,可能抵得住我火神之威。”


    祝英秀是火神後裔,擁有血脈神通,堪比三昧真火,即便是神獸也未始不可一戰。何況弑神鎧隻是神獸的精元遺骸,威能不及神獸三成。


    “那你盡管來試試吧。”


    蕭青褵眸光清亮,她識得陽火的厲害,先前和祝家姐妹對敵,隻是避退躲閃,未敢攖其鋒銳,現在幻化出螣蛇鎧,她也想試試到底是火神陽火厲害,還是魔鎧防禦堅牢。


    “燒死你。”


    祝英秀冷哼一聲,素口一張,噴出濃烈的火焰。


    蕭青褵展動肉翅,不退反進,螣蛇鎧就算能防住真火,也是處於防守狀態,難以取勝,蕭青褵自不願坐以待斃。她降下麵罩,整個身體防護的密不透風,飛身搶上,視真火若無物。


    祝英秀的真火雖然厲害,一時三刻也未必能燒毀弑神鎧,一旦真火無法製勝,便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祝英秀口吐真火,火焰如同漲潮的洪水,狂衝肆卷,蕭青褵展動肉翅,衝到近處,耳聽得刺刺聲響,指力破空,在祝英秀掌心戳了一下。


    祝英秀悶哼一聲,轉見掌心一片腫紫,咬牙道:“卑鄙。”


    蕭青褵揭開麵罩,輕笑道:“成王敗寇,何來卑鄙之說。我若沒有這件寶甲,豈不早被你燒死了。這是你技不如人,中了我的蛇毒,還不自斷手臂。”


    這片刻功夫,祝英秀便覺得手掌麻痹,一片紫黑。螣蛇乃是神獸,毒性何等厲害,但祝英秀是火英之體,亦非等閑可比。


    祝英秀抓住自己手臂,催動靈力,掌心火光熊熊,迅速將手臂吞沒。


    祝英秀咬緊牙關,喉頭發出一聲慘哼,麵上布滿細汗。


    蕭青褵小口微張,料不到祝英秀會用這種方法袪毒。


    祝英秀是火英之體,有斷臂重續的能力,但她用真火燒煆手段,也非一時三刻所能長出。


    明欽也沒想到轉眼勝敗已分,祝英秀又中了蛇火,當機立即用真火燒煉臂中的蛇毒,落下殘疾。


    “好啊,不愧是火神之裔,果然硬氣。可惜你們和龍皇陛下作對,豈不是自尋死路?”


    蕭青褵搖頭歎息,祖龍混一四靈,攻伐神庭,創立亙古未有的功業,自然甚得一般人崇仰。天魔宗為龍族效力,賜號天龍衛,爵高位顯,也可謂是無上榮寵。


    祝英秀狠呸了一聲,“看你模樣不錯,不做人,要做狗,祖龍好色無恥,隻怕你連做姘婦的資格都沒有。”


    “你……胡說八道。”


    蕭青褵杏眼圓瞪,顯然氣得不輕。這些年祖龍所為確實讓人失望,和墨家的理想背道而馳。


    其實祖龍統一天下未嚐不是順應天道人心,雖然儒生才士鄙薄龍族的治法,愛之深,責之切,未始沒有幾分期許在。


    天魔宗畢竟是三宗六派之首,號稱墨家正宗。墨家分裂,各為其主,皆想成為一代道祖,天下大定之後昌行自家的道術。


    不管是主動投效,還是受祖龍的巧言令色蠱惑,天魔宗的所為並非毫無道理。可惜蕭青玄既不能見機於早,又不能在祖龍背離墨家宗旨兼愛、非攻的宗旨後與之決裂,以至於泥足深陷,成為祖龍的鷹犬爪牙,受天下恥笑。


    而且祖龍掃平六國後,對於飛龍衛已不如往日信任,之後又有東城、西社,位望尚在飛龍衛之上。


    “若我胡說八道,你又激動什麽,是不是說到你心坎上了。”


    祝英秀臂上痛入骨髓,臉上卻掛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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