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婿有事隻管去忙,老朽是閑雲野鶴,懶散慣了。今晚賓主盡歡,酒足飯飽,我看就到此為止吧。”


    虞清作為長輩,自不能飲酒不節,喝得酩酊大醉。


    “沒……我沒什麽事,大家再坐一會兒吧。”


    禦秦訕然一笑,他剛得到祝焱的消息,頗有幾分神思不屬。


    祝英秀湊到虞嫵耳邊小聲道:“廂房的條件要差一些,妹妹可要去我那裏洗個澡,我準備了幾身衣裳,正想給妹妹送去,也不知你喜歡哪件?”


    虞清雖曾是辟邪國宰相,但他棄萬戶卿相之印,視富貴如糞土。虞嫵荊釵布裙,生活節儉,自無法和祝家這種強豪相比。


    “不……不用了。”


    虞嫵瞄了虞清一眼,緩緩搖頭。


    祝英秀笑道:“你我自家姐妹,與我客氣什麽。……虞伯伯,晚上讓嫵兒和我一起住吧,我們姐妹許久不見,難得親近一下。”


    “嫵兒性子野,可別打擾侄女休息。”


    虞清和虞嫵相依為命,對她的品性自然沒什麽不放心,但她不知道虞嫵的心思,不方便代她作主。


    “不會的。”


    祝英秀看著虞嫵笑道:“嫵兒溫柔大度,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呢?”


    散席之後,明欽和虞清回廂房休息,虞嫵則被祝英秀叫走,祝英秀一片盛情,虞嫵也不好拂她之意。


    明欽下午睡了幾個時辰,回到房中反而毫無睡意。虞嫵雖然和荊眉嫵相貌絕似,終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和虞清平安來到祝家莊,明欽也該認真考慮自己的去向。


    祖龍盡管混一四靈,攻伐神庭,建立亙古未有的帝業。不久之後,遠征天界,被九天玄女所敗,祖龍也被幸臣弑殺。豪傑並起,共誅暴龍,四靈王族也紛紛複辟。


    墨羽是鳳族大將墨燕的孫子,又是南方墨門的傳人,家族勢力尚在。而今隻有設法和家族取得聯絡,才能在將來的亂局中生存下去。


    明欽左思右想,正琢磨著如何跟虞清祖孫告別。忽聽得一陣細微的異響,若非夜深人靜,還真不易察覺。


    明欽掠到窗前,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念頭微轉,化作一道光影從窗戶縫裏溜出。


    抬眼一掃,就見對麵的房簷上一條黑影竄高伏低,翩若飛鳥,夜空下好似一縷青煙,快得不可思議。


    明欽眼見黑影往隔壁花園掠去,那邊是祝家內眷的住處,他微一遲疑,使了個‘遁地金光術’,飛身跟了上去。


    花園中雜花滿目,雕梁畫棟,修繕的甚為華美,這片刻功夫,已經瞧不見黑影的蹤跡。


    樓閣上下燈火通明,看來祝家內眷尚沒有歇息。


    明欽心生疑惑,不知那黑影是何來曆,這時樓上的房門吱呀一響,禦秦從房中出來,他罩了一件黑色披風,手持寶劍,似乎有事出去。


    祝英姿送到門口,麵帶憂慮之色,叮嚀道:“禦秦,路上小心。”


    “放心吧,外麵風大,回屋去吧。”


    禦秦溫存一笑,轉過身步履匆匆的下樓去了。


    祝英姿看著禦秦走出花園,卻沒有回房歇息,反而下了繡樓,沿著回廊來到對麵的樓閣。


    祝英姿猶豫了片刻,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過了片刻,裏頭的人拉開房門,訝然道:“大姐,你怎麽來了?”


    祝英秀穿了一件鬆軟的中衣,露出兩條粉光致致的修長玉腿,烏發高挽,俏臉紅撲撲的,有幾分妖麗之感。


    祝英姿娥眉微蹙,閃身進了房間,“嫵兒呢?”


    祝英秀打量了祝英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嫵兒在裏麵洗澡,大姐要不要一起來。”


    祝英姿搖頭道:“洗完澡就送她回去吧。”


    “怎麽?”祝英秀冷笑道:“你還怕我吃了她不成。我已經和虞伯伯打過招呼了,嫵兒以後就跟我一起住。”


    祝英姿蹙著娥眉道:“虞伯伯和爹八拜為交,嫵兒心思單純,你可不要害她。”


    明欽找不到黑影的蹤跡不敢離開,他本無意聽祝家姐妹談話,但他靈識明敏,難免有一言半語傳入耳中,聽到她們提起虞嫵,不由心頭一動,連忙凝神細聽。


    祝英秀輕笑道:“我和嫵兒姐妹情深,我對她好還來不及,怎麽會害她。”


    祝英姿歎口氣道:“英秀,我看邢威相貌品性也還不錯,邢祝兩家又是世交,你們及早完婚,方是正途。”


    祝英秀俏臉微沉,忿然道:“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人。”


    “邢威也是神族後裔,秉性純良,嫁與他也不至辱沒了你。”


    祝英姿苦口婆心的勸說。


    祝英秀輕哼一聲,冷笑道:“姐,你和姐夫在一起快樂嗎?”


    祝英姿怔了一怔,不由嬌靨暈紅,猶豫道:“你姐夫人很好,待我也很好。”


    “那又如何呢?他一定不能給你快樂。”


    祝英秀兩眼發光,忽然探出手來在祝英姿臀丘上捏了一記。


    祝英姿嬌呼一聲,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掉下淚來。


    虞嫵在裏麵聽到動靜,疑惑道:“是英姿姐嗎?你怎麽了?”


    祝家姐妹對視一眼,祝英秀若無其事的道:“沒事,我跟姐姐鬧著玩呢?你慢慢洗吧。”


    虞嫵輕哦了一聲,她和虞清奔波多日,能洗個熱水澡可是莫大享受,自然難以拒絕。


    祝英秀壓低聲音道:“咱們是火神之後,陽質陰體,我明白你,你也了解我,姐,隻有我們才是一對,嫁給男人不會幸福的,可是你卻背叛了我。”


    祝英姿苦笑道:“秀兒,你理智一點。長姐如母,我不能任由你這般錯下去了。”


    “我天生就是這樣,無可改變。這能怪我嗎?”


    祝英秀盯著祝英姿觀瞧了片刻,詭秘的笑道:“姐,你的陽火又滿了,要不要我幫你泄去一些。”


    “不要。”


    祝英姿玉頰緋紅,嚇得後退一步,柔聲道:“秀兒,咱們應該努力做一個正常人。”


    祝英秀悠然道:“你可以不為自己著想,但是陽火不除,你腹中的胎兒可要小心了。”


    祝英姿默然不語,她懷胎已有數月,確是平生未有的體驗,如若胎兒不能平安降生,自是極大的打擊。


    “龍族攻破昆侖神庭,神王出逃。神庭已非禁域,我想去天墉城碰碰運氣,看看能否找到化解血脈之力的方法。”


    氣有陰陽,質有剛柔。各人稟賦不同,很難說何種氣質更好一些。陰陽相合,有風雲激變,也會相互抵消。


    昆侖神庭的主神多是天賦異稟,特立獨行,自拔於流俗,多半要有幾分偏至,然然可可,萬事稱好,世俗向慕的世故圓滑,往往難有什麽卓異成就。


    天神之所以可懼,也是從這種異稟中來。所謂四象八神皆非中庸之道,品性難免有些偏激,但也正是這種偏至之氣,才能鑄就強凝不化的血脈之力,能夠世代相傳。


    祝家是火神祝融之後,祝融為八卦之火,至為精純,太上老君八卦爐中之火號為三昧真火,然而也不過是後天之火,火神祝融則為天命之火,神庭之中無出其右。


    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同為八神,稟性卻剛好相反,可謂是水火不容。相傳共工和祝融大戰,共工怒觸天柱不周山,闖下大禍,兩神雙雙被貶逐,褫奪神籍。


    神族血脈在修行上有先天的優勢,但是神族血脈幾乎都有陰陽剛柔的偏差,不合於中道。倘若難以調和,也會帶來一些麻煩。


    其實陰陽匹配本是成雙成對,氣質相反也可以相互彌補,水火兩濟,未必不能結合。


    以祝融、共工兩族為例,相互結合的話倒可以化解血脈中的偏至之氣。但是這種偏至之氣本是神族血脈的特點,一旦完全化解便和庸夫無疑。


    尤其兩族相互敵視,不相婚媾,生生將這條路堵死了。


    “你現在懷了身孕,爹和禦秦肯定不會允許你亂跑。外麵兵荒馬亂,咱們躲還來不及,這個時候前往昆侖山不是送死嗎?”


    祝英秀輕搖螓首,對祝英姿的想法不以為然,“況且,龍族攻破神庭,奇珍異寶、奇功秘法自然被收刮淨盡,要找也應該到龍宮去找。再說火神血脈本就如此,化解了血脈之力,你我豈不成了廢人?”


    “並非如此。”


    祝英姿沉吟道:“這個問題,我已經想了很久。化解血脈之力應該有幾種方法。第一,就是找到水神共工的族裔,火神和水神雖然仇隙很深,現在神庭覆滅,大家都成了亡國之人,過往的仇隙也不必計較了。水神的血脈和我族正好質性相反,必可化解陽火。”


    祝英秀擠眉弄眼的道:“可是你和禦秦不是感情很好嗎?背著他找別的男人隻怕不妥吧。”


    祝英姿俏臉一紅,接道:“這當然隻是下策。水、火二神血脈相融,必會破壞掉神明之力,多年修為毀於一旦,若非為了這個孩子,我也不想行此下策。”


    祝英秀嬌哼道:“其實化解陽火有我就行了,你寧願找不相幹的男人也不要我,我可是很傷心呢?”


    祝英姿柔聲歎道:“我是不想讓這個孩子再受陽火之苦。”


    祝英秀微微沉默,傲然道:“姐姐,你不要忘了我們可是神族血裔,三界之主,行事隨心所俗,這世俗禮法大可不必放在眼裏。你不管如何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


    “好妹妹。”


    祝英姿心中感動,的確神族作為三界第一名族,擁有至高無上的神力。但是隨著族裔的增多,禮法應運而生,‘禮不下庶人’,禮法可是神族自為約束,避免內鬥的手段,可不是用來約束四靈鳥獸的。


    神族生育極傷元氣,四靈卻繁衍生息極快。是以四靈的生口遠勝於神族,神族為了保持自己的特殊地位,不可能給予四靈相同的地位和權利,然而四靈受神族驅策,耳濡目染,靈智漸高,甚至和神族媾和,傳承神族血脈,出現了為數眾多的神獸。


    事實上昆侖神族及其後裔本就具有一些鳥獸的特征,不過隨著修為漸高,許多特征都逐漸隱沒。


    龍族混一四靈,攻占神庭,兵力臻於極點。如今神王帝俊逃到天界,得到羽族的衛護,海外神族則在東王公、西王母和風神禺彊的統領下連兵自守。


    祖龍仍將神族視作心腹大患,作為神族的後裔一旦暴露血脈之力便有被抓捕的危險。


    “我也說了,這隻是下策,不到迫不得已,不會走這條路,況且水神和我族仇怨頗深,就算找到水神後裔人家也未必願意幫忙。”


    生逢亂世,如若失去血脈神通就隻有任人宰割的份,況且血脈不靈,就等於自動放棄神族後裔的身份。這也是祝英姿不願接受的。神裔是與生俱來的榮譽,盡管神族的榮光已然不在,神裔並未放棄複國的希望。


    神族是三界第一名族,億萬年來一直是三界主宰,神庭雖然有諸多不盡人意的地方,到了亡國滅種的關頭,神族子弟也不得不奮力自救。


    可惜龍族正值全盛之際,四靈六國無一能夠抵擋,神族內耗太重,除了山神誇父、風神禺彊已沒有可用之將,山神誇父又敗死於祖龍之手,可說是大勢已去。


    “那中策和上策又是什麽?”


    祝英秀同樣受到血脈之力的困擾,和祝英姿相比她更加桀驁不馴,是以對祝焱安排的婚事更加排斥,祝英姿若真有辦法化解陽火,她也願意一試。


    祝英姿忖思著道:“這中策麽,我們不必找水神後裔這種血脈之力完全相反的,自然也就不會完全抵消血脈之力,總歸可以對血脈之力加以約束。你想必也知道雷神夔龍和澤神雲夢,他們就是典型的例子。”


    雷神夔龍和澤神雲夢是四象八神中惟一結為夫妻的一對。澤神雲夢並非一人,而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夔龍和雲夢姐妹結合之後,生下了三個女兒,長女孟薑便是掌管醧忘台的孟婆。


    盤古神王和太元聖母本就是一陰一陽,兩人化合萬類,衍生出四象八神。四象八神稟賦或陰或陽,各占一半。陰陽偏至的程度卻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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