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中夜,莊外忽然傳來一陣急驟的打門聲。


    “開門,開門……”


    明欽一覺醒來,精神大好。等了片晌,不見有人應門。對方甚不耐煩,砰訇一聲撞開莊門衝了進來。


    明欽湊到窗前查看,一隊兵馬在莊中往來奔馳,甲胄鮮明,居然是白天圍攻他的飛龍衛。


    “真是冤家路窄,這些人竟然找到莊上來。”


    莊上的老者蹤影全無,不知是否躲起來了。


    敖嶽和遊十方在院中坐定,指揮甲士在莊中到處搜尋。


    “回稟統領,莊上沒人,似乎已經很久無人居住。”


    甲士搜尋了一番,空無所獲,回到兩人跟前匯告。


    “晦氣,你們去找找有什麽吃的,給弟兄們下鍋。”


    莊上無人居住,自無人招待他們,也找不到豬羊雞狗之類的家畜。


    遊十方起身踱了幾步,沉吟道:“敖兄,這次打破了南方墨家,咱們也能回去交差了。”


    敖嶽猶豫道:“可是讓墨羽跑了,也沒有拿到天誌令,萬一宗主降罪,你我恐怕難辭其咎,還是再等等吧。”


    遊十方歎口氣道:“是啊,拿不到天誌令,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宗主位居飛龍衛督帥,位高權重,三宗六派各為其主,不知何日才能歸於一統。”


    敖嶽冷笑道:“即便拿到了天誌令,賢弟以為其他宗派便會俯+首聽令嗎?”


    “這……”


    遊十方怔了一怔,皺眉不語。


    其實十魔之說出自通天教主的《上清靈寶大法》,封神大戰後,盛極一時的闡截兩教相繼衰落,周公製禮作樂,分封諸侯,拱衛王室,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之後禮樂崩壞,學術傳入民間,戰國紛爭,兵連禍結,有誌之士皆懷救世之誌,著書立說,遊說諸侯。於是出現了百家爭鳴的局麵。


    孔子問禮於老子,楊朱為老子弟子,墨翟和楊朱齊名並稱,號為顯學。其門徒皆可赴湯蹈火,死不旋踵。允為一世賢者,人格感召力特大。然而數傳之後,歧異紛生,墨家一分為家。


    魔道聲稱墨子為通天教主再傳弟子,魔、墨音同,易生混淆。法、道、儒在秦漢一統之後,皆在政治上有施展的機會,墨家則一蹶不振,聲光潛消,淪於邪魔外道。


    昔年封神之戰,闡截兩教各為其主,分庭相抗。闡教弟子每稱截教為左道,儒家稱述古代聖王,皆中道自居。不管左道還是魔道,自然皆非正道。


    魔道長期處於被排擯的地位,是否有道統傳承,已經很難說清。曆史上被稱作魔道的道派很多,有的是教義和三教有別,有的是域外傳入,有的是行事作風殘忍狠辣,不近人情。魔道實際是正道之外道術的統稱。


    後世道術昌明,返本清源,於是有所謂三宗六派,推源於闡截之爭,承繼墨家之統,號稱魔道正宗。本屬子虛烏有之事,不過是托古自重罷了。


    事實上,墨家一分為三,和魔道天、地、人三宗隻是偶合。祖龍時代,尚無闡截兩教,自然也不會有墨子學說、三宗六派。


    但是歸根到底,魔道隻是和正道相對而言的。老子說,‘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此皆互為存在。是以有正道,便有魔道。


    十魔之說雖出自靈寶大法,這也隻是通天教主對魔道的歸納總結。


    祖龍時代雖不一定有墨子,卻可以有魔道。實際修行者的壽元特長,人類的觀察隻是坐井觀天罷了。


    佛教有三世之說,老子九度轉生,代為帝師。世人都知道老子、孔子、墨子之流為道術宗師,老子九度轉世有神仙家記述,孔子、墨子的前生後世便不甚了然。


    祖龍時代,也是四靈晚季。四靈先後稱霸,可謂是三界強族。


    四靈有幾種說法,一是麟、鳳、龜、龍,一是麒麟、貔貅、鳳凰、玄武。一是青龍、白虎、玄武、朱雀。不同的說法,代表了四靈勢力的升沉。


    四靈和神族、龍族、人族不一樣,後者皆為純種,前者為雜種。四靈為五蟲的雄長,五蟲也有不同說法,或說羽毛鱗介倮,或說毛羽鱗介昆,五蟲以膚革毛羽為標識,物種之間差別頗大。


    四靈時代,神族為三界至尊,四靈相互攻殺,皆有兼並之心,結果同時衰落,反而是龍族異軍突起,後來居上。


    龍族為鱗蟲之長,本是四靈中最古老的種類。許多神族後裔仍保持著此種狀貌,如夔龍、燭龍、應龍之流。


    麒麟是鱗族進化最高的,和鳳凰同以智能著稱,號為祥瑞。麒麟有河圖,鳳凰有天書,玄武有洛書,這都是四靈道術的結晶,人族擊敗龍族,和神族爭衡,不但得到女媧、老子這些神族巨擘的扶持,同時也繼承了四靈的道術。


    尤其在四靈爭雄的時候,道術昌明,極一時之盛。後世認為四靈衰亡,是智能不足,以力為威的結果,事實上四靈也有很高的智能,特別是四靈的雄長,麒麟、鳳凰、玄武,然而無救危亡,這也是盛極必衰的必然規律。


    仙界仙道複興,以為可以通過良好的製度達到長治久安的目的,這也是膚闊之論。古人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亦是對中夏情勢的觀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天下萬國,合久必分者多,分而能合者少。治而複亂者易,亂而複治者難,分久必合,亂而複治,這便有賴於仁人誌士的努力。


    至於治不複亂,本不合於宇宙生滅的規律,為絕無可能之事。


    …………


    敖嶽和遊十方談到魔道一統的大業,魔和磨相通,本是磨折之意。魔從磨從鬼,遂有陰森可怖的感覺。魔道除了和正道相對而稱之外,本身也有一種魔折成道之義。


    十魔則是修行者成仙證道的十種阻礙。有人說什麽感謝磨難,事實上折在磨難手裏的為多,經受磨難的本少。


    受不住磨折則墮入魔道,所以魔道也指修行中的墮落者。


    天魔宗是魔道第一大宗,投效祖龍,成為三大內衛之一,統領飛龍衛。為了祖龍帝業立下汗馬功勞。


    宗主蕭青玄雄才大略,富有野心。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魔道一分為三,這是合久而分,實質魔道原本就是不相統屬,有神通廣大的首領出現才能加以整合。


    四靈立國,貔貅也一分為三,龍族崛起,才混一四靈。魔道紛爭和四靈爭雄相終始,三宗六派各顯神通,整合實難,天魔宗到了蕭青玄手裏,借助祖龍統一天下的東風,趁機剿滅地、人兩宗,一家獨大,才有了今日的局麵。


    天誌令是一代魔宗子魔子留下的信物,照理說,天誌令在手,便是魔道钜子,三宗六派都應該俯+首聽令,但是三宗六派不相統屬,沒有強大的威望和手腕,天誌令也難發揮效力。


    遊十方躊躕片刻,笑道:“我也知單憑一塊天誌令難以號令魔道,不過有了此物,誰敢抗命,就莫怪咱們心狠手辣了。”


    “正是這個道理。”敖嶽點頭一笑。


    東方麒麟國,南方鳳凰國,同是龍族的勁敵。祖龍掃滅三貔貅之後,發動傾國之兵攻打鳳凰國,取得大勝。


    南方墨者是天魔宗以外魔道弟子的聯盟,宗主墨燕為鳳凰國大將,結果鳳凰國戰敗,墨燕戰死沙場,覆巢之下無有完卵,南方墨者也被飛龍衛摧毀,墨羽是墨燕之孫,年紀雖輕,已是南方墨門的佼佼者,假以時日,必可大放假彩。


    蕭青玄親自下令,捉拿墨家子弟,敖嶽、遊十方率領飛龍衛搜尋數月,好不容易在山中找到墨羽,一番交戰,卻被他尋隙逃脫。


    敖嶽下令讓甲士搜尋莊上有無食物,找了半天空無所獲,倒是有甲士將看莊的老者找了出來,帶到敖、遊兩人麵前。


    “稟統領,抓到一個老頭。”一個甲士恭身稟告。


    “帶上前來。”


    敖嶽擺了擺手,把老者叫到跟前,斜睨了他一眼,鼻子輕哼道:“你可是莊上之人,方才我們傳喚,你為何不出來?”


    老者渾身一哆嗦,苦笑道:“回稟將軍,老頭是本莊的看守,適才見將軍來勢洶洶,小老兒不知發生了何事,一時害怕,隻得躲了起來,還望將軍寬恕。”


    敖嶽心頭一動,“我來問你,今天可有什麽人來你莊上?”


    老者眼皮一翻,心頭躊躕不決。


    “快說。”


    敖嶽看老者麵帶猶豫,沉喝了一聲,抽出亮閃閃的佩刀。似乎他一言說錯,便要手起刀落,砍翻在地。


    老者忙道:“有……有,有……今天是有一個人來莊上投宿。”


    “是個什麽樣的人,住在什麽地方?”


    山中甚是荒僻,七國爭難,戰火連綿,十室九空,何況在這荒野之境,山中渺無人煙,極易避藏,否則墨羽也不會在山中潛藏多日。


    “在……在……”


    老者為求活命,隻得把明欽招供出來。


    敖嶽朝手下遞了個眼色,“去看看。”


    “得令。”


    眾甲士恭身應命,拿著弓刀、鐵鎖朝明欽歇宿的院落搜去。


    明欽雖在房中,飛龍衛動靜甚大,他又是仙道高手,耳聰目敏,早就將眾人的說話聽得清楚明白。


    眼見躲藏不住,明欽轉動神識,化作一團光影,悄無聲息溜出臥房,躲到簷角下。


    “這些家夥著實可惡,連個安穩覺也不讓睡。”


    明欽知道敖、遊兩人道行頗高,以一敵二,難有勝算。這許多甲士也是麻煩,還是能躲則躲的好。


    甲士衝進房中,明欽早已杳無蹤跡,自然撲了個空。


    一個頭目快步回來匯告,“統領,人不在。”


    敖嶽冷冷盯了老者一眼,“你敢騙我?”


    “不敢,不敢……”


    老者連忙搖手,“我這裏素常沒有人來,今天剛好有人前來投宿,說是在外遊曆,錯過了宿頭。老頭我動了念心,就留他住了下來。不知道是官爺要抓的逆匪。”


    “前前後後給我仔細搜。不要讓他逃了。”


    敖嶽問了下明欽的相貌,和走脫的墨羽大體相符,心中更是篤定。


    眾甲士四散而去,重新一間一間屋子挨個搜尋。


    這時,一陣轆轤馬車聲由遠及近,在莊外停了下來。


    敖嶽眉頭微皺,和遊十方對視了一眼,示意眾甲士散開。


    “爺爺,莊門怎麽是開著的。”


    來人在房外下了車,隻聽一個清柔的女聲低低詢問,聽來甚是悅耳。


    “進去看看。”


    來人緩步走進莊子,一個是粗布麻衣的老者,一是個荊釵布裙的少女。


    老者須發花白,精神矍鑠,步履穩健,雖然衣著別無華飾,卻有種矯逸不群的風度。少女姿容甚美,螓首娥眉,不施脂粉,一雙明眸又清又亮,觀之神醉。


    兩人看到院中站滿甲士,吃了一驚。


    “你們是……”


    敖嶽站起身來,哈哈笑道:“賢弟,今晚好生熱鬧,這麽晚了,還有人前來拜莊。”


    眾甲士一同上前,將老人少女圍了起來,少女娥眉輕挑,清叱道:“你們想幹什麽?”


    敖嶽走上前去,打量著兩人道:“這深更半夜的,你們到這裏有何貴幹?莫不是墨門的逆黨?”


    “什麽逆黨,你不要血口噴人。”


    少女攙著老者的手臂,兩人並無驚懼之色,似乎有些功夫。


    “血口噴人?飛龍衛奉命捉拿逆黨,我看你們還是老實招供,不要逼老夫動手。”


    敖嶽執掌飛龍衛,黨同伐異,排斥異己,對於天下的修行者不知殺傷多少,這回奉命捉拿南方墨者,剿毀墨門聯盟,經此一役,天魔宗已成一家獨大,其他宗派皆衰,墨燕一門在墨者中最有實力,既是鳳凰國的大將,故而有召號天下墨者的實力,現在墨燕一死,南方墨門星流雲散,已經不足為患。


    遊十方性好漁色,見那少女身段窈窕,美貌異常,不由舔了舔嘴唇,上前道:“你倆到底是從哪裏來了,快點老實招來,興許我能幫你們求個情,放你們一馬。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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