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長唳身穿羽衣,修煉羽族神飛之術,原本骨骼瘦小,隻是羽衣太過黑肥,不怎麽看得出來。


    羽族在飛行上有先天的優勢,但體型無法和毛、鱗、介相比。鱗族潛水靠得是吐哺海水,身體越沉,潛得越深。


    是以鱗族鯤魚體型巨大,長達幾千裏。羽族飛行需要雲氣支撐,雲氣是清輕上浮之物,故而身體不宜太重,像雞、鴨、鴕鳥之類,便因為身軀滯重無法高飛。


    但是身軀太輕,同樣不能高飛,是以燕雀見譏於鴻鵠。隻有大鵬堪稱是羽族的異類,兼有鯤魚和鳳凰的優長,神飛之能在羽族號稱第一,青出於藍,連五方神鳥都有所不及。


    巨熊是毛族猛獸,巨熊上人的天頂氣雖是煉氣法門,卻有強健筋骨的作用。


    鷹長唳使出天頂氣,身軀拔高數寸,好像鼓起的氣球,透著一股凶悍之氣。


    鷹長唳嘶吼一聲,朝著酈飛白撲去。


    酈飛白冷哼一聲,揮動拂塵,打出龍虎氣。卻不知巨熊上人號稱聖者,功法頗有過人之處。天頂氣挾著一種剛戾之氣,龍虎氣纏繞到鷹長唳身上,居然攔他不住。


    眾人看得精神微振,自從酈飛白露麵之後,一招擊敗隻眼道人,打得他身受重傷。鷹長唳和孔琇在她麵前如同風中落葉,毫無還擊之力。眾人且驚且懼,生出難以抗拒的感覺。


    鷹長唳雖說步履蹣跚,總算在龍虎氣的攻擊下保持不倒,奮力往酈飛白衝去,看來酈飛白也不是難以戰勝的。


    鷹長唳速度不快,將天頂氣提升到極點,一步一步向酈飛白靠近。


    酈飛白固然法力高強,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任何法門都有弱點。酈飛白的龍虎氣接連奏功,除了造詣精深之外,也是眾人對大周天功法不甚了解,倉猝之間找不到破解之法。


    鷹長唳無他癖好,在修行上用功精勤,很快便琢磨出趨避之法,可算難能可貴。


    仙道修行三大法門,煉氣、煉體、煉器,能身兼眾長的並不多。仙界盛行煉氣法門,肉身要薄弱一些。即如封神大戰時,截教煉氣士的術法不可謂不強,但肉身卻和凡夫相差不遠,是以一旦法術被破,幾乎隻有延頸受戮的份。


    酈飛白的龍虎氣出神入化,肉身未必有過人之長。這和武人怕近+身是一個道理,武功是技擊之法,一旦近了身便隻能角力,縱有高明的招式也無法發揮。


    煉氣士的肉身往往並不太強,煉氣士將肉身視作遺蛻,等到元嬰大成便可以成為全新個體,既無必要過分淬煉,也沒有旁騖的精力。


    因此之故,煉氣士因為肉身被毀,損及道行的也不鮮見。


    酈飛白終有過人之處,豈能任由鷹長唳攻到近處,拳腳相加。她的龍虎氣本有剛柔兩種性質,一種變化無方,一種霸道絕倫。


    酈飛白先用龍纏之法,眼看阻不住鷹長唳,伸出白生生的玉掌,喝一聲,“破——”


    耳聽得風聲颯然,好似虎嘯深山,百獸懾伏,鷹長唳身上的雲氣砰訇一聲炸裂開來。


    鷹長唳慘叫一聲,身上的羽衣四分五裂,整個人直挺挺跌飛出去,耳目口鼻都流出血來。


    “長唳——”


    孔琇大吃一驚,衝到鷹長唳身邊。隻見他嘴唇微張,大口大口吐出鮮血,饒是孔琇清冷孤寒,感情淡漠,也不由眼圈微紅,生起兔死狐悲的感觸。


    鷹長唳用天頂氣勉強抵禦酈飛白的龍虎氣,本已傷及內腑,酈飛白又發動虎嘯,引爆他身上的雲氣,下場和隻眼道人如出一轍,傷勢卻要嚴重的多。


    羽衣本是羽族修士的遺蛻,堪稱是一件寶衣。鷹長唳修煉日久,沒有須臾離體,仗著羽衣之助不知立下多少功勞。這次被雲氣炸成碎片,可見酈飛白‘虎嘯’之霸道。


    “我……我不行了……你可保重……”


    鷹長唳眼神一黯,卻遲遲不願閉闔,眼角沁出一點濕痕。


    趙燕茹一看形勢不對,連忙轉了話風,神情惴惴地道:“本門和錦繡宮雖說有些過結,不過是江湖恩怨,沒有不解之仇。抓拿錦繡夫人也並非出自我的授意,還望真人明察。”


    趙燕茹不知道酈飛白和錦繡夫人有何關係,還道她是解救錦繡夫人來的。酈飛白道行太高,莊中無人能敵,趙燕茹雖然驕矜,卻頗有心計,這從她深居簡出,放任孔雀便可窺其一斑。自然不會和酈飛白生死相拚,況且縱然傾孔雀山莊之力,也未必敵得過她。


    酈飛白瞄了垂首不語的孔琇一語,淡笑道:“我跟你做個交易如何,你把花茵交出來,我饒你兩個性命。”


    酈飛白已知四聖門是錦繡宮的對頭,便不想過於難為他們。


    孔琇聽說鷹長唳還有救,心底泛起一絲希冀。盯著酈飛白看了半晌,苦笑道:“錦繡夫人對我來說沒什麽用處,我也不會為了維護她,賠上自己的性命。但那錦繡夫人確實逃掉了,真人若能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盡力抓她回來。”


    孔琇對錦繡夫人的底細也頗感驚異,但她此來檀江意在捉拿閻鳴箏,錦繡夫人若不是橫插一腳,壞了他們的計劃,孔琇也不願橫生枝節,讓她逃了雖然可惜,孔琇也沒有特別在意。想不到因此惹禍上來,引來酈飛白這樣一個強手。


    “好,那我就給你三點時間,查明花茵的下落。這顆丹藥給他服下,便無性命之憂。”


    酈飛白從靈氣袋中摸出一顆火紅色的藥丸,遞給孔琇。


    “多謝真人。”


    孔琇接過丹藥,毫不遲疑,轉身給鷹長唳服下。酈飛白要取他們性命易如反掌,沒必要故弄玄虛來害他們。況且鷹長唳已是氣若遊絲,命懸一線,就算是穿腸毒藥,隻要能保他不死,又何憚一試?


    酈飛白對孔琇的態度甚是滿意,她這回出山,也想招兵買馬,有所作為。可惜之前招收的弟子都根基淺薄,短時間內很難成長為仙道高手。


    至於姬元蘇、閻鳴箏和孔琇這三個女子,修為皆可圈可點,若能收為己用,倒是不錯的幫手。可惜姬元蘇是錦繡夫人的弟子,閻鳴箏又心思黠滑,相較之下,還是孔琇頗有氣義,比較對她的脾胃。


    鷹長唳服了丹藥,呼吸漸漸平穩,過不片刻,居然蘇醒過來,呆呆地看著孔琇頓有隔世之感,疑惑道:“阿琇,我怎麽……”


    “是酈真人救了你。”


    孔琇鬆了口氣,鷹長唳是總門主的愛將,若是折在檀江,對於衰疲不振的北宗可是不小的打擊。


    “她……”


    鷹長唳驚疑不定,他久經江湖,自然想到酈飛白不會大發善心,救他性命。多半有什麽難以辦到的條件。


    趙燕茹見鷹長唳服了丹藥,轉眼起死回生,那邊隻眼道人也被雲氣炸傷,昏迷不醒。上前求告道:“隻眼道人冒犯真人,本是無心之過。可否請真人再施妙手,救他一救。”


    酈飛白微哂道:“我這丹藥可不是大風刮來的,本仙也不是濟度眾生的活菩薩。他的死活與我何幹。”


    “是。”


    趙燕茹碰了一個釘子,不由臉色微變,躊躕道:“隻眼道人是本莊的總教習,德高望重,不知真人的丹藥可肯售賣,妾身願求賜一顆救他性命。”


    “夫人真是有情有義呀。聽說你們孔門主被緝查司抓了,不知確也不確?”


    酈飛白話風一轉,問起孔難敵來。其實四聖門徒屬眾多,儼然是檀江綠林盟主,早就深中總督譚伯雄的忌諱。這次羈押孔難敵就是為了打擊四聖門的勢力。


    花茵和總督夫人酈水香交好,錦繡宮本是兩人共同創立,隻是酈水香身份特殊,不方便拋頭露麵。錦繡宮得以迅速發展也是譚伯雄暗中指授,之後酈水香突然去逝,錦繡宮就完全掌握在花茵手中。


    這回錦繡宮和四聖門爭奪醫童和藥王丹方,緝查司拘捕孔難敵便是暗助錦繡宮,甚至想借機瓦解四聖門。


    誰知酈飛白突然回到檀江,向錦繡夫人尋仇。錦繡宮和四聖門一樣,群龍無首,自顧不暇,而錦繡宮遭遇的威脅又比四聖門厲害得多。


    趙燕茹雖無意營救孔難敵,但這事來得蹊蹺,趙燕茹一直心懷疑問。聽酈飛白提起此事,忙道:“請真人進屋敘談如何?……你們都給我退下。”


    趙燕茹斥退列陣布圍的武士,這些人在酈飛白麵前構不成多大威脅,真要動起手來,隻怕火槍打不到酈飛白,她自己反要先丟了性命。


    閻鳴箏眼見趙燕茹將酈飛白迎入廳堂,心頭大感失望,她本指望酈飛白和趙燕茹拚個你死我活,哪知趙燕茹甚是乖覺,見勢不妙便服軟認輸,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酈飛白和她本無過結,自然沒有狂興大發,肆意屠戮的道理。


    “得,她們倒握手言和了,我看你也別想逃了。”


    閻鳴箏擔心的是酈飛白會不會幫助孔琇對付她。其實酈飛白打算將孔琇收為己用,否則何必讓她去找錦繡夫人,還賜藥救活了鷹長唳。而孔琇若是投入酈飛白門下,可沒必要幫四聖門做事,自然也無須和閻鳴箏結仇。


    酈飛白和趙燕茹關起門來商議,四聖門的堂主和酈飛白的門人弟子都不得接近。眾人雖然心中好奇,忌憚酈飛白的神通,誰也不敢近前偷聽。


    過了小半個時辰,趙燕茹才讓丫鬟開了廳門,招呼幾位堂主進去,鄭重其事的道:“酈真人法力廣大,道術精深,乃是世間少有的得道之士,本夫人久有向道之心,今日得遇高人,不可當麵錯過。我已經決定拜她為師,擇日行拜師之禮。另外,門主被緝查司扣押,門不可一日無主,本夫人久不過問門中事務,現在內憂外患,勢不能逍遙物外。即日起,由我暫攝門主之位,等救出門主或者詢問他的意思之後,再傳位於合適之人。諸位堂主,可有疑議?”


    趙燕茹這番話滴水不露,她既然拜了酈飛白為師,借著酈飛白的餘威登上門主寶座,哪個首領敢不遵從,他們的本領無一個強過隻眼道人和鷹長唳的,趙燕茹父兄本就是門中宿老,再有酈飛白坐鎮,這架式可不是征求他們的意見,而是宣布四聖門易主了。


    “參見門主。”


    幾位堂主不敢表露絲毫不滿,紛紛恭身行禮。不管老謀深算的張濯纓還是桀驁不馴的雷吼全都沒了脾氣。趙燕茹本是孔難敵的大夫人,素有人望,擱在往常張濯纓之流還可以爭一爭,欺她是個女流之輩。見識了酈飛白的手段之後,隻巴望著能早日離開孔雀山莊,離這個女魔頭遠一些。


    “師傅,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趙燕茹是有苦自己知,雖說做了四聖門的門主,從此要對酈飛白俯+首聽命,而且酈飛白喜怒無常,明顯不是好伺候的。


    酈飛白擺手道:“時候不早了,都下去吧。”


    “是,你們都退下吧。”


    趙燕茹傳話讓幾位堂主離開,張濯纓等人如蒙大赦,各自找自己的仙車匆忙逃離孔雀山莊。


    趙燕茹笑道:“今日多虧有師傅坐鎮,這幾個堂主才不敢多話。但他們都是老奸巨滑之輩,我怕他們陽奉陰違,不肯奉我的號令。”


    酈飛白淡笑道:“你是門主,看著辦就是了。我住在總督府,有什麽事找人跟我傳話。”


    趙燕茹對酈飛白的身份有所了解,知道她是總督譚伯雄的妻妹,不過酈水香已死,將來譚伯雄續娶,她這個身份可就大打折扣了。


    這事酈飛白的私事,用不著她來考慮。


    “我能跟師傅學道,真是三生有幸,咱們師徒剛剛見麵,師傅何不在本莊多盤桓一段時日。總督府離這裏也不遠,倘有要事再回去也不遲。”


    趙燕茹年過半百,雖然保養甚好,看起來也比酈飛白大得多。不過酈飛白道行太高,似非十年八載能有此成就,她的真實年齡也很成疑問。趙燕茹以堂堂門主之尊,甘願拜酈飛白為師,倒也算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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