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芸娘,精石我可以給你。”


    秦素徽將明欽送的精石帶了過來,原本想找巧手匠人詢問一下,看看能打製出什麽樣的佩飾。


    這麻衣大漢貌相凶惡,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秦素徽將一個侍女喚到跟前,低聲吩咐了兩句。


    麻衣大漢大叫道:“你幹什麽?想叫緝查是不是?信不信我一槍打碎她的腦袋。”


    秦素徽怔了一怔,解釋道:“先生不要誤會,精石在我的手袋裏,我讓侍兒到樓上去拿。”


    “總之,我給你五分鍾的時間,如若拿不出精石,老子就要殺人了。”


    麻衣大漢也怕緝查趕來,縱然拿到精石也不好脫身。故意縮短時間,讓秦素徽想不出別的花樣來。


    仙界的時間刻度非常精密,古代雖有漏壺、日晷之類的計時工具,一晝夜分十二個時辰,還比較粗疏。佛家雖有彈指、刹那的說法,似乎並沒有測定的工具。


    泰西運用機械原理發明了自鳴鍾,一天為二十四小時,一小時為四刻鍾,一刻為十五分鍾,成為仙界通行的計時方法。


    秦素徽忍著氣道:“先生稍安勿躁,我已經讓侍兒去拿了。”


    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顧客害怕受到殃及,都跑得遠遠的。過不片刻,侍女氣喘籲籲的將秦素徽的手袋拿下來,遞到跟前,“夫人,是不是這個袋子?”


    仙界流行的儲物袋叫作幻術袋,絕大多數是用皮革縫製,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卻能盛裝眾多仙寶。但和黃眉怪盜取東來佛祖的人種袋以及鎮元子的袖裏乾坤還不太一樣。


    一般的袋子雖說空間有限,但隻要是有形之物都能盛裝。幻術袋又叫靈氣袋,空間也有限製,但比普通袋子要大得多,但是在裝盛東西的性質上卻有些限製。


    譬如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是用來裝金丹的,後來金角、銀角盜去下界為妖,裝人的時候需要對手答應一聲,換而言之,如若對方不肯答應,便難以發揮效力。


    這就好像磁石引鐵一樣,必須對象符合某種特性,才能產生吸引力。


    仙寶通常會有不同的質性,諸如陰陽五行,如若放在一起,就可能相生相克,相互抵消。所以靈氣袋一般都會有些禁忌,不是什麽東西都能一股腦裝進去的。


    靈氣袋這種特性對於仙寶管製卻有一定便利,避免販賣、盜竊之類的犯罪泛濫成災。


    不同質性的仙寶如何兼容始終是一個難題,尤其是質性相互克製的,通常需要隔離開來。好在靈氣袋非常小巧,完全可以將不同性質的靈氣袋裝進一個有形袋,但是這樣一來,價格便非常高昂。一般都在十萬錢左右。


    秦素徽的手袋就是一種幻術袋,裏麵有五行質性的夾層,明欽送她的精石火赤如血,秦素徽放進火德層中。


    麻衣大漢眼見秦素徽打開手袋檢視,橫臂緊勒蔡芸娘的脖頸,厲聲道:“別耍花樣,快把精石交出來。”


    “找到了。”


    秦素徽取出彤紅的精石,這枚精石有鵝卵石大小,流光溢彩,好像一顆怦怦跳動的心髒。


    “快,給我放到櫃台上。”


    麻衣大漢大聲叱喝,秦素徽微一遲疑,依言把精石放上櫃台。


    “退後,都給我退後。”


    麻衣大漢拿著短銃胡亂比劃,眾人害怕他突然開槍,不由自主的閃身躲避。


    麻衣大漢挾著蔡芸娘緩緩靠近櫃台,短銃指著蔡芸娘,騰出手來飛快去抓櫃上的精石。


    一條人影倏然侵近,出手如電,握住麻衣大漢的槍管。


    麻衣大漢隻覺得眼睛一花,麵前多了個溫文爾雅的青年,好整以暇的道:“老兄,想要精石你得拿錢來。”


    麻衣大漢抓住精石心頭一喜,料不到有人如此大膽,竟敢攘奪他的槍銃,蔡芸娘見來了救星,慌忙往護衛中間躲去。


    麻衣大漢勃然大怒,扳動機括照著青年擊射。


    “欽之,當心。”


    秦素徽黛眉緊蹙,她本想先穩住麻衣大漢救回蔡芸娘,精石雖說昂貴,對神工坊也不算什麽。況且穆清絕是撫仙城郡尉,就算讓麻衣漢子逃出神工坊,也不難抓捕歸案,拿回失物。


    秦素徽思慮已熟,想不到明欽如此心急,他展動雲梭玉步,精妙之處不在秦素徽之下,根本不及攔阻。


    明欽治好了穆清絕的頑疾,也占據了她的芳心。秦素徽和穆清絕情同姐妹,深知穆清絕的心事,莫說一顆精石,就是十顆百顆也比不了他的性命要緊。


    麻衣大漢麵露獰笑,悍然扣動機括,隻聽得砰訇一響,火光噴濺,短銃炸裂開來,麻衣大漢痛叫一聲,整隻手掌鮮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


    原來明欽那一抓使上金剛掌力,將短銃捏的變了形,麻衣大漢不虞有此,登時自食惡果。


    麻衣大漢見勢不妙,抓起精石往門外衝去。


    “給我攔住他。”


    蔡芸娘吃了大虧,對麻衣大漢恨入骨髓,這精石價值在三五百萬,如若讓麻衣大漢搶走,豈不是要算到她的賬上。蔡芸娘如何甘心,當即喝令護衛上前攔截。


    護衛配備的是電擊棍和落魂槍,電擊棍有三尺長短,和鞭鐧相似,不同的是電擊棍頂部有一節尖錐,能釋放電光,落魂槍也是槍銃的一種,能發射數尺長的鋼針,鋼針上麵抹有藥物,打到身上骨軟筋麻,像喝了迷魂湯一般。


    先前蔡芸娘落入麻衣大漢手中,眾護衛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可就沒了顧忌,幾個護衛堵住閣門,端著落魂槍一陣攢射,耳聽得颼飀聲響,半尺長的鋼針打到麻衣大漢身上,入肉寸許,任他皮糙肉厚,也疼得呲牙咧嘴。


    但是落魂針的效用需一刻鍾才會發作,麻衣大漢又是修行者,抵抗力頗強,一時還能支撐。幾個護衛揮舞電擊棍上前圍攻,棍頭電光吞吐,刺刺有聲,打到身上可絕不好受。


    麻衣大漢眼見衝不出去,忽然往櫃台退去,一個翻滾躲到櫃台後麵。


    端木漪看得娥眉緊蹙,櫃台裏羅列著許多武寶,若讓麻衣大漢搶了去,後果不堪設想。好在槍銃和子彈是分開放置的,櫃台裏隻有槍銃,子彈則藏在倉庫裏,為了安全起見,不在店中。


    “不好。”


    秦素徽顯然也想到這點,坊裏雖說沒有子彈,麻衣大漢是帶著槍銃來的,明欽隻毀了他的槍銃,身上必然還藏有子彈。


    眾護衛拿著電擊棍和落魂槍緩緩逼近,突然聽得一聲大喝,麻衣大漢霍然站起,渾身衣衫破爛,肌肉賁起,眼珠子變成赤紅的顏色。他從櫃台裏撈起兩把陷陣槍,狂叫道:“都給老子去死。”


    眾護衛駭然變色,這種陷陣槍有三尺來尺,機匣裏能填充上百顆火石,威力驚人。


    護衛人手雖多,在陷陣槍麵前卻沒有多大作用。


    眾護衛下意識地四散躲避,卻忘了麻衣漢子根本就沒有子彈,短銃和陷陣槍形製大異,子彈也不能混用。


    麻衣漢子狂叫呐喊,氣勢驚人,端著兩把陷陣槍衝將出來,這陷陣槍甚是沉重,盡管沒有子彈,也是不錯的武器,幾個護衛反應過來,趕忙上前攔阻,卻被麻衣漢子揮動陷陣槍砸開。


    麻衣漢子橫衝直撞,帶著一股煞氣,他目光一轉,看到遠處的端木漪,大步衝了過去。


    “惡賊授首。”


    唐媺是端木伊人的隨身護衛,丈夫是一家鏢局的總鏢頭,本身也修為不弱。


    唐媺看麻衣漢子衝向端木漪,厲叱一聲,躍到麻衣漢子側翼,一拳朝他肋骨轟去。


    麻衣漢子凶性畢露,整個人好像壯了一圈,唐媺才夠到他肩膀,隻能挑相對脆弱的地方下手。


    麻衣漢子冷哼一聲,眼睛跳動著熾熱的光焰,掌心挾著灼炙的炎氣,尚未臨體,唐媺便覺得腥風撲麵,頭暈眼光,喘不過氣來。


    唐媺吃驚不小,據她觀察麻衣漢子並沒有什麽精妙道術,原本以為對付他輕而易舉,哪知他身上溫度極高,似乎蘊藏著強大的能量,現在看來要接近都很困難。


    端木漪眼見麻衣大漢大發神威,無人能夠抵敵,忙拿起複合弓,調好弓弦,取出一支鐵箭搭到弦上。


    秦素徽本想上前攔擊,明欽搶上一步,扯住她的衣袖道:“這人有些邪門,我懷疑他用了精石,還是放他走吧,不然你這裏必會成為一片瓦礫。”


    秦素徽怔了一怔,心知明欽所言不假,平常人是無法使用精石的,這人突然爆發出強大的能量,很可能是吞食了精石的緣故,精石的威力勝過靈石百倍,這人現在就像灌滿了魔血的機器,就算大家一起圍攻也抵擋不住,隻能白白斷送性命。


    現在重要的是通知緝查司,讓穆清絕調動兵馬抓捕。


    麻衣漢子逼開唐媺,再去找尋端木漪的蹤影。端木漪看準機會,弓開如滿月,箭去如流星,隻聽‘錚’的一響,一尺多長的鐵箭正中麻衣漢子咽喉。


    端木漪微微鬆了口氣,心頭泛起一絲得意,她已經很多年沒有使過弓箭,看來射術並沒有什麽退步。


    麻衣漢子抓著鐵箭拔了出來,脖頸凹下一個孔洞,居然沒有鮮血流出。


    麻衣漢子大步衝上,端木漪嚇得呆了,避閃不開,登時被他抓在手中。


    “放開我姑姑。”


    端木伊人心頭大急,麻衣漢子連複合弓都射不死,簡直可以稱得上銅皮鐵骨,她身上沒有攜帶槍銃,眼睜睜看著端木漪受製於人,卻也無力救援。


    麻衣漢子拽著端木漪奔出神工坊,目光在路邊一掃,沉聲道:“哪個是你的仙車?”


    這人形貌粗野,心思卻頗為精細,他抓住端木漪,一是要做個人質,二來是要她幫忙駕車,好快速逃離。


    端木漪頗感猶豫,心知一旦上了仙車,想脫身就難了。


    “快說,不然我就紮你幾個窟窿。”


    麻衣大漢手裏還拿著那支鐵箭,他服**石之後,神氣健旺,尋常一枚箭支都能作化利器,足可取人性命。


    “那個……那個是……”


    端木漪無可奈何,指了指道旁的鶴形車,麻衣大漢大步衝下,伸手拽開車門,將端木漪推進禦座,冷聲道:“你來駕車。別給我耍花樣。直接出城。”


    端木漪愣了半晌,車門是反鎖著的,麻衣大漢不用鑰匙,一拽就開,手臂的力氣著實驚人。麻衣大漢隨後坐進仙車,催促道:“快點出城。”


    秦素徽等人追出神工坊,就見端木漪駕著鶴形車衝出街市,扭頭和端木伊人商量道:“我去緝查司一趟,妹妹最好跟著端木姑姑,別讓她走失了。”


    “那咱們分頭行動。”端木伊人答應了一聲,猶豫道:“要不要通知二賢莊的人?”


    端木漪是蕭東籬的夫人,蕭南焰的嫂子,她被人劫走,說不定和二賢莊有關。那麻衣大漢來曆不明,劫走端木漪未必是無意為之。二賢莊是道術世家,高手眾多,出了這麽大的事,照理應該知會一聲。


    秦素徽點頭道:“妹妹可以派一個手下回去告知蕭莊主。那人服了精石,可是不好對付,若有二賢莊相助,解救端木姑姑更有把握一些。”


    “姑姑把車子開走了,素姐這裏有沒有多餘的仙車借我使使。”


    端木伊人來得時候隻駕了一輛仙車,現在被麻衣大漢劫走了,再去別處調撥可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你們開我的車子去吧。”


    秦素徽取出雪兔車的鑰匙,端木漪在神工坊被劫走,她也有很大責任,況且彼此沾親帶故,秦素徽自然要盡自己所能,加以援手。


    “欽之呢?”


    送走了端木伊人,秦素徽回頭一瞧,早不見了明欽的蹤影。問了問蔡芸娘,也說不知道。


    “這小子跑哪去了?”


    秦素徽微微苦笑,隱隱猜到明欽可能是追趕麻衣大漢去了。她和端木伊人商討救人,白鶴車早就跑得蹤影全無,端木伊人再去追趕怕是希望渺茫,不知明欽能否追得到。


    “準備仙車,我要去緝查司。”


    秦素徽心想穆清絕這會兒可能不在緝查司,端木漪失蹤是件大事,半點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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