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鼻國隻是蕞爾小邦,明欽有羽翮之利,飛越七海也不過三天五日,去往渾堅城頂多也就幾個時辰。但是杜芳惜不能騰雲駕霧,便不如仙車來得省力。


    “是不是擔心我追不上你?”


    杜芳惜輕哼一聲,她冰雪聰明,不難猜知明欽的想法。她得甘婀荷傳授白澤鎧,不免有些躍躍欲試,方才不好在蓮香和陰秀寰麵前賣弄。


    山坡上四望無人,杜芳惜美目微闔,提聚真氣,白澤獸在識海中悄然覺醒,體內煥發出耀眼白光。


    明欽大感愕然,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杜芳惜身上銀光流溢,仿佛披了一層霜雪,轉眼凝成實質,幻化成一件光彩奪目的甲胄,背上一雙雪白的肉翅,微風鼓蕩,冉冉升空,真如天女下凡一般。


    “原來我娘把白澤鎧給了你。”


    明欽聽陰秀寰說甘婀荷送了杜芳惜一件東西,本來懶得多問,想不到是這件白澤鎧。五虎神鎧中隻有白澤鎧是甘婀荷喚醒的,連他也無法操控。


    白澤鎧又是五副鎧甲中惟一帶有翼的。堪稱是毛族中的異數。


    所謂五蟲羽、毛、鱗、介、倮,本來就是從體表特征劃分的。鳥有羽、獸有毛,魚有鱗、龜有介,但是宇宙萬物也不是一下子就如此豐富多彩的,而是經曆了一個發展變化的過程。


    再加上四靈之間血脈的混融,兼有數種物類特征並不奇怪。薑子牙的坐騎喚作四不像,犄角像鹿、頭臉像馬、蹄子像牛、尾巴像驢,但這些特征還都是毛族的,血緣較近。


    其實四靈混血由來已久,金翅大鵬就是鳳凰和鯤魚的後裔,擁有鳳凰的神飛能力和鯤魚的巨大體型。這已經超出了單一種族。至於龍族混一四靈之後,這種現象更為普遍,‘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都是祖龍和其他種族的妃姬所生。


    雖說禽鳥有翅能飛是顯著的特征。事實上翅膀並非鳥族獨有,昆蟲中蝴蝶、蜜蜂之類會飛的比比皆是。


    毛族中會飛的也不隻一個白澤,傳說中有一種肉翅虎,翅膀和蝙蝠相似,商周之際有大將黃飛虎,薑子牙道號飛熊,這飛虎、飛熊並非空**來風,而是確有其種的。


    雖說都有翅膀,形質卻有很大不同。昆蟲種類繁多,和四靈相比,最大的區別是體型大小,並無統一的特征。


    一般來說,翅膀有羽翼,有肉翼,禽鳥皆為羽翼,毛族能飛的多屬肉翼,像肉翅虎,白澤之類。


    相傳雷震子的風雷雙翅也是肉翼,肉翼的形狀以蝙蝠為代表,像手臂一樣多了一個關節,羽翼則無此特征。


    明欽的鳳凰金翅是中央鳳凰血脈神通,自然是羽翼。白澤則是毛羽神獸,翼為肉翅,兩者形狀頗有差異。


    杜芳惜見明欽看呆了眼,玉頰微微一熱,點頭道:“是啊,你娘怕我拖你後腿,把白澤鎧借我穿幾天,我看就用不著仙車了吧。”


    “那走吧。”


    明欽說著一飛衝天,當先往渾堅城行去,杜芳惜有了白澤鎧伽持,戰力比他隻高不低,行動上確實方便了不少。


    明欽原以為甘婀荷對杜芳惜有些偏見,未曾想會把白澤鎧借給她。


    這青天白日在空中飛行,多少有些驚世駭俗,兩人盡量飛得高一些,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趕到渾堅城已是後晌,兩人進了城,杜芳惜拿出靈犀佩試著和楊再思介紹的人聯絡。找到楊再思發來的符印,祭出符音,靈犀佩光芒流溢,發出嗡嗡的振鳴聲。


    過了片時,靈犀佩中傳出啪嗒一響,有人接收了符音。


    “喂,請問是尹姑娘嗎?”


    杜芳惜記得楊再思傳來的符印說是一個姓尹的姑娘。


    “你是……”


    靈犀佩那邊傳來一個女聲,那人甚是警惕,不肯吐露自己的名姓。


    “我是楊小姐派來接應你們的。”


    杜芳惜心想這符印不會有錯,這麽機密的事對方應該不會泄露出去。


    那人沉默了片刻,“你到城西的飛雲觀來。你們來了多少人?”


    “兩個人。”


    杜芳惜瞄了明欽一眼,這個似乎沒必要說謊。


    “倆人?”


    那人追問了一句,明顯有些失望,“也罷,你倆來了再說吧。”


    “好,那我到了再和你聯絡。”


    杜芳惜話沒說完,那邊已經掐了符信。


    兩人打聽飛雲觀的地址,那地方好像有些偏僻,打聽了幾個人都無人知曉。


    渾堅城雖不富庶,地域卻十分廣闊,找一座道觀無異於大海撈針。杜芳惜再和那個姓尹的姑娘祭信詢問,不知是否傳祭台稀少,祭了數次都無人接收,眼看著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正在一籌莫展的當兒,杜芳惜的靈犀佩忽然嗡鳴振響,取出來一看,上麵浮現的正是那位尹姑娘的符印,杜芳惜心頭一喜,連忙接通符音。


    尹姑娘道:“杜小姐,是吧。你們到哪了?”


    “我們就在城西,但是找不到飛雲觀在哪兒,附近也打聽不到。”


    杜芳惜心想這飛雲觀如此隱蔽,倒是方便象主藏身,可見這尹姑娘辦事還是比較可靠的。


    尹姑娘指點道:“城西有個鐵駝山,山上有燈光的地方便是。你們再找找看。”


    “好的。我再找人打聽一下。”


    杜芳惜籲了口氣,看明欽渾若無事,忍不住蹙了蹙眉,埋怨道:“你怎麽沒事人似的,一點也不著急。”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著不著急?”


    明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人既然是等著他們來接應的,應該比他們著急才是,他們在城西轉悠了足有一二個時辰,那人才想起來詢問一下。有鼻國佛法很盛,上邪教的教壇借著修羅人大掠諸天的東風也建造了不少。至於道觀恐怕不會很多,打聽不到也在情理之中。


    人家不著急,自然是想著你來著急。明欽不像杜芳惜那樣關心則亂,反而能看出一些蹊蹺之處。


    如今天色已晚,荒山野嶺也沒有什麽行人,好在靈犀佩裏麵藏著地圖,杜芳惜調撥出來,果然有一個鐵駝山。


    兩人順著地圖的指引找到鐵駝山,發覺這座山範圍不是很大,山上林木茂密,鬱鬱蔥蔥,夜色下黑壓壓一片,有幾分陰森詭秘的氣息。


    兩人都有神飛之術,居高下視,山上的景物盡收眼底。仔細搜尋了片刻,發現山腰隱約有些燈光透出,飛近了一看,林木深處確有一座破舊的道觀。


    兩人收斂翅膀降落下來,隻見匾額上的油漆已經斑駁不堪,飛雲觀三字倒還清晰可見。


    “是這裏了。”


    杜芳惜喜動顏色,抓起門上的銅環敲了幾下。


    過了片晌,耳聽的吱呀一響,一個中年道士探出頭來,打量了兩人一眼,“兩位有何貴幹?”


    杜芳惜忙道:“請問貴觀可有一位尹姑娘?”


    “跟我來吧。”


    道士引著兩人穿廊越院,來到一間廂房外麵,拍拍門道:“尹施主,你的朋友到了。”


    “請進。”


    房裏有人答應了一聲,道士推開房門,就見裏麵坐著一個女道,麵容白淨,頗有幾分姿色。


    道士退了出去,闔上房門。


    “你就是尹姑娘?”杜芳惜問。


    “正是。”


    女道含笑點頭,擺手道:“兩位請坐。”


    杜芳惜聽出她的聲音和靈犀佩中大致不差,稍稍放下心來。明欽原以為這尹姑娘便是天禽苑的尹疏桐,楊再思姓尹的朋友應該不多,想不到還另有其人。


    女道起身泡了兩杯茶水放到兩人麵前,微笑道:“兩位長途跋涉,先吃杯茶解解渴。”


    “多謝。”


    杜芳惜微微頷首,話入正題:“不知象主現在什麽地方?”


    女道歎了口氣道:“森江得知象主離開了金穀園,調派了很多高手前來追蹤,象主今早已經離開了。如若到了安全地點,自會和我聯絡。我是特地留下來等候你們的。”


    杜芳惜大失所望,蹙著娥眉道:“我們是來接應象主回邊城的,鐵崖將軍忠心王室,隻要見到象主本人,一定會請兵助他平定叛亂。”


    “象主也想到邊城去。奈何森江極為害怕象主和鐵崖將軍會麵,在道上布下重兵。以你二人之力恐怕很難保護象主周全。”


    女道看杜芳惜麵有不服之色,淡笑道:“不是我看輕二位的道行。森江這回調動了大批高手,有九皋觀、神光教、巫毒教的人,切不可掉以輕心。”


    杜芳惜臉色微變,九皋觀是古長鴻一手所創,自號滅法老祖,徒眾過萬,堪稱是有鼻國最有實力的道派。神光教是羅刹國彌羅神光的支屬,森江曾在羅刹國學道,皈依彌羅神光,得到羅刹皇帝的扶植。巫毒教則是炎方第一教派,於用毒法門無所不通,讓人談之色變,修行者也不願輕易招惹。


    和獨尊王交情甚好的毒士伏都子便是巫毒教的人。


    這三派有一個出現都不好對付,何況是三派齊至。杜芳惜和明欽雖有神飛之術,也不能一口氣將象主背回邊城。一旦露了形藏,恐怕很難脫身。


    “現在有一個辦法就是搭乘海船,通過水路前往鐵杵城。我還要等一等有沒有別的幫手前來,兩位可以在觀中歇息一晚,明早再去和象主會合。”


    女道說完端起麵前的茶碗抿了一口,“道觀裏沒有什麽人,觀主是我一個道友。兩位想吃什麽隻好自己動手。院中的房舍都是空閑的,隻是無人打掃,權且將就一下吧。”


    “道長不必客氣。出門在外有住的地方已經很好了。我帶了一點幹糧。欽之,你吃嗎?”


    杜芳惜感覺明欽有些心不在焉,話也很少,心中暗自一歎。


    明欽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啜了兩口,“我口渴。”


    兩人趕了一天路,縱然功力深湛,仍不免有些困乏。喝了點熱茶便告辭而去。


    這飛雲觀非常荒僻,遠遠無法和九皋觀相比,屋宇十分破舊,灰塵遍地,連個燭台也沒有。


    女道拿著燭台引路,給兩人安排房間,反正這些房舍相差不遠,沒有什麽好挑揀的。


    兩人就選了女道隔壁的兩間,女道一走,房間頓時陷入了黑暗。


    明欽躺在床上和衣而臥,房裏連被褥也沒有,就算有隻怕也發黴不能用了。真正的修行者本來也不在乎這些東西,許多寺廟、道觀,香客如雲,賺得盆滿缽滿,何曾有幾過得道高僧?


    佛菩薩本不在寺廟裏,一味祈財求福的愚夫愚婦又哪裏明白?相比之下,上邪教講究懺贖,不設偶像,反而近於實信。儒者隻將孔子奉為先師,不語怪力亂神,尤屬難能可貴,遠非世間宗教所及。隻是世人很少能像孟子那樣養就浩然正氣,果於自信。精神上需要一個寄托,各種學說便乘虛而入。


    睡到半夜,明欽忽然被一種怪異的聲音驚醒,咯吱咯吱的聲響不知從何處傳來,喉中透著一股血腥氣,有種頭昏腦脹的感覺。


    明欽強提一口真氣,兩儀氣遊走全身,將這股煩惡之氣衝散,頓覺得好受不少。


    外麵傳來尖厲的嘯聲,咯吱聲又響了起來。明欽大吃一驚,不由毛骨悚然。他的兩儀氣是含生之力,連萬毒之毒的屍毒都奈何他不得。


    雖說沒有比目玉,他的兩儀氣也是無源之水,弱化了許多。但是克製不了體內的毒,也讓明欽頗感意外。


    現在想來那女道的茶水中很可能下了蠱毒,明欽對兩儀氣太過自信,而且女道說得有板有眼,兩人不免放鬆了警惕。


    蠱毒通常會以肉眼難以辨識的毒蟲為媒介,入腹之後極難清除,厲害的蠱蟲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能吸食人的精血,十分可怕。


    炎方氣候炎熱,瘴氣勃鬱,給毒蟲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是以蠱毒在炎方非常發達,在南溟、北溟那種終年積雪、寸草不生的地方自然不會有許多形形色色的毒蟲。


    明欽想到杜芳惜也喝了不少茶水,不知情況如何,連忙跑過去查看。


    外麵月色甚明,明欽攝取出雀脊劍,這把劍是火雀所化,光明燭照,比火把可要明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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