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杳無音訊,不知道我的孩子還是否活在世上。[]”


    這麽多年尋覓無果,已經讓江夫人沒有絲毫信心,提起來就唏噓不已。


    江水心挪坐到她身邊,小聲安慰道:“媽,你就別難過了。不是還有我和大姐嗎?”


    “你……你能讓我少操點心,我就燒高香了。”


    江夫人歎了口氣,扭頭看著明欽道:“我那孩兒如果還活著,應該也有你這般大了。可惜我沒有你母親那樣的福份,不知道我們母子此生還有沒有團聚的機會。”


    明欽見她淚光瑩然,眼眸中流露出慈愛的光輝,心中微覺尷尬,不知如何搭話才好。


    “心兒,你看明公子是不是跟你大姐有些相像?”


    江夫人眸光深注,若有所思地問。


    江水心怔了一怔,頓時啼笑皆非。心說:他跟大姐能有什麽關係,所謂相像又從何說起?轉念一想,母親平日常說,大姐像她,而自己像父親。她說明欽和江姬相像,其實是說明欽長的像她,隻是不好意思明言罷了。


    江玉麟丟失的時候不足周歲,長成之後必然形貌大異,茫茫宇宙人無數,麵貌相似何足為奇。就算明欽和江姬有些相似之處,也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江夫人思子心切,她的想法不可以常理度之。既然已經先入為主,不免越看越像,什麽荒唐的念頭都可能冒出來。


    她想明欽既是和母親自幼離散,懸隔多年,未始沒有認錯的可能。他和江姬容貌約略相似,說不定倒是江家的孩子亦屬可能。


    明欽啞然失笑,他很能體會江夫人的心情。所謂‘疑心生暗鬼’,用在這裏雖然不甚合適,道理卻如出一轍。


    之前鵲仙也說他和江山門主孫弘十分相像,後來在芙蓉園見了孫弘的影神圖,也不覺得有太多相似之處。江夫人的話,他是絲毫不會當真的。


    江水心對明欽素乏好感。當然不願承認他和江姬有何相似之處。直言道來,又怕江夫人傷心。當下隻是含糊其詞,不置可否。


    說話間,門外響起畢剝的敲門聲。一個護衛推開虛掩的門,恭敬的道:“夫人,小姐,老爺回來了。”


    “太好了。”


    江水心長鬆了口氣,歡喜的跳了起來。挽著江夫人的手臂道:“娘。咱們回去吧。”


    江夫人微一點頭,遂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公子的話我會盡快轉告給老爺,讓他調集人手早作防範。你也早點休息吧。”


    “夫人慢走。”


    明欽如蒙大赦,起身目送江夫人離開,頓覺得輕鬆不少。


    廳中就留下明欽和蓮香兩個人,蓮香準備措詞想讓明欽了解到她微妙的心境,不知明欽想得是兵燹宗不久來攻,如若應對失當,必然死傷眾多。


    “我下午碰到兵燹宗的人。他們也是奔著江家來的。個個配有厲害火器,實在非同小可。你晚上當心一點,倘若兵燹宗真的攻打館驛,注意他們的火器,別被傷到。”


    “你下午到哪裏去了?怎麽會撞見這些魔徒?”


    蓮香對炎方的勢力略有所知,除了蒼梧山的十三家,枉死城還有許多魔道妖人出沒,兵燹宗就是其中之一,但兵燹宗擅於製作火器,實力非仙娘宗、鬼蜮宗可比。[]


    枉死城論列魔道宗派。兵燹宗一向名列前茅,許多幫派的火器都是從兵燹宗購買,讓名門正派都眼紅不已。


    “隨便到外麵走走,碰巧遇上的。你可以跟朝雲說一下。別到時候逃不出去,死的稀裏糊塗。”


    明欽心知齊善和江老爺如果在外圍嚴密設防的話,還有一些機會。如果讓兵燹宗衝進館驛,施放火器,這邊是萬難守住的。那時就隻能各自逃命了。


    “你還不知我師叔的本事,她能有什麽危險?”


    蓮香抿嘴一笑。朝雲仙子的屍功已經有相當境界,比起獨尊王也差不了多少。隻是獨尊王渾身糜爛,屍毒已經浸入骨髓,朝雲仙子則尚可維持,沒到徹底毒化的地步。


    “我先去小睡一會兒,隻怕今天晚上不甚太平呢?”


    事情交待清楚,明欽就起身往臥房走處。蓮香見他不來糾纏,想要問一下比目玉的事,又有些羞於啟齒。


    正在兩難之間,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明欽腳步一拐,拉開房門,外麵站得還是方才叫走江夫人的護衛,不知為何去而複返。


    “明公子,夫人有事找你敘話。”


    明欽怔了一怔,轉身闔上房門,點頭道:“走吧。”


    江夫人這時候找他,多半是要詢問兵燹宗來犯的事。館驛中客商眾多,兵燹宗大舉來攻,又攜帶火器,不知將有多少人無辜受禍。若能設法化解,也是一樁好事。


    江老爺一家的住處就是左近,不過二三十步的距離,頃刻便到。


    門外站著幾個負手叉腰的護衛,目光逡巡,神情冷肅。


    護衛和同伴打了個手勢,推開房門道:“公子,請進。”


    明欽點了點頭,邁步走入客房。房門隨即在身後闔上。


    大廳的布置和明欽住得那所約略相似,江夫人母女坐在中間的連椅上,緘口不言,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看到明欽進來,江夫人頓時喜形於色,起身招手道:“公子,來這邊坐。”


    明欽答應一聲,在兩人對麵坐下,欠身道:“不知夫人找我來有何指教?”


    “是這樣的。”江夫人道:“郡守召集滿城的富商名流給老爺接風洗塵,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回來之後就昏睡不醒。公子的訊息我還沒有機會告訴他,這可如何是好?”


    “夫人何不與管家和狄統領商議?”


    明欽啞然失笑,江老爺不能理事,那你應該和江鍾、狄千鈞商量呀,問我有什麽用。


    卻不知江夫人和他敘談之後,不覺將他當作子侄輩看待,信任程度還在江、狄兩人之上。


    “對,心兒,你去叫鍾叔和狄統領來。”


    江夫人恍然而悟。連忙吩咐江水心去臥房叫人。


    江老爺飲酒過量,嘔吐數次,江鍾和狄千鈞都在身邊看護,江家母女癖愛幹淨。對於這等汙穢之事避之惟恐不及。


    江水心輕哦一聲,快步走進臥房。過了片刻,領著江鍾和狄千鈞出來,扭身坐到一邊,“人我叫來了。”


    “見過夫人。”


    兩人見明欽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不由大感驚訝,恭身朝江夫人行了一禮。


    “兩位請坐,不必多禮。”


    江夫人讓兩人落坐,正色道:“事情是這樣的。明公子得到消息,說有魔道妖人今晚要來攻打館驛,我本想知會老爺,早做提防。不巧老爺喝的酩酊大醉,昏睡不醒。依你二人之見,該當如何應對?”


    “這事容易,夫人不必憂慮。讓狄統領好生防備也就是了。”


    江鍾雖是管家。一眾護衛都由狄千鈞調遣,如今危險重重,他更加不想過問,萬一有個閃失,也怪不到他身上。


    “夫人放心。咱們可以知會鬼蜮客和懷袖姑娘,讓他們一同防範。再由鄙人帶領家將護衛老爺、夫人,可保萬無一失。”


    狄千鈞對鬼蜮客的手段還是十分佩服的,也不知他剛被明欽教訓了一番,現在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仙娘宗********想在江家打秋風,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還是容易辦到的。


    “要不要稟明齊郡守,讓他調集郡兵前來保護。”


    江夫人不知道兵燹宗的虛實,明欽生怕嚇著她,也是語焉不詳。不過江夫人甚是機敏。明欽特意提醒她,總是敵人勢大,不易抵擋。


    直覺上還是知會齊善比較妥當。


    江鍾皺眉道:“明公子的消息不知從何處得來,可不可靠。據我所知,館驛附近已經有郡尉指派府兵防守。倘若調集郡兵,動靜未免太大。萬一無有賊人。豈不顯得咱們大驚小怪,煩擾地方。老爺行事向來低調,和齊郡守往常又無交情,他此番大張旗鼓的迎接,還不知打得什麽主意。還望夫人三思。”


    江鍾在江家做事多年,頗能揣摩江老爺的行事作風,他的話自有相當份量。


    江夫人凡事依重丈夫,不是個有決斷的人,聽江鍾這麽一說,便不肯輕易借重齊善。擺手道:“那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夫人放心。我這就和狄統領分頭安排。”


    江夫人這般鄭重其事,兩人也不敢調以輕心。畢竟有鬼蜮客這種前車之鑒,對於旁門左道狄千鈞還心有餘悸。


    兩人去後,江夫人神情微鬆,望著明欽和聲笑道:“如此安排,不知妥當與否?”


    “小心點總是好的,也許今晚賊人不來呢?”


    明欽故作輕鬆的笑道,眾人沒有見過兵燹宗準備的鐵狼頭的威力,不知厲害,若是十數高手拿著鐵狼頭衝進驛館,可當千軍萬馬,除非兵燹宗改變了策略,或者沒有潛入城中,江家護衛和郡尉府兵頂多配備靈銃,遇到鐵狼頭根本不堪一擊,勝敗之數顯而易見。


    “賊人不來?我看你就是賊人。”


    江水心小聲嘟囔道,她見江夫人待明欽極是親厚,連她都受了冷落,自然有些忿忿不平。


    “明公子,你別嫌我多嘴。人老了難免有些絮叨,不知你家裏都有什麽人呢,怎麽會和那兩位姑娘在荒野中露宿。”


    江夫人抱著萬一的希望,旁敲側擊打聽明欽的來曆。她倒不是特別關心明欽,自從兒子走失了之後,碰到年貌相仿,身世不明的人總會試探一番。


    “媽,你糊塗了。他不是說過母子離散多年,最近才得相遇嗎?又有什麽好問的。”


    江水心翻了個白眼,她對江夫人這種僥幸心理已經見怪不怪,總擔心有一天兄弟找不到,母親先要瘋了。


    “是,是。丫頭別打岔。”


    江夫人赧然一笑,追問道:“不知你母親是哪裏人氏,又是怎麽找到你的。”


    “不瞞夫人,我是從大摩國來的。母親在玉京做事,母子相認亦是天緣巧合。事已如此,夫人還是暫且寬心,令郎長成之後,說不定會尋訪自己身世,或許哪一天夫人安坐家中,令郎便自己找上門來了呢?”


    江夫人待他十分客氣,明欽不知道這是心性使然,還是愛屋及烏,但人家出身巨富,如此和顏悅色也算難得可貴。


    “但願如此。”


    江夫人聽他說得平易,頓時大為安慰,感歎道:“你便是自己尋訪到母親的嗎?”


    明欽微一遲疑,點頭道:“不錯。世人誰無父母,隻要有機會總該找到他們,奉養終老才對。”


    他從下界上天,有違諸天律法,不是什麽值得稱道的事,和江夫人就沒有必要透露底細了。


    “欽之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江夫人拊掌道:“你沒有父母管教,卻能如此明白事理。真是難得。”


    說著瞄了江水心一眼,雖然沒有拿她比較,意思卻不言而喻。


    江水心臉蛋微紅,撅著柔唇道:“你看我做什麽,我已經夠懂事了。是,我是沒有大姐懂得討你歡心。”


    當著明欽的麵兒,江夫人不想過於貶低女兒,免得她羞惱成怒,互相置氣。


    明欽輕咳一聲,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夫人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不忙,再坐一會兒吧。”


    江夫人覺著聊得有些眉目,不想半途而廢,岔口道:“心兒,去看看你爹酒醒了沒有?”


    江水心嬌哼一聲,拍拍衣裙氣鼓鼓地去了。


    “欽之,你是怎麽找到你娘的,分開的時候可留有什麽信物嗎?”


    父母子女離散在世間並不罕見,最惡劣的是有一等人專做販賣孩童、婦女的事,在一些荒僻的地域,重男輕女,或娶不到妻子,山民互相包庇,隱匿不言,給別人骨肉完聚造成很大的障礙。


    當然仙界道術精妙,有很多法門可以鑒定血緣關係。問題是鑒定的方式須得出於自願,若無相當的把握,誰願意跟不相幹的人鑒定有無血緣聯係。


    所以信物在尋找遺失親人時仍有重要的作用。胎記也算信物的一種,但並非人人都有,不足憑恃。其他像衣物、佩飾又容易出現差錯,還好信物隻是一種憑證,根本的依據還要歸之於仙家的法寶鑒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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