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封神之戰以後截教門人紛紛坐上了仙界神位,居然也盛昌博愛、平等的教義,扮演起救世主的角色,將此前助紂為虐的行徑淡而化之,反而大義凜然的指責闡教眾仙假仁假義、排斥異己什麽的。


    是以一些和教義違礙的行當都被仙界明令禁止,譬如這青*樓妓寨便是犖犖大端。


    上古之時,人知其母不知其父,遊冶之舉自然無從發生,自從管仲設置女閭,皇朝無代無之,即便道學家泛濫的宋、明也無可如何,可見一種現象的出現和消亡原不是一紙條文便可約束,倘若官家每可令出法隨,天下大治倒也容易的很。


    上古治民以道,五霸治民以術,前漢以來尚有學而已,之後則不學又無術,初以為天下為治甚易,動而失據則搪塞之,搪塞不足又裝聾作啞,無怪人說,‘一入截教,便無足觀’。宜乎本就是一群濕生卵化之類,哪裏知道聖王設道的深心用意。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以色事人也算投其所好。色藝之流隨處可見,飲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也。截教門人每每板起麵孔將道學家批駁的體無完膚,而其行事卻往往顛三倒四,自相扞格-∞,。


    令行而不能禁止,反而平生無限紛擾。俚語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人人知之,人人戒之。社會存此一尾閭,則禮法之堅守壁壘不能說毫不入情。可笑的是禁令一出,妓寨並不見得少了,卻是遁入各行各業,喪行失恥,不可言說。


    而逼良為娼這種最可鄙棄之事反而猖獗彌甚,官不辦,法不究,誰說這些截教之徒真能秉持正義呢,不過是聊以遮羞以供其上下其手的便利而已。


    芙蓉樓便是地皇縣一座氣派非常的大堂會,明麵上的老板是摘星社的支通天,遠遠望去一片燈火輝煌,樓閣連雲,不愧有摘星之名。


    明、龐兩人降下雲頭,龐韶飛快的道:“欽之,你可知道天界有兩大巡檢,黑臉巡檢張桓侯三十年一度巡查三界,所過之處沉冤昭雪,貪瀆仙吏無所遁逃。白臉巡檢盧有道十年一巡檢,此公自號‘長樂老’,巡行之時笙歌靡曼,回到天庭也隻誇讚四海升平而已。若是盧白臉倒也罷了,倘若不巧來的是張桓侯,你我二人可敵他不過。”


    明欽訝然道:“原來還有這種分別。瞧支登天的作派,這欽差必是盧有道無疑了。不知為何一個十年一巡,一個三十年一巡。古說三十年一世人,來的可真夠晚的。”


    “天庭立法確實有些不合情理,笙歌靡曼三十載,隻怕已是沉屙難起,便是由張桓侯整治一番,也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龐韶默然一歎,岔口道:“不說這些了,若是能神鬼不覺的將樓中情景打探清楚最好。你精擅變化之能,不如變作支祥麟的樣貌,易於為力。”


    “好主意。”明欽拊掌一笑,捏個法訣,搖身一變,一個舉止輕傲的支祥麟便活脫脫出現了。


    仙家大都懂些變化之道,龐韶雖沒有特別研習過,以她鳳凰血裔的靈明變化些羽類雀鳥倒不算難,複雜些的便無可為力了。


    她從腰間的‘如意囊’中掏出一麵黑色大氅裹在身上,轉了個身笑道:“我這身打扮怎麽樣?”


    “不錯,”明欽笑道:“你就扮作我的隨身護衛吧,支祥麟這樣的闊少爺不帶個隨從總是不夠體麵。你這副打扮神秘感十足,估計沒什麽人敢輕易招惹。”


    兩人大搖大擺的向芙蓉樓走去,早就落到在外放風的打手眼中,一個瘦削的漢子小跑過來,點頭哈腰地道:“大少爺,您今兒怎麽自己走著過來了?”


    明欽好整以暇的道:“跟朋友出來玩,順道路過,聽說人已經抓了,過來看看。”


    “是,是。”那人不迭聲道:“人已經給紅姑送過去了。您這是不打算回去了嗎,要不要我給您安排兩個姑娘服侍一下。”


    明欽正要推托一下轉念一想給這家夥找點事做也不錯,擺手道:“你去安排吧,紅姑在哪?”


    “她在天字號第三間。少爺您忙。”這龜公眼力勁兒極好,當下顧不得放風,屁顛屁顛的安排姑娘去了。


    芙蓉樓裏鶯歌燕舞熱鬧非凡,正堂中挖了一個平闊的大池,裏麵坐滿了衣裳齊楚的恩客,幾個霓裳翩翩的女郎站在池子中央曼舒廣袖,輕歌妙舞,引得眾人不時歡聲叫好,醉氣醺醺的麵孔在五彩光燈下明暗不定,蕩漾著陣陣奢靡之氣。


    正堂的一側有幾個小閣子,裏麵搭建著數架雲梯,龐韶對天界建築非常熟悉,拽了明欽一下隨著幾個男女進到閣中,閣壁上吊著一個銅鈴,旁邊的牆壁上鑲嵌著一個精巧的小算盤,上麵寫著天、地、玄、黃什麽的。


    明欽見有的人在上麵輕輕撥動,微微恍然依法在天字上撥了一下,銅鈴叮鐺一響,閣門緩緩闔上,雲梯便在一陣嗡鳴聲中上升起來,天字號卻是極高的一層,中途雖有三三兩兩的人不時進出,到了最後卻沒什麽人留下了。


    原來仙家雖是神通廣大,卻愈發疏懶起來,況且,‘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玉帝並不喜歡仗恃神通不服管束的人,是以在仙界靈器一道大為昌行,神通之說反而有些黯淡。


    天字號樓相對僻靜許多,牆壁都是玉石打磨,光可鑒人,檀木門窗精雕細鏤隔音極好,門旁都掛著小牌子,寫著天幹地支。


    兩人正尋思這第三間會是哪個,耳聽的吱呀一聲,一個衣裳不整的矮小中年人鬼鬼祟祟的推門而出,抬眼望見兩人唬了一跳,訕訕的道:“支……支公子,咳……”


    “鄭緝查?”明欽臉色微沉,看來近墨者黑是一點不假,這鄭緝查撿了支通天的便宜,登時跟著聲色犬馬起來,倒也不足為奇。


    “你是來找那兩個女弟子的吧,我……咳,二叔已經安排好了。”鄭緝查想起現在是支通天的身份,沒必要低三下四了,不由挺了挺腰杆,聲音也穩健了許多。


    “人是你抓來的?”明欽和煦一笑,心頭越發冷了起來。


    “那是當然。老大吩咐的事我能不親力親為嗎?”鄭緝查自信滿滿的道:“你放心吧,一根汗毛都不會少,我已經給紅姑送過去了,若是不好調治便下點藥,包管讓欽差大人滿意。”


    “很好。”明欽漠然一笑。


    有了鄭緝查前麵帶路,事情登時變的簡單起來。三人在寅字房間外站定,鄭緝查輕咳一聲,敲了敲門。


    “紅姑,支少爺看你來了。”


    一個滿臉凶相的仆婦拉開房門,明欽三人魚貫而入,目光在房中一掃,不由啞然失笑。


    房內陳設的是個書房模樣,靠牆擺放著數層古董架,旁邊是一個紅木書桌,上麵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幾本線裝書也十分齊整。


    對麵釘著一個神龕,供俸著秉直無私通天教主,四壁掛了幾幅書畫,有品性高潔蓮花圖,題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書法寫的是《昊崇大上經》,“熱愛天庭、熱愛玉帝”雲雲。


    另一邊拖著長長的幃幔,後麵放著一張繡床,兩個身形纖瘦的少女相互攬抱著坐在床邊。


    一個體態豐腴的紅衣婦人環抱雙臂盯著兩女詭秘膩笑,另有兩三個手腳結實的仆婦在一旁侍候,虎視眈眈的神色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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