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尋往古,其實仙道並沒有文武之別,孫武、吳起都有兵書傳世,古人也常常把出將入相視為最高榮譽。


    由於皇朝對武人不信任,重文輕武的風氣蔓延開來,文治固然衰靡不振,武功亦是乏善可陳。


    “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足證武風被鄙棄到何種程度。一個人可能才力有限,有所偏至,但偏至不可至於偏廢,宋朝以後為防備藩鎮割據壓抑武風太甚,頹風所至屢被夷狄所乘,實在是很可哀的。


    異時又鄙棄文儒過甚,以粗鄙無文為美,文、武兩道交相失之,禮儀之邦而無禮儀,衣冠之國而無衣冠,徒事於狂呼叫囂不過一黔驢而已。


    現今仙界畢竟有文、武的分工,黎漢章作為帝經學院的次長,仙銜為教授,應該算寵遇了,不過他張口上帝、閉口玉皇,精魂是一點沒有煉出,這個真人境實在虛得很。


    神道之中道、佛、儒三分天下,這文儒之道雖然不講究攻城拔寨、辟易千軍,對世間風氣的影響卻是極大的。不論佛、道兩教如何風靡一世,讀書人總是沒有不讀四書五經,聖賢之道的。


    縱觀往古,¢,儒學雖然也有衰微的時候,但又如月之圓缺,稍晦之後終會大放光明。


    “你怎麽動起手來了?”龐子歆聽到動靜,推門一看黎漢章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明欽嘿笑道:“這是條趕不走的癩皮狗,子歆姐若是覺得這樣不妥,那你來趕他吧。”


    “你準備怎麽處置他?”龐子歆白了明欽一眼。


    “找個熱鬧的地方把他丟過去吧。”


    明欽摸著下巴微一沉吟,這老兒麵皮甚厚,不過學宮這種地方往往講個體麵,若是讓他丟個醜,自會有人收拾他。


    “小心一點兒。”龐子歆輕輕點頭,心說:舜華也提過這姓黎的很是討厭,仗著是帝經學院的次長經常上門糾纏,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明欽打量著黎漢章詭秘一笑,最近讀了須菩提真傳《金剛經》,其中離相之道對‘太陰煉形術”啟發很大。明欽按著他頭頂‘百會穴’,潛轉煉形術的法門,一道真氣狂湧而入,牽引的他渾身骨骼劈啪作響,肌膚上縈繞著一層淡淡青氣,迅速扭曲變形起來,眨眼間變成了一條毛色駁雜的老黃狗。


    “不錯,不錯。”明欽摸著他毛絨絨的腦袋,滿意的點頭笑道:“這樣就沒人認出你了,好給黎次長留幾分薄麵。”


    衍息宮住的都是廣鳴學宮極有分量的人物,亭台樓閣,櫛比鱗次,青板大道上一塵不染,除了幾個掃街力士坐在路邊的石階上休息,四望都是靜悄悄的,隻是偶爾從岔路口行過一輛甲光鋥亮的仙車。


    明欽本想找個熱鬧的地方讓黎漢章受人矚目一番,一看宮中的仙民都甚是淡漠,家家都緊閉了門戶,好在羽族天生神識敏銳,比之天眼通、天耳通也不遑多讓,暗馭神識往四方一搜瞧,少不的一些飲食男女的勾當,有些門戶上的門神也現出天神法相,出來驅趕。


    明欽一沾即走,不由啼笑皆非,倒是前邊數十步外有處宅子,裏麵舉行著一場宴會,聚了十多個年輕男女,是個熱鬧的所在。


    守衛的門神法相也強盛許多,明欽正躊躕著要不要上前觀看,卻見門中不知起了什麽爭執,幾個身形健壯的力士將一個青年捺倒在地,起腳猛踹。兩個衣影蹁躚的少女慌忙上前阻攔,卻哪裏是那些凶神惡煞的力士對手。


    明欽心頭一訝,識得這兩女是沈荷裳和文竹,當日魚龍舞沉潛到銀河中,被西河天將拽上銀鯊巨艦,蘇梨落曾答允讓沈家留在懸空島,後來他撞見惡道三凶被帶至仙界,便和沈家沒什麽聯係了。


    他正要看個仔細,不料那門神法相揮舞著鞭錘大力驅趕他的神識,心頭一惱,暗道:你這蠢神,門裏恃強淩弱你不管,倒好意思來管我。


    古來著名的門神也不過那幾位,尋常人家門戶上張貼著不過有些符籙之效,招攬香火,看似金光閃耀也沒有十分能耐。明欽修煉《神遊經》十境八訣,懾虛為實的法相之能也懂得幾分,神識一轉攝出‘雷武甕金椎’砰砰兩響將門神法相砸的光焰潛消。


    幾十步的距離須臾便至,明欽一眼瞅見道旁立著一個高大的垃圾筒,隨手將老黃狗丟了進去,拍拍手扭身化作一隻飛鳥落到院中。


    鳳凰血裔目力極佳,他隨便落到大樹棵頭,房中的情景一絲不落的投入眼中。


    這房間很是軒敞,中間擺著一張八仙桌,幾個衣飾華貴的青年坐在主位上一臉輕傲之色,身邊圍了不少粗壯精悍的力士,神色不善。


    除了沈荷裳和文竹以外,沈懷璧也局促不安的坐在位子上,惴惴地道:“支……支公子,觀博一時失言,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


    “停手吧。”支祥麟捋了捋袖子,端起麵前的杯子啜了一口,懶洋洋的擺擺手。


    力士得了吩咐才緩緩退開,兩女連忙上前將鼻青臉腫的高觀博攙扶起來,白淨的衣袍滿是黑糊糊的鞋印,看起來非常狼狽。


    一個臉上長滿麻子的青年哂笑道:“沈懷璧,咱們支公子可是學宮大名鼎鼎的四公子之一,帝經學院的學子會次長,你一個下方土人,能夠和咱們支公子坐到一張桌子上,這是多大的機緣,這姓高的這麽不識抬舉,便是支公子有心提攜也難呢?”


    “是,是。”沈懷璧不迭聲道歉:“公孫師哥教訓的是。咱們初來乍到,沒見過世麵,還望支公子多多包涵。”


    “姓支的?莫非又是支通天的什麽人?”明欽微微納罕,暗道這支家的勢力果然是無孔不入。


    支祥麟另一邊的高瘦青年留著兩撇鼠須,嘿笑著搭腔道:“沈懷璧,你也知道帝經學院在仙界的份量,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進得來的,支公子能準許你們兄妹倆入院,可是多少人夢都夢不來的。你難道不應該有所表示?”


    沈懷璧幹咳一聲,皺眉不語。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紈絝子弟,養尊處優,享盡富貴。做夢都沒想到一朝天崩地坼,淪落到這般田地。


    沈修能成了下界緝拿的要犯,這天界也遠不如他想的好過,路上一波三折便沉屙難起了。二夫人葉芸湘倒有些膽識,剛到懸空島住下,便找人打聽天界的形勢。得知要想在仙界重振門楣,還得讓一雙兒女入學宮,修習道法。因此變賣了一半家產,讓兩兄妹跟著來往仙界的商船前來求學。


    要說這紅顏美人最是光彩奪目,仙界雖然不缺少美女,但多是經過一些‘刀圭術’修飾過的,這刀圭術雖不同於易容變形維持一時,比起天生麗質終是差了一籌。


    沈荷裳容貌極美,府學時便被同學津津樂道,隻是家世顯貴,身邊又有高觀博這樣的護花使者,還不覺有什麽麻煩,誰知一踏入學宮,便被這支祥麟垂涎三尺。


    支祥麟正是縣尉支登天的兒子,兩個左膀右臂公孫壽、西郭齊都是通家之好,三人在學宮中狼狽為奸,幹過不少欺男霸女的勾當。今天設宴招待沈家兄妹,便是打定主意要迫他就犯的。


    高觀博向來將沈荷裳視作禁*臠,三人旁敲側擊無非想要沈懷璧將兩女拱手送上,高觀博斥責了兩句便引來一陣痛毆,才深覺形勢不再,盯著三人又是憤怒又是畏懼。


    沈荷裳聽三人言詞猥鄙,霍的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道:“便是高觀博有什麽言語不當,你們也不能隨便打人。哥,你還跟他們哆嗦什麽,我就不信偌大一個學宮,能是他們說了算的。”


    “荷裳——不要胡說。”沈懷璧大吃一驚,向沈荷裳連遞眼色。


    支祥麟輕拍手掌,色*眯*眯地道:“好,本公子就喜歡沈妹妹這樣的烈性子,我對你可是傾慕已久,自問以我的家世也不會辱落了你。沈妹妹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沈懷璧忙道:“支公子如此垂愛沈某實在是受寵若驚,不過舍妹年紀尚小,這事似乎不必急於一時。”


    “小?不小呀,該大的地方都挺大的。”支祥麟嘿嘿猥笑,一雙眼珠肆無忌憚的盡在沈荷裳胸*腹之地打轉。


    “哥,咱們走。”沈荷裳麵冷如冰,這個支祥麟讓她打心眼兒裏感到厭惡。


    “對,對,對,快走,快走。”高觀博已被嚇破了膽,巴不得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走?你們能走到哪裏去?”支祥麟冷笑道:“沈懷璧,你們可都是偷渡天界的土人,近日本縣正專門搜捕你們這等人,若是沒有本公子庇護,別說在學宮修行,整個天界都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


    公孫壽得意的道:“沈懷璧,你還不知道吧。支公子可是縣尉大人的公子,沒有將你們交到縣上法辦,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沈懷璧對支祥麟的背景早有耳聞,否則也不會傾心結交,若非他一心要霸占沈荷裳,甚至文竹也不放過,別的條件都好商量。沈懷璧過慣富貴生活,怎會不知道這些膏粱紈絝的德性,玩弄女人是家常便飯,玩膩了便棄如弊屣。囁嚅道:“支公子,我們都是有仙民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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