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欽看著支通天等人坐上仙車,呼嘯一聲,風馳電掣般離去。心中暗暗冷笑,支通天帶著許多摘星社弟子氣勢洶洶而來,被他一頓悶棍打殺的脾氣全無,那是決計不肯認栽服軟的。斬草除根又不是惡人的專利,‘樹德莫如滋,除惡務須盡’,與其千日防賊,不如一朝剿滅。


    明欽將護法伽藍放回座台,卻見鏡容引著譚凝紫回正殿敘話去了,心思複雜的望了一眼,化作一陣清風追循支通天而去。


    摘星社眾匪死裏逃生,駕著仙車直奔出一箭之地,才稍稍喘了口氣。


    支通天靠在毛皮椅上,從袖中摸出一個精巧的鼻煙壺,闔上雙目仰起腦袋放到鼻際嗅了嗅,長出口氣緩緩道:“四毛,回頭給我查查這個護法伽藍到底是個什麽神怪,竟敢壞老子的好事。改日我約齊了高手,非把他挫骨揚灰不可。”


    坐在前排的四毛猛一點頭,沉聲道:“支爺放心,這潑怪打殺我四個兄弟,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傾江潑海之恨,此仇不報,我四毛也沒臉在仙界混了。”


    支通天微一點頭,安慰道:“毛家兄弟為我支氏出生入死,這次遭遇不測〖c,,支爺也很是痛心,回去找賬房多領些仙鈔,先把他們風光大葬了吧。這次是沒料到水月庵有高人相助,等咱們摸清了護法伽藍的底細,不管是白家的小賤*人,還是水月庵的大小尼姑,一個都別想逃出爺的手心。”


    “支爺有情有義,咱們兄弟跟著您生死一場也不枉了。”


    四毛唏噓不已,抹著眼淚道:“可憐我四個兄弟連個陰魂都沒有見著。”


    支通天陰沉著臉,默然不語。


    仙界的環境和凡間大不相同。盤古巨神開天辟地之後,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天,重濁下凝者為地,天地生靈莫不因氣成變,自古雖有三魂七魄之說,浩蕩千億年,隻有人類能夠三魂周全,七魄完聚,所以自矜為萬物靈長也並非無的放矢。


    天界生靈雖然各有其淵源,大體來說肉身凡胎的非常之少,封神戰後薑子牙封神三百六十餘員,肉身成聖的屈指可數,多少年來道行之士也無不將肉身成聖視作畏途。


    人之將死,七魄先散,三魂再離,魂有天魂、地魂、命魂,天魂歸天路,地魂留人間,命魂至地府錄籍。


    天帝以天魂缺乏靈性,每年著四大天師廣開講筵,賜下許多神符,有追名、逐利、嗜欲、享樂等等,仙民係上一符,從此便如癡如醉,有飄飄欲仙之感。同時神符對天魂有極大的腐蝕性,天界又有罡風肆虐,一旦神催形毀,立時便要魂飛魄散。


    毛家兄弟都是係了神符的行屍,天良早已汩沒,神魂柔脆不堪,一死便歸於寂滅,永無轉生的機緣。


    明欽神鬼不覺的隱在仙車頂上,夢境中感知異於常人,雖然隔著一重鐵甲,車內的絲毫動靜卻宛如在識海中表演一般,支通天種種謀劃都在意料當中,因為一個小小的根頭還不能使他警醒,支家龐大的勢力網讓他有恃無恐,這種優越感並非一朝一夕養成,當然也不會翻然悔悟。


    兩界山脈山勢延綿,峰巒峻拔。十幾輛仙車沿著山道飛速而行,恰似一條蜿蜒長蛇。道旁也不乏絕壁懸崖,曲折難行的所在。


    明欽掠到半空,觀察了一下地勢,眼見數十步外有一處山口轉折,心中有了主意。金翅鼓蕩,掀起一陣陰風,山道陡然晦暗起來,雲霧淒迷朦朧,即便有車燈照著也難以及遠。


    山道上一片霜色,頭前的仙車雖然有心降下車速,又怕後麵的猝及不防,撞將上來,釀成災禍,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仙車早悄無聲息的飛出山口,慣下萬丈懸崖而去。


    後麵的仙車渾然不覺,一個一個下餃子一般步了後塵,況有明欽站在山頂,不時掀起陰風推波助瀾。摘星社匪眾哪裏知道這陰晦迷蒙的山口便是通往鬼門關的路徑。


    明欽甚至聽見車內有人說:來的時候有一處山口旁邊是懸崖峭壁,估摸著就快到了,讓駕車的當心一點兒,然後便毅然決然的衝了下去。


    明欽很想問他一句,既然知道危險,為什麽還要來?


    當十幾輛仙車無一例外的翻下懸崖,明欽才息了陰風,降落下來。


    幽幽孤月倒掛山間,兩邊崖壁樹影娑婆,山風呼嘯吹得衣裳鬢影獵獵作響。道為救人不為殺人,即便是懲奸鋤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老聃說兵者不祥之器,同類相殘畢竟不是愉快的事。


    明欽從山道上緩步走下,卻見一道黑影從身前一晃而過,他心頭一凜,戒備地喝道:“誰?”


    “英雄不必驚慌,在下是這兩界山中的隱士。”


    一個粗布麻衣的漢子現出身形,生得麵闊口方,一派質樸本色,拱拱手笑道:“在下平日種些蔬菜時常賣給水月庵的師傅們,今晚聽的庵中有些異常,是以跑出來看個究竟。可惜在下沒有十分本領,不能製服這些惡孽,幸好英雄出手相救,讓在下好生敬服。”


    “你能看得見我?”明欽心下奇怪,他夢境化身非常隱晦,不料被這漢子識破。


    “哦,在下有洞晦之眼,雕蟲小伎罷了。”那人笑道:“寒舍離此不遠,不知英雄可肯枉駕一顧?”


    明欽正要探探這漢子的底細,免得粗心大意,被人所賣,淡淡一笑道:“如此便叼擾了。”


    這人自稱姓陸,名德存,兩人路上閑敘幾句,熱絡起來便以兄弟相稱。


    兩界山中有許多心性放逸的隱士,明欽早有耳聞,也不十分奇怪。陸德存腳力甚好,登山涉水如履平地,難怪能躡在仙車後麵。


    行了頓飯功夫,轉進一處山坳,眼前果然現出幾間茅草屋子,外麵圈著一重籬笆,山花點綴,很是幽僻。


    明欽遊目四顧,果見水月庵離此不過數裏,山水相倚,也算是近鄰了。


    陸德存移開籬笆將明欽讓進院子,看那紗窗透著燈光,低聲笑道:“看來你嫂子不曾睡著,呆會兒讓她下廚炒幾個小菜,你我兄弟好開懷暢飲。”


    “陸兄不必如此客氣。”明欽未料到陸德存家中還有娘子,深更半夜竄到別人家中未免惹人生厭,況且這陸德存雖以隱士自命,卻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明欽心頭釋然,便萌生去意。


    陸德存哪知他心中疑慮,敲了敲門,喊道:“娘子,快快開門。我今天結識了一位少年英雄,正好讓你見見。”


    “你不是到水月庵去了嗎,到底出了什麽事?”


    木門支呀一聲開了半邊,一個烏發披垂的女郎手端燭台露出半邊身影,她似是剛從被窩裏出來,衣裳並不十分齊整。中衣上披了一件羅襦,透著一股慵懶的味道,夜風拂過,隱約的香澤縈繞不去,讓人心頭一蕩。


    這女郎膚白如雪,臉容之美竟可入畫,燭光烘的她玉頰染霞、一顰一笑莫不生香活*色,渾身無一毫樸拙之氣,著實讓人納罕。


    “怎麽還帶了人來?”女郎看到陸德存身後的明欽,微微一訝。她匆忙出來開門,也沒注意到陸德存後麵的話,省悟到衣衫單薄,不由臉頰緋紅,伸手捏著衣襟不著痕跡的掩了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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