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算回布雷瑟-斯卡特爾公司了,”莫德-威廉斯說,“反正這是一家糟糕透頂的公司。”


    “但是它為自己的宗旨服務。”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波洛先生?”


    “你為什麽來到這個地方?”


    “我想什麽都知道,你認為你知道嗎?”


    “我有個小小的想法。”


    “這個了不起的想法是什麽?”


    波洛沉思似的打量著莫德的頭發。


    “我向來非常慎重,”他說,“曾經一度認為,埃德娜看見的,去過厄普沃德太太屋子的那位金發女人是卡彭特夫人,而她出於害怕,斷然否認去過那裏。既然是羅賓-厄普沃德殺害了厄普沃德太太,她到過那裏就像迪爾德麗小姐去過一樣,沒有什麽更大的意義了。但是,我還是不認為,她的確去過那裏。威廉斯小姐,我認為埃德娜看見的那個女人是你。”


    “為什麽是我?”


    她聲音倔強。


    波洛又提出一個問題,作為反駁:


    “你為什麽對布羅德欣尼那麽感興趣?為什麽呢?當你以前來這裏時,你向羅賓-厄普沃德要過親筆簽名嗎——你不是向名人索要簽名的那種人。你對厄普沃德一家有何了解?你來這地方的首要目的是什麽?你怎麽知道伊娃-凱恩死在了澳大利亞以及她離開英國時所使用的名字呢?”


    “你真善於猜測,不是嗎?好吧,我實在是沒什麽要隱瞞的。”


    她打開手提包,從一個破舊的皮夾子裏,她抽出一小張年深月久的報紙剪貼。上麵是波洛迄今已相當熟悉的那張臉龐,伊娃-凱恩癡癡傻笑的臉龐。


    臉上橫寫著一行字:她殺了我的母親。


    波洛把它遞還給她。


    “是的,我認為是這樣。你的真名叫克雷格?”


    莫德點頭。


    “我被幾個親戚撫養長大——他們都待我很好。但是,那些事發生的時候,我已經懂事了,難以忘掉。我老想這事。想她這個人的做法。她壞透了——孩子們都知道!我父親隻是——軟弱,而且是被她迷住了。但是他承擔了全部罪責。由於某些原因,我總相信是她幹的。噢,對了,在事情過後,我知道他是一個幫凶——但是那不完全是一回事,對吧?我總想查清楚她到底怎麽樣。當我長大成人,我雇偵探查過。他們追蹤她到澳大利亞,最近報告說她死了。她留下一個兒子——他自稱叫伊夫林-霍普。


    啊,這件事好像就這麽過去了。可是後來,我交朋友,認識了一個年輕演員。他提到從澳大利亞來了一個叫伊夫林-霍普的人,但是現在他稱自己是羅賓-厄普沃德,是個寫劇本的。我很感興趣,一天晚上,我朋友向我指出了羅賓-厄普沃德——他和他的母親在一起。於是我就想,不管怎麽說,伊娃-凱恩原來沒有死。相反,她有很多錢,驕傲得如同王後。


    “我來這裏有自己的打算。我感到好奇——不僅僅是好奇。好吧,我會承認的,我原來想,我要以某種方式與她扯平,報複她……當你提起有關詹姆斯-本特利案件的所有情況時,我立刻作出結論是厄普沃德太太殺了麥金蒂太太。伊娃-凱恩故伎重演。我碰巧從邁克爾-維斯特那裏聽說,羅賓-厄普沃德和奧裏弗夫人去看戲。我決定到布羅德欣尼,勇敢地與那女人當麵對質。我本想——我搞不清楚我到底想幹什麽。我都告訴你吧——我隨身帶了一把手槍,那是我在戰爭中得到的。是想嚇唬她?還是想——說實話,我不知道……


    “就這樣,我到那裏去了。屋裏沒有聲音,門也沒鎖。我進去,你知道我怎麽找到她的。她坐在那裏,死了,臉色發紫,麵部腫脹。我一直想著要做的所有那些事情都似乎顯得愚蠢又離奇。我知道,我的的確確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殺任何人,結果卻成了這樣……但是,我確實認識到,要解釋清楚我在那屋子裏都幹了什麽,可能是非常難辦的。那天晚上很冷,我戴著手套,所以我知道我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我也絲毫不認為會有人看見我。講完了。”她停了一會兒,又匆忙加了一句:“對此,你打算怎麽辦?”


    “沒什麽,”赫爾克裏-波洛說,“我祝你一生好運,僅此而已。”清潔女工之死-尾聲清潔女工之死


    尾聲


    赫爾克裏-波洛與斯彭斯警監正坐在維拉飯店慶祝勝利。


    咖啡端上來了,斯彭斯警監在椅子上向後一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裏的飯菜還不錯,”他心滿意足地說,“也許有點兒法國風味,不過,現如今你在哪裏還能吃到美味的牛排和烤薯條呢?”


    “你第一次來找我的那個晚上,我就是在這裏用的晚餐。”波洛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從那以後就忙活開了。我把案子轉到您手上,波洛先生。您幹得很好。”他木然的臉上一絲淡淡的笑容也消失了,“很幸運,那個年輕人沒有認識到我們實際掌握的證據那麽少。啊,一個聰明的律師會將證據徹底推翻!不過,他完全喪失了理智,放棄了反戈一擊,坦白交代了出來,使自己身陷困境無以自拔。我們真幸運哪!”


    “並不完全是幸運,”波洛責備道,“我誘他中計,就像你釣魚上鉤一樣的道理!他認為我將對薩默海斯太太不利的證據看得很重,我當時態度嚴肅——當他發現不是這麽回事時,他受到的感覺反差太大,從心理上被粉碎了。再者,他是個膽小鬼。我揮舞著那把斧頭,他就認為我想砸他。極端恐懼總是能讓人吐露真情。”


    “你沒有受薩默海斯少校的驚嚇也夠運氣,”斯彭斯呲著牙笑道,“他當時怒發衝冠,而且出擊迅猛,我擋在你倆中間可以說是千鈞一發。他原諒你了嗎?”


    “啊,是的,我們現在是最牢不可破的朋友。我送給薩默海斯太太一本烹飪書。我還親手教她如何做煎蛋卷。天哪,在那個地方我受了多大的罪呀!”


    他閉起了眼睛。


    “整個案情真是複雜棘手啊,”斯彭斯翻來覆去思考著,對波洛那痛苦的回憶毫無興趣,“這正說明了那句古老的說法,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方說吧,卡彭特夫人差點兒因涉嫌謀殺而被捕。如果那個女人行為可疑,那麽,她的嫌疑最大。這究竟是為什麽?”


    “為什麽?”波洛好奇地問。


    “隻是通常說的那種過去的名聲不大好而已。她做過職業舞女,是一個性格活潑、有很多男朋友的姑娘!她到布羅德欣尼來定居之前不是戰爭寡婦。隻不過是現在人們所謂的‘大眾妻子’。噢,所有這些對於像蓋伊-卡彭特這種道貌岸然妄自尊大的人來說是不會容忍的,因此,她就給他編造了一種很不相同的說法。她非常敏感不安,恐怕我們一旦著手追查人們身世的時候,這些情況會暴露出來。”


    他抿了一口咖啡,然後,低聲咯咯笑了起來。


    “再來看看韋瑟比家吧。一家人相互敵視和仇恨,充滿凶險。那姑娘手足無措心灰意冷。這究竟是什麽造成的?沒有任何凶險的事。隻是為了錢!為了一筆財富。”


    “原因竟如此簡單!”


    “那個姑娘擁有那筆錢——相當一大筆錢。是她一位姑姑留給她的。所以,她母親緊緊控製住她,恐怕她想結婚。繼父憎惡她,因為她手裏有錢。支付家庭的費用,我想他本人是百無一用,什麽事也沒做成功過。一個卑鄙可詛咒的家夥——至於韋瑟比太太,她純粹是糖裏的毒藥。”


    “我同意你的看法,”波洛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幸運,那姑娘手裏有錢。這就使她嫁給詹姆斯-本特利這件事安排起來容易得多了。”


    斯彭斯警監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迪爾德麗-亨德森?準備要嫁給詹姆斯-本特利?誰說的?”


    “我說的,”波洛說,“我整個心思都在想這件事。現在,我們這個小小的案子已經結束,我手頭的時間太多了。我要自己來湊合這樁婚姻。然而,兩位當事人對此事都毫無意向。但是他們相互吸引。由他們順其自然地發展,什麽結果也不會有——但是他們必須要指望赫爾克裏-波洛。你會看到的!這件事會進展順利!”


    斯彭斯咧嘴一笑。


    “插手別人的私事,你難道就不在乎嗎?”


    “天哪,你可不該說出這種話。”波洛責備道。


    “啊,是你讓我這麽想的。不管怎麽樣,詹姆斯-本特利可是個呆頭呆腦的可憐的家夥。”


    “他當然是個呆頭呆腦的可憐家夥!現在他還覺得受了委屈,因為不打算處死他了。”


    “他應該雙膝跪倒在地,向你表示感激。”斯彭斯說。


    “其實也應該向你表示感激。不過,很明顯他不這麽想。”


    “怪小子。”


    “雖然你這麽說,至少還是有兩個女人對他感興趣。造物主是很出乎人意的。”


    “我原以為你打算讓莫德-威廉斯跟他結婚呢。”


    “他將作出自己的選擇,”波洛說,“他將——用你的話是怎麽說的?——挑選自己的意中人。不過,我認為他要選擇的人是迪爾德麗-亨德森。莫德-威廉斯太精力旺盛充滿朝氣,和她生活在一起,他會更加沉默寡言縮手縮腳。”


    “難以想像這兩個人竟然會想要他!”


    “造化的確難以理解。”


    “不管怎麽說,你要把你的工作做好。首先使他符合標準——然後把那姑娘從她母親的毒爪下解救出來——那女人會使全部本領和你決一雌雄!”


    “勝利屬於大多數。”


    “屬於大胡子吧,我猜你的意思是這樣。”


    斯彭斯吼了一聲。波洛洋洋自得地翹起他的胡子,建議再來一杯白蘭地。


    “我多喝一杯不在乎,波洛先生。”


    波洛又叫了兩杯。


    “啊,”斯彭斯說,“我知道我還有件事必須對你說。你記得倫德爾夫婦嗎?”


    “當然記得。”


    “好,當我們調查他的時候,發現了一件特別奇怪的事。好像他的第一位妻子死在了他當時開業的利茲。那裏的警察收到一些關於他的匿名信,說實際上是他毒死了她。當然,人們確實會說那種話。她接受過一位很有名望的醫生的驗屍檢查,他似乎認為她的死因非常明了,無可爭議。惟一的事實是,他們夫婦參加了人身保險,並將對方作為收益人,人們通常也確實是這麽做的……我們沒有什麽可以調查,就像我說的那樣,然而——我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


    波洛想起了倫德爾太太擔驚受怕的神情。她提到匿名信,還有,她固執地表示不相信信上說的事。他還記得她肯定地認為,他對麥金蒂太太謀殺案的調查隻是一個前奏。


    他說:“我可以想像,收到匿名信的不僅僅是警察。”


    “給她也寄了匿名信嗎?”


    “我認為如此。當我出現在布羅德欣尼的時候,她認為我是在追蹤她的丈夫,對麥金蒂太太一案的調查隻是一個前奏。是的——他也是這樣想的……這就對啦!那天晚上,試圖把我推倒在列車輪下的是倫德爾醫生!”


    “他還想把這個妻子殺掉再賭一次嗎?”


    “我認為她不會傻到指定他作為自己的人壽保險金的受益人。”波洛幹巴巴地說,“不過,如果他相信我們對他密切監視的話,他很可能會謹慎從事的。”


    “我們將竭盡全力。我們會密切監視我們這位和藹可親的醫生,而且讓他明白我們的。”


    波洛舉起了他的白蘭地酒杯。


    “為奧裏弗夫人幹杯。”他說。


    “你為什麽突然想到了她?”


    “女人的直覺。”波洛說。


    一陣沉默。然後,斯彭斯慢慢開口道:“羅賓-厄普沃德下一周將出庭收審。你知道,波洛,我禁不住懷疑——”


    “天哪!你現在總不至於懷疑羅賓-厄普沃德的罪行吧,對不對?別再說又想從頭重來。”


    斯彭斯警監放下心來,咧嘴笑道:


    “天哪,不。他百分之百是個殺人凶手!”他又加了一句:“什麽事都趾高氣揚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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